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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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径洲已经三个月没有下雨了，
今日却一反常态。
天一直下雨，冷雨。
铜钱大的雨敲在径州城内的庄严建筑上，也敲在人心上。
建筑内的法阵已经被尽数破坏，法阵上还残留着微微淡青色的光芒，上面的血迹已被雨水冲得淡了，却还是冲不掉那渗入土壤缝隙的暗红。
离风站在古老的法阵中心被师父隐藏在某处建筑内，嗅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混合着雨水的湿冷，弥漫在宗门的每个建筑、每个角落。
苍老雄厚的声音隔着雨幕和轰鸣的雷声依旧响彻云霄，高空中的人气息强劲，逆着光看不清正脸，只能感受到元婴修为的威压，他的语气高傲狂妄。
“无极宗，恶意囚禁魔族，乱我仙魔团结，蛊惑人心，私藏魔族圣器，乱我修真界安宁，我今受仙盟所托，只为查验，没想到尔等竟不识好歹，胆敢挑战仙盟。”
他身旁站着一个年岁和离风相仿的少年，那少年离风万分熟悉，现在却憎恶的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少年脸色苍白的看着脚下的人间炼狱，惊慌失措的想要冲下去却被那人拦住，不知二人说了什么，余天谆干脆施法将少年困于原地。
两人身后黑压压的全是人，一眼看不到尽头，像乌云一样不详，压在无极宗的上空让人喘不过气。
“你余天谆要查我无极宗，就拿仙盟的三司手令来，我无极宗大开大门迎接仙盟调查，但你应天宗一没仙盟手令，二没三司之人作陪，随口就对无极宗定罪，我等定要到仙盟告你！”小师弟手持红缨长枪，枪指着天上的人愤怒地说。
“这贼人，不过是想杀人夺宝罢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反正他今日这般做法是不打算让我们活着了！”有人怒声道：“今日我等就是全葬身于此，也不要受此折辱。”
暴雨如注，雷电劈空，照亮了积水的石板上，映出一片暗红，弟子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满地，还站着的弟子不屈的和余天谆对峙着，雨水打在他们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血。
“仙盟的三司手令余某自会补上，但你们应该没机会看到了。”
仙盟由万年前的几个世家和魔族构建，意为各个宗门魔道提供个说话的地方，没必要一言不合就动手。运行多年，规则已经成熟，后来修真界人才凋零，又在下面增设三司来维护秩序，三司手令，可随意调兵遣将。
“动手！一个不留！”
余天谆冷漠的看着脚下的人间炼狱，黑压压的人群像一群惊慌失措的蚂蚁，畅快地笑了起来，似乎沉浸在这种随时可以碾死下面所有人的快感中无法自拔，整个人扭曲又狂妄。
他做了个手势，又有一大群身着黑衣的人从他身后的暗处涌出，竟全是金丹修为的修士。连离风的师父也就只刚结丹，手下的弟子即使是天纵之才的小师弟也不过筑基大圆满，更何况他们被逆转了护宗大阵，现在又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那些黑衣人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竟皆无活口，师兄弟奋死反抗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名青衣男子一跃而起打算拼死一搏，指尖掐诀法印尽出，护体青光冲天，一柄长枪引雷而下，满是杀意直冲余天谆而去，只希望自己能帮师父再拦一会儿就行，却见那个刚刚筑基就立道的天纵之才，还没接近余天谆就被人从空中打下来，鲜红的血洒下流在那个他们无数次打闹经过的石板桥上，落到地面的声音恍若惊雷，离风仿佛能听到他的心跳声戛然而止。
“小师弟，别去！”
“应无怖！”
“应无怖！……我要杀了你们……”
大师兄拿着粘着血肉的长剑向天空中扑去，一道金光迎面向他袭去，最终倒在暗红的地面上，胸口插着一把剑。他的师兄弟们接连躺在雨里，身上粘着血污和泥水，鲜血将雨水染成一片猩红，顺着土壤的缝隙往下淌，像一条蜿蜒的血蛇。
“我玩够了！”余天谆踩着飞剑，悬浮在无极宗的上空，懒懒的伸了个懒腰道。
他旁边的少年面色苍白，眼眶赤红，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因为那些呻吟声像一道又一道惊雷。而那些血肉模糊的面容前几日还笑意盈盈的打趣着自己，现在全因自己的一念之差失去了所有，他只觉得一阵头疼，晃神间从高高的飞剑上掉了下去。那一刻，他觉得这样也好，最起码自己的罪孽可以偿还一点。
余天谆颇为不屑的一把拉住那少年的衣领，将他递给身后的黑衣侍从。
“青微，事到如今你还不肯交出忘因镜吗？”余天谆掌心祭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盏，意念一动那琉璃盏金光大显瞬间暴涨百倍，覆盖住了整个无极宗，“你当真一点不心疼自己的弟子？任由他们出来送死，我看着都心疼！”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离风那张惊恐到极致的脸，他颤抖地摇头，牙齿都要咬碎了，眼球变得赤红，望向正在画阵法之人，声音已经哭得沙哑：
“师父……求……求求你，别……”
