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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迟来的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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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一个人心里像有许多即将破茧的蝶。
1998年9月-宁北大学
“哥你回去吧,回去告诉妈,她让我留在立楠我就听她的。反正大学也是她选的,专业也是她选的…(撅嘴小声嘟囔)”
大学开学新生陆续进校(看向哥哥先看见他手中的IC卡)
“那好,但是有事情还是要和妈说的哦,我可不在立楠。”“毕竟…虎毒不食子嘛!”
(最后几个字突然贴到她耳边说,吓了她一跳。)
看着哥哥一步三回头的样子,章蓝斜嘴笑了一下,转身是即将迎来的大学生活。
一个月后的一天
“我今天才发现我们学校好大啊”
“(同学)是啊,有很多地方我们好像都没有去过呢。”
“那我们今天逛一逛好不好?”
“(同学)不行哦,我男朋友还在学校门口等着我呢。”
“好吧,好吧。我男朋友还在学校门口等着我呢~~(打趣)”
章蓝个子169,在女生里相当显眼。长得又秀气,像一只小白狐。
刚上大学的那几天其她女生都是收到男孩子的情书,她收到的却是一群女孩子的情书。而她对那些女孩子的态度像签售会上的明星。眼睛弯弯的笑着回应。在她眼里她在礼貌拒绝,没想到这让女生们更喜欢了。
身旁的玻璃窗户映射着她,到肩膀那清爽的短发,所谓标准三七分身材。穿着有垂感的白色裤子;白色开领衬衫;袖子被她挽到手肘看着更整洁了。白色的薄底皮鞋;她捧着书的双手骨骼分明,手指细长。身上没有过多繁琐的装饰。她的脸会让人看一眼后呼吸停止。
朋友走后,她微微歪着头边走边在想些什么。
“对不起,我不敢了。求求你不要和别人说…”
“你都有胆子做这种事情,为什么没有胆子接受结果呢?”
“求求你…”
章蓝瞬间从刚刚的放空中清醒过来,抬头望去。
一个体态超美的女生揣着胳膊低头在质问一个人。
她的腿高过对方的胸,浅黄色的头发;裸色蕾丝连衣裙;和连衣裙同样颜色的高跟鞋;白嫩的手指循环且有规律的落在揣着的胳膊上。她看向对方表情更多是嘲笑。仔细看的话她的睫毛很长,眼睛很大,像洋娃娃一样一闪一闪的。粉色的口红,这个颜色不好看,但她好看。
最吸引章蓝的是她那一双琥珀色的瞳孔。
她们不同的是她的脖颈;手指;耳坠上面都有闪闪的饰品。
“别碰我(那个女生的双手颤抖的抓住她的裙摆。)”
“——你是在威胁同学吗?(章蓝又被自己发好人卡了,她经常笑眯眯的可能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可比巴掌先来的是她身上的香气,章蓝走进了才发现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你是来干什么的?”
章蓝此时已经停止了心跳…
“嗷…嗷…我…我我…”
她看着章蓝,并没有计较,然后对她说:“同学,我想你你误会了。这个人毁了我的一条裙子,那条裙子对我很重要。所以我在解决这件事情。”
她的一字一句都透露着完美的教养。
“昂…那…你需要帮忙吗?”
“什么?”
“你需要帮忙吗?”
这里两个人都很尴尬,好像退烧药吃多了。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她愣住了。
“我会赔给你钱,求你原谅我。求你…”
这个同学张口把她们拉回现在。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眼神向前方望了一下,然后眼神短暂在那个同学脸上停留一瞬,头也不回走了。
这是她们第1次相遇。
章蓝后来希望学校小一点,这样就可以经常遇见她了。
吸引章蓝的第一眼是外表,而留住章蓝的是她在她面前自卑的事情。
(学校的舞蹈室经常能看到她,她知道我经常来,我知道她的名字了,叫韦存星。)
“韦存星,新年快乐。”
“章蓝,新年快乐!”
(1998年的冬天,她们两个成了好朋友。校园的雪地里,韦存星穿着粉色的厚外套,衬的她的皮肤更白了,像雪一样。张谅最喜欢雪了。)
“还有一分钟就是1999年了,你有什么愿望?(韦存星)”
“我的愿望是…”
这时转身夜空漫天烟花。
零点。
“在你身边。”
“不管你许什么愿望,我都希望你实现!(烟花的声音太大,韦存星朝向章蓝大声喊。)”
章蓝大学专业是医,但是毕业后她真的像一开始的那样听妈妈的话回了老家。她妈妈给她找了一份会计的工作。不过她整天还是那副样子,毕业一年和韦存星彼此都有新生活慢慢断联了。
2007年,28岁的章蓝还没有结婚。和她同岁的发小;朋友,全部都结婚了。这一次又是她的妈妈,只不过这次她的妈妈做了最错的决定。
她妈妈整天催着她去相亲,如章蓝反对她就在房梁上上吊。无奈赴了妈妈和舅舅准备的相亲。为此她还特意留了段时间长发。
这个男人叫冯左文,31岁,个子不高。但是皮肤很白,五官还算可以。家境不好,家中三个兄弟姐妹,他是老大。小学文凭。
“这就是冯左文,来之前和你说过的。(舅舅)”
“那你们两个聊,我们走了。”
所谓“媒婆”还有一个人,就是章蓝和冯左文共同的朋友,刘松松。
不知道刘松松后来后悔过没有。
章蓝整天被催婚也无所谓了,但是没想到她的妈妈如此固执。
“你要觉得这个人行,那我们改天就去亲家看看,把婚事定下来。”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你都快30岁了整天像什么样子,我说这个人行这个人就行,也不用改天,就明天,明天你就和我去把婚事定下来。(转头笑着给她舅舅打电话。)”
留下章蓝一个人。
冯左文家在山沟沟里,中间转了一次三轮车才到的。冯左文的爸爸看着眼前的大学生落到自己家手里,脸上只有小人得志的笑。
“我看挺好,大儿子,你怎么…”
其实冯左文有喜欢的女人,甚至婚前有过关系,只不过他的妈妈不同意。所以天大地大都大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爸,我看挺好的…”
“那…亲家,我们…挑个日子?”
章蓝妈妈全程没有看她,反倒是未来的“公公”一直在打量着她。
8月,章蓝和冯左文结婚了,婚礼在老家办的。婚礼当天唯一没有来的是章蓝的哥哥。
如果他们的女儿看见父母的婚礼的照片都是微笑的,会以为这场婚礼真的是幸福的。
2008年6月章蓝和冯左文有了一个女儿,叫冯爱莹,她和冯左文很像,特别白。
有人会爱屋及乌,但不会有人会产生于此相反的感情。
女儿生下后没过多久,冯左文慢慢原形毕露了。开始出现暴力情绪。
章蓝常常哭。
后来冯左文和发小去了台湾,说是能挣很多很多的钱。章蓝和女儿独自在县城中的一个房子中生活。
章蓝在母亲去世后凭自己的学历在医院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这是她摆脱母亲的第一步。这一步永远都不算晚。
而且就在前不久,她把头发剪回去了。
“离婚!必须离婚!办公桌上手机亮出朋友的短信”
“我也是这么想的。”章蓝回复。
2010年12月章蓝和冯左文离婚了。
章蓝近期都是昏昏沉沉的,同事劝她多休息,她说没什么就是最近缺觉了。一年了,她还没有从丧女之痛中走出来。
在朋友的关心和建议下,章蓝决定去北欧散心。
12月的瑞典现在的雪是细的,像揉碎的棉絮,落在斯德哥尔摩的码头栏杆上,积了薄薄一层。
章蓝穿着件白色宽松羊毛大衣,单薄的身子裹在里面,领口和袖口的毛绒边沾了层细雪,看着清透又单薄。脚步放得很慢很轻。雪粒落在她的发梢和肩头。沿着街边走了许久,直到瞥见街角那间红色的咖啡店,暖黄色的光从雾蒙蒙的玻璃里透出来,她才停了脚步。门口挂着松枝与干果编的冬日花环,雪粒落在深绿的松针上,冲淡了几分北欧的寒冷。她几乎是下意识走进去,想捧一杯热的东西捂手。
店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人,她走到柜台前,目光扫过墙上的菜单板,盯着板边贴的手绘图片,指尖犹豫地落在那杯热苹果酒的图案上。正要对店员用英文点单,话音还没出口,同一时刻,身后传来一道温柔清透的女声:“En glögg med lite socker och lite kanel, tack.(请给我一杯热红酒,少许糖少许肉桂。)”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交汇的那一刻,章蓝感觉时间停止了。
走来的女人美的不可方物,浅棕色的长发和她雪白的皮肤相衬。像雪天悄悄落在你手心精致的雪花。
“章蓝,我们又见面了。”这次章蓝先感受到的依然是她身上的香气。韦存星当下混血的基因显现出来了,脸上少了一些稚嫩多了些成熟。
韦存星身上的香气是甜甜的,像洋娃娃,棉花糖,鲜花和皇冠组成的小公主甜美的梦境。
两个人坐在窗边,窗外的雪没有停的意思。
“你怎么来瑞典了,出差吗?”
章蓝眼神呆滞了一会儿
“不是…”
突然韦存星问:“你丈夫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我和他离婚了。”
韦存星有些无措,眉毛微微皱起来看着章蓝,短短一瞬间又恢复。
韦存星的妈妈是瑞典人。但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忙于事业,把她送到宁北由爷爷奶奶照顾。但若不仔细瞧的话,是看不出她是混血的。也没有人知道她是混血。韦存星大学毕业后回到瑞典,一开始在姥姥的工作室当模特。177的身高,温柔没有攻击力的面容在模特中也很出众,后来真正成为了一名杂志模特。
其实章蓝眼尾红红的韦存星都看在眼里。
“你住在哪里?”
“附近的酒店。”
“不要住酒店了。我自己住,房子在郊区,开车也就二十分钟,更适合散心,不是吗?”
章蓝看着她,想说什么话,但又咽了下去。
“我们走吧。”
章蓝后来说过,她就是对谁都很好,把谁都当做朋友。
确实像韦存星说的那样开车20多分钟。不过不是普通的房子,而是一座两层的小别墅。环境很安静,很干净。别墅带一个小院子,进了屋内后章蓝发现屋子出奇的干净,没有生活气息。
“我的卧室在2楼,你在1楼。”韦存星一边往2楼走,一边微微回头说道。
这个小别墅从外面看不大,但走进来却发现很大,卧室也是,整个装修都是白色的。
章蓝好多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她在浴室冲了一下然后回卧室倒头就睡。
晚上章蓝睡醒睁开眼睛,发现原本敞开着的窗帘被拉上了。她从卧室出来看见韦存星穿着医生淡绿色的睡裙,长发被一个抓夹隆起,手里拿着一柄汤匙。她就是这种人,什么样子都好看。
“你睡醒啦?我煮了汤,我们吃饭吧好不好?”
章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会在她身边时这么平静。
“好喝吗?”
“番茄汤。”
因为在大学时期章蓝最喜欢喝番茄汤,但是那一家离学校有些远,韦存星就经常被同学看到买汤回学校。
大学时期的章蓝对韦存星的喜欢从未消失。
“谢谢你。”
这句话说完后章蓝这么久第一次嘴角浮现笑意。
一个月一晃而过,有些东西像细雪融水悄无声息漫进彼此的生活。
夜里的风比白日凉得更沉,韦存星叩响章蓝房门时,声音裹着寒气,却压得格外轻:“预报说今晚会有极光,要不要去看看?”章蓝没多想,裹上厚大衣便跟着她出了门。
车子驶离城郊的别墅区,窗外的灯火渐渐疏淡,最后只剩星星缀在夜里。
这时章蓝想起1999年的最后一天的晚上。想起那时自己许下的愿望。
不多时,天边便泛起了柔美的极光,淡绿与浅紫交织流转,漫过整个夜空。
韦存星侧头看她,见她眼底泛着水光,嘴唇抿得紧紧的,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揪了一下。没追问,也没安慰,从口袋里摸出条织得不算规整的围巾,悄悄往她颈间又拢了拢。针脚有些笨拙,边缘还留着细微的线头。
章蓝不知道的是对于韦存星来说,她的愿望在她来瑞典的时候就已经实现了。
极光还在流转,章蓝盯着那片光,忽然觉得这些年的挣扎,就像在等一场极光——漫长等待里满是煎熬,可光真正出现时,所有的苦好像都有了归处。
她转头看向韦存星,对方正望着极光,侧脸在淡绿光线下格外柔和,眼底藏着看不懂的情绪,有温柔,也有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像极了这极光,美好却带着遥不可及的疏离。
“当地人说,极光能听见人的心事。”韦存星开口说。
风还在吹,极光在天际流转,那些难熬的过往、未卜的将来,好像都在这一刻被按下暂停键,只剩身边的人,还有不能说的事。
极光过后的几天,章蓝总在凌晨醒。
她靠在床头看窗外的雪,听着别墅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那些压在心底的事像潮水般涌上来,翻来覆去怎么也静不下心。
有次她实在熬不住下楼倒水,看见韦存星坐在沙发上,开着盏暖黄的小夜灯,手里捧着本没翻几页的书,桌角的温水还冒着细弱的热气。
听见动静,韦存星抬头,没问她为什么醒,只是把温水往她方向推了推。
章蓝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暖黄色的灯光印在彼此的脸庞,后又穿透身体将影子照在墙上。
章蓝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韦存星重新低下头翻书,书页翻动的声音很轻,像一根线,把深夜里的孤独感慢慢扯散了。
章蓝捧着杯子,忽然觉得,就算睡不着也没关系,至少客厅里还有一盏灯,还有一个人,陪着她一起熬这漫长的夜。
失眠的人最怕的不是睡不着,是独自熬过长夜的冷清。
章蓝的状态越来越好,笑容也越来越多。
住在旁边院子的瑞典邻居阿姨很喜欢章蓝。
总隔着木栅栏递些自制的肉桂卷或越橘酱,或是和她们闲聊。
圣诞的气息在斯德哥尔摩的街巷里漫得越来越浓。这天下午,韦存星正搬着一箱松枝往露台走,打算搭个圣诞花环,邻居安德森阿姨裹着厚羊毛围巾,踩着雪地靴哒哒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串红得发亮的浆果。
“韦,你这是要装饰圣诞吗?”安德森阿姨笑着指了指她怀里的松枝,目光又飘向屋里正坐在窗边看书的章蓝,眼底带着了然的笑意,“那个漂亮的小姐,是你的爱人吗?”
韦存星的手顿了顿,松枝上的雪沫簌簌落在羊绒手套上。她回头看了眼章蓝,对方正翻着书,侧脸被窗外的雪光衬得柔和,似乎没听见外面的对话。韦存星对安德森阿姨轻轻笑了笑,“她是我很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安德森阿姨挑眉,把那串浆果塞到她手里,“瑞典的圣诞,最该和爱的人一起过。你们结婚了吗?”
阿姨的话像一团雪,轻轻砸在韦存星心上。她想起1999年跨年夜,章蓝在漫天烟花里说的那句“在你身边”,想起这些年的惦念,好像都在阿姨直白的追问里变得清晰起来。
她低头摩挲着浆果的蒂部,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现在就是我想要的。”
安德森阿姨拍了拍她的胳膊,指了指屋里,“你看她,每次看你的时候,眼睛里的光和看雪时一样。”
这时章蓝推开门走出去,雪粒落在肩头,轻声问:“需要帮忙吗?”
安德森阿姨在一旁偷偷眨了眨眼,悄悄退到一边,把空间留给了她们。松枝的清香混着圣诞的甜意在空气里绕着。
“我还以为你在屋里看书,没听见外面的话。”韦存星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试探。
章蓝捏着松枝的手紧了紧,唇角勾出一抹浅笑,抬眼望进她的眼底:“听见了,安德森阿姨的声音,隔着窗户都藏不住。”
韦存星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浆果串差点滑落在雪地里。她索性不再回避,伸手握住章蓝拿着松枝的手腕,松枝上的铃铛轻轻响了一声:“那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章蓝的指尖在松枝上轻轻摩挲,磨着她心底早已结痂的伤口。
她抬眼看向韦存星,眼底没有少年时的明亮,只剩一层薄薄的雾,像斯德哥尔摩冬日总散不去的寒雾。
“听见了。”
她的声音很轻,“听见你和安德森阿姨说话,也听见你说,我是你很重要的人。”
韦存星像被风雪掐住了喉咙。她原本涌到嘴边的告白,被章蓝这句不咸不淡的回应堵了回去,喉间泛起一阵涩意。
“重要的人,自然要一起把圣诞花环做好。”韦存星松开她的手腕,指尖却还残留着章蓝手腕的微凉,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浆果串,故作轻松地扯开话题,“阿姨送的浆挂在花环上一定很漂亮。”
韦存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想把浆果串往章蓝手里递:“你来挂?你手巧。”
章蓝往后退了半步,松枝从她手里滑下去,落在雪地里。“不用,你弄吧。”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明显的距离感。
韦存星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收了回来。她低头摆弄着浆果串,一颗一颗往松枝上绕,动作慢得很。
突然韦存星猛地抓住她的胳膊,章蓝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顿了一下。
“章蓝。”韦存星叫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你到底在怕什么?”
章蓝侧过脸,不看她。“没怕什么。”她挣了挣胳膊,韦存星却没松手。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过了很久韦存星才慢慢松开手。章蓝立刻往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转身走进屋里,关上门的动作又快又重。
她是结过婚、失去过孩子的人,身上裹着甩不掉的过往,像沾了泥的雪。而韦存星不一样。
她怕这份跨越许多年的感情,最终还是逃不过现实的磋磨;更怕一旦伸手,就会重蹈覆辙。
其实只有一个原因 — 她爱她。
爱你是希望你更好,而不是让我的爱拖累你。
她走到窗边,撩开一点窗帘,看见韦存星蹲在雪地里,背对着她,手里拿着那串红浆果,一下下往松枝上绕,动作笨拙又固执。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是韦存星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几个字:花环扎好了,挂在门口。
章蓝盯着屏幕,指尖悬在输入框上,半天没打出一个字。她知道韦存星在等她的回应,等她一句软话,可她不能。
她点开对话框,删了又打,最后只回了个“嗯”。
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想来是韦存星把花环挂在了玄关。接着是脚步声,慢慢走远,到了院子门口,又停住了。章蓝的心跳骤然加快,以为她会回头。但是并没有,脚步声还是彻底消失在雪地里。
章蓝走到玄关,推开门,冷风卷着雪扑进来,她一眼就看见挂在门框上的花环。红浆果歪歪扭扭地缠在松枝上,丑得很,却在白雪的映衬下,红得格外扎眼。
章蓝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连呼吸都带着疼。
次日清晨,章蓝是被厨房传来的声响吵醒的。
她拉开房门时,正撞见韦存星端着餐盘从厨房走出来,身上穿着浅黄色的家居服,长发松松挽在脑后,看见她时,脚步顿了顿,嘴角扯出一点浅淡的笑:“醒了?煮了粥,一起吃点。”
两人坐在餐桌前吃饭,没人说话,只有勺子碰到碗壁的轻响。韦存星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煎蛋,章蓝低头扒着粥,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她知道韦存星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探究,也带着藏不住的温柔,可这份温柔,让她觉得愈发沉重。
“花环还在门口。”韦存星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安德森阿姨早上路过,说扎得挺好看的。”
“丑得很。”章蓝低声说。
“我觉得挺好。”韦存星看着她,眼底的情绪翻涌,“就像有些事,看着不完美,可只要还在,就比什么都强。”
章蓝猛地抬头,撞进韦存星的视线里。那双眼眸里的琥珀色,比往日更亮,裹着她读得懂的期盼。
她移开目光,站起身:“我吃好了。”
韦存星没拦她。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她心里最软的地方。
门被她重重带上,发出沉闷的“砰”响,像一记重锤,敲在韦存星的心上。
韦存星还坐在餐桌前,目光落在那碗没动几口的番茄汤,像她心里的期待,随着这股热气,慢慢凉透了。
她撑着餐桌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滑出一小段距离,发出的轻响,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她走到厨房,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声灌满了整个空间,却怎么也盖不住心底翻涌的空落。
章蓝以为自己早就被生活磨成了一块冷硬的石头,心湖早就结了厚厚的冰,可偏偏韦存星的一句话,就能让这块石头裂开缝隙。
她太清楚自己这几年的人生有多狼狈,婚姻的琐碎、女儿的离世,这些事情就是一道道伤疤。
而韦存星的人生应该是铺满鲜花和阳光的,她怕自己这迟来的爱意,最终会变成韦存星的负担。
屋里,韦存星终于收拾完厨房,她用毛巾擦着手,走到玄关,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她和章蓝被隔在两个世界。
她抬手想敲敲门,指尖悬在门板上,却又迟迟落不下去——她怕听见章蓝刻意疏远的回应,怕那道紧闭的门,真的成了两人之间跨不过的鸿沟。
屋里,韦存星终于收拾完厨房,她用毛巾擦着手,走到玄关时,终究还是没敲下那扇门。指尖的凉意顺着掌心漫到心底,她转身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拉上拉链走出了别墅。
屋外的雪还在飘,细密的雪粒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冷。
韦存星沿着郊区的小路往前走,脚下的积雪被踩出咯吱的声响,像极了她此刻凌乱的心跳。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安德森阿姨发来的消息,问她圣诞晚宴要不要带章蓝一起参加。韦存星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最后只回了个“再说”。
她抬头看向远处,斯德哥尔摩的郊区没有城市的霓虹,只有零星的路灯在雪雾里晕开暖黄的光。
恍惚间,她想起1998年的冬天,宁北大学的路灯下,章蓝也是这样踩着雪朝她走过来,手里举着两杯热奶茶,哈着气说:“一杯是草莓的,一杯是原味的,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就先选。”
那时的雪,好像比现在的暖。
韦存星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烟雾在雪气里散开。她其实很少抽烟,只有在心里堵得慌的时候才会碰。
烟蒂的火星在夜色里明灭,她看着雪地里自己的影子,孤孤单单的。
风卷着雪粒打在烟头上,火星猛地颤了一下,韦存星吸了口烟,辛辣的烟雾呛得她喉咙发紧,却也压下了心底翻涌的酸涩。
她想起毕业那天,章蓝站在宁北大学校门口说要回老家时,眼底藏着的无奈。那时她只当是章蓝家里的安排,却没想过,那一别,就是几年的颠沛流离。
手机又震了震,是杂志社发来的工作消息,问她圣诞期间的拍摄档期要不要调整。韦存星随手回了句“不用”,便把手机塞回口袋。她如今在瑞典的模特圈小有名气,身边从不缺示好的人。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踩在积雪上的声响很轻,却还是让韦存星瞬间回过神。她掐灭烟蒂,转身时,看见章蓝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身上披着那件白色羊毛大衣,雪花落在她的发梢和肩头,像落了一层薄薄的霜。
韦存星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把烟盒往口袋里塞了塞,仿佛被抓包了错事的小孩。
章蓝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泛红的指尖上。
瑞典的冬夜太冷,韦存星的手冻得通红,指节上还沾着烟丝的碎屑。
“你很少抽烟。”章蓝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沙哑的质感,像被砂纸磨过。
韦存星收回手,插进口袋里,指尖抵着冰凉的烟盒,扯了扯嘴角,试图装出轻松的模样:“偶尔罢了,心里闷的时候抽一根。”
“因为我?”章蓝往前走了两步,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眼底的疲惫,“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又是这样。韦存星看着她刻意疏离的模样,心底的火气突然涌上来,却又在看到她眼底的闪躲时,瞬间泄了气。她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想去碰章蓝的脸,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拂去她肩头的雪。
章蓝的身体僵了僵,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我这样的人,连自己的人生都搞砸了。我为什么要耽误你?”
“耽误?”韦存星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从宁北大学的雪天,等到斯德哥尔摩的冬夜,你告诉我这是耽误?”
章蓝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底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却还是硬着心肠说:“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韦存星的心里。她看着章蓝冷漠的侧脸,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好陌生。
记忆里的章蓝,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会在跨年夜的烟花里说“我的愿望是在你身边”。可眼前的人,眼底只剩冰封的疲惫。
韦存星的指尖还僵在半空,刚才拂去章蓝肩头落雪的动作,仿佛还停留在那一刻。她慢慢收回手,指节攥得发白,指甲嵌进掌心,疼意却抵不过心底的寒。
“韦存星,十几年了,人总是会变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韦存星的心上。章蓝的眼底终于泛起一层湿意,却又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只留下红得吓人的眼眶。
“你以为我想变成这样吗?”章蓝往前走了一步,距离近得能闻到韦存星身上淡淡的香气,“我也想留在宁北,想过你说的那种日子。可我能怎么办?”
“我以为忍忍就过去了,可这些事像磨盘,把我碾得粉身碎骨。韦存星,你现在看到的我,就是被磨碎了又粘起来的样子,早就不是你记忆里的那个人了。”
韦存星看着她失控的模样,心底的酸涩和心疼交织在一起,她想伸手抱住她,却被章蓝猛地推开。
“别碰我。”章蓝后退几步,靠在路灯杆上,后背抵着冰凉的金属,才勉强稳住身形。
韦存星站在原地,雪还在飘,落在章蓝的发上,融成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雪水还是眼泪。
“就算你变了,就算你觉得自己不堪,我还是等了你十几年。”韦存星的声音带着哽咽,却依旧坚定,“章蓝,我要的从来不是过去的你,是现在的你,是不管变成什么样,都站在我面前的你。”
“可我不要。”章蓝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我不要你的同情,不要你的等待。”
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踉跄地冲进雪雾里,白色的大衣在夜色里划出一道模糊的影子,很快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韦存星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雪粒落在她的背上,积了薄薄一层,她却浑然不觉,只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彻底空了,像被寒风刮过的荒原,寸草不生。
不知在雪地里蹲了多久,直到膝盖冻得发麻,韦存星才缓缓站起身。她拍了拍身上的雪,脚步虚浮地往别墅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却又带着千斤重的疲惫。
郊区的小路空无一人,只有她的脚步声在雪地里回荡,咯吱,咯吱,像在敲打着她早已破碎的心事。
她想起安德森阿姨问她,章蓝是不是她的爱人时,她脱口而出的“她是我很重要的人”。其实她想说的是,章蓝是她放在心尖上,守了十几年的爱人。可这份爱意,在章蓝的自我否定和刻意疏远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韦存星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向外面的雪夜。雪还在不停地下,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
曾经和今晚的冷漠疏离,像两个极端,狠狠撕扯着她的记忆。
韦存星闭上眼,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爱的人,像手中的沙,攥得越紧,流得越快,而她站在原地,连伸手挽留的资格,都好像被剥夺了。
这场雪下了整整三天,斯德哥尔摩的郊区被裹在一片白茫茫里,韦存星站在别墅门口,看着安德森阿姨帮忙清理院中的积雪,对方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再提章蓝的名字。
杂志社的催稿消息再次发来时,韦存星终于松了口,答应了去巴黎的秋冬高定拍摄。
飞机从斯德哥尔摩机场起飞时,韦存星靠在舷窗边,看着下方逐渐缩小的城市轮廓,雪雾里的别墅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云层里。她闭上眼,耳边似乎还响着章蓝那句冰冷的“与我无关”,像一根细针,在耳膜上反复扎着,疼得她连呼吸都放轻。
第一个月
巴黎的秋天总带着化不开的湿冷,韦存星把公寓选在塞纳河畔,落地窗外能看到铁塔的尖顶,可房间里却常年拉着厚重的窗帘,只留一道缝隙透进光。
她接下的工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从清晨六点的影棚拍摄,到深夜的品牌晚宴,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成了她生活里唯一的节奏。
她再一次见到章蓝,是在离开斯德哥尔摩的第三周。
那天巴黎下着小雨,她躲在医院对面的咖啡馆里,隔着玻璃窗,目光落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那是她在斯德哥尔摩雪夜后,第一次在另一个城市看到章蓝。她都要忘记了,大学时候的章蓝外语很好。
章蓝穿着白大褂,领口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却还是遮不住脖颈处突兀的骨节。
她手里捏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手指搭在袋口时,微微发颤,像是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
章蓝在医院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一盒牛奶,付款时,收银员递过找零的硬币,她接过来的瞬间,硬币从指间滑落,滚了一地。
她蹲下去捡,身体却晃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那天晚上,韦存星失眠了。
而章蓝这边,回到家后,她坐在书桌前,想整理当天的病历,却发现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文字像在跳舞,怎么都看不真切。她揉了揉眼睛,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安眠药,倒出两粒放进嘴里,就着冷水咽了下去。
床头柜的药瓶已经换了第三个,从最初的半粒就能入睡,到现在两粒下去,也只能勉强睡上三四个小时——这是她从斯德哥尔摩离开后,身体出现的第一个明显变化,只是她刻意瞒着所有人,包括自己。
她摸到衣柜里那个没拆封的包裹,指尖隔着纸箱停了很久,最终还是缩了回来。她认得包裹上的快递单字迹,是韦存星的,那笔锋凌厉的字迹,她记了许多年。可她不敢拆,怕里面的东西会勾出她心底的念想,更怕自己会忍不住联系韦存星,让对方看到她如今这副连自己都嫌弃的模样。她母亲发病时的样子,像一根刺,时时刻刻扎在她心里,她不能让韦存星,也陷入这样的恐惧里。
第六个月
韦存星的事业在巴黎迎来了巅峰,她成了第一个登上法国版《Vogue》封面的东亚模特,杂志上架的那天,巴黎的街头到处都是她的海报。庆功宴上,品牌方递给她一杯香槟,她笑着接过…
章蓝说“我配不上你”,原来不是客套,而是她早就预见了自己的结局,只是那时的她,从未读懂过章蓝眼底的绝望。
她在巴黎开始每周都去医院对面的咖啡馆坐一会儿,有时能看到章蓝,有时看不到。看到时,就默默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医院的大门里;看不到时,就点一杯热茶,坐一下午,直到茶凉透。这半年里,她见过章蓝四次,每一次都觉得章蓝又瘦了些。
某次,她看到章蓝和一个护士一起走出医院,护士扶着她的胳膊,两人说着什么,章蓝点了点头,嘴角似乎扯了一下,却没笑出来。
韦存星的心跳猛地快了几分,可下一秒,就看到章蓝突然捂住头,身体晃了晃,护士连忙扶