“闭嘴，你以为老子不想走？老子走不掉！”一声喝斥打断了他的话。“今日不管忘因镜给不给，我们都是要死的。这神器既认了你，就是你的造化！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可示于人前，更不可替我等报仇！若是你敢二百年之内下来，我定将你逐出师门！”
青微一边骂着，一边不断施法修补阵法，布阵的法印都打出了残影，他的左肩被一柄红色的长剑贯穿，甚至都没来得及拔出，只要一动就会有血喷涌出来，青丝凌乱不堪，嘴角的血迹还未干，但是这些都不能影响他施法的速度。
“师父……弟子知错了……求你……求你…让我和…师兄弟…一起…”少年抽噎着，脸都哭青了。
青微不为所动，手下的法阵已大成，只差最后几处，待他将这讨债的小兔崽子送走，一定要弄死余天谆那个卑鄙小人！
法阵外的呻吟声渐歇，而离风的脸色痛苦的被困在阵法内，是他引狼入室，才造成了无极宗今日之祸。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滴在那些尸体上，也滴在他的心里。他觉得自己很冷，比这冷雨更冷。
“以后，你就叫离风，不许叫南修宁！更不许提无极宗！天道见证，你若提一句，我和师兄弟，在下面也不得安宁，不得轮回！”青微严肃地看着他道：“离风，去两仪山吧！事到如今也就只能有两仪山可护你周全了。“
两仪山实力深不可测，独立于仙盟之外且不染凡尘已久，极护犊子定能保住离风。
”今日之错不在你，是我无极宗闭山锁门，怀璧其罪，非你之过。但你记住，我无极宗弟子终身不得坠入魔道，否则我就是死也不会瞑目。”老者最后难得温情的摸了摸离风的头，擦干他的眼泪，决绝的转过身去。
离风摇着头，不愿离去，但因为他早已被青微用法术定住，挣扎无果，只能苦苦哀求，他满面泪痕，拼命摇头，怀里的“忘因镜”嗡嗡作响，没有人察觉到，那些血气和法力被它悄悄的吸收起来。
一阵青光打向离风，传送法阵立刻启动，离风离开了这人间炼狱，带着一句话。
“修宁，好好活着…”
……
北方夹杂着雨雪，刀子似的刮过关州城外荒僻的山林。
不远处没食物过冬的灵兽暴躁的徘徊在嶙峋的石头外，想上前觅食，又像是恐惧着某人不敢上前，它们已经在这里徘徊好几天了，有一只灵兽大着胆子往前迈了一步，没想到躺在嶙峋怪石上的恐怖猎物动了一下，立即鸟兽四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怪石上躺着一个衣不蔽体的青年。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一二的模样，眉宇间流露出寒霜，看上去瘦弱不堪，即使双目紧闭，也让人觉得是个美人胚子。
藏在他仅剩衣间里的小人动了动，爬了出来，刚呼了一口气，就被一道声音吓了一跳。
“忘因？”离风声音嘶哑的问道：“过了多久了？”
小人歪头问道：“你指的是什么时候？”
离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走火入魔的时间，还能有什么？”
小人颤颤巍巍的抬起了一个爪子，似乎陷入某种难题里。
离风趁机打量着这个不过两寸大小的小人，这小人大概是个男性，穿着一身繁琐复古的衣袍，戴着小小的发冠，很精致可爱。它是忘因镜的器灵，因灭门那日的血气法力吸的太饱，提前苏醒过来了。
离风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了他，没有他就不会有宗门被袭的局面，他可能感觉到了，表现的格外乖巧，予取予求，也算有用，离风就把他留下来了。
但是他不是应该在虞州的密林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离风十分冷漠的将小人放在一旁的怪石上，从储物戒里找出一身白袍穿上，却发现衣袍似乎有些大，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离风有些别扭的换上白袍之后，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好像在等一个人？
离风阴沉沉的盯着它冷声问道：“我走火入魔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不能啊！”小人似乎比他还不解低喃道：“洗髓易骨之法虽极易走火入魔，但是挨过来之后，应当没有失忆的副作用呀！”
“到底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离风不耐的问道
小人思考了一下，犹豫的摇了摇头。
离风敏锐的发现了他的犹豫，但还是放过了他。
他因为洗髓易骨走火入魔浑浑噩噩的过了五年，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既然忘记了那就是不重要。
更何况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比自己要做的那件事重要。
他试着调动体内的灵力，丝丝缕缕的灵力纯净的像山间的泉水一样干净，不掺任何杂质。他满意的将小人放进胸前的口袋，走下山，往天衍宗在附近设的传送大阵走去。
因着修真界各个州的地界过于大，普通修士想用传送阵法到临近的州界都要用两个月。天衍宗发现这件事的商机就花费了数百年，和玄机门研究出一套完整的阵法，在每个州设有大小传送阵法无数，原先两个月的路程，现下不过两天就能赶到，不过花几个下品灵石就能坐传送阵，可谓是物美价廉，深受整个修真界的欢迎。
粗犷的北风迎面吹在他脸上，将他吹了个透心凉，仿若是这山林最缱绻的挽留。
不久后，一道高大强壮的身影回到这里，晦涩的摸了摸怪石。
他在密林中找了一遍又一遍，仿佛在找什么人，直到相信那个人确实不在。
他靠着怪石坐了很久很久才离开。
却没发现怪石后侧的划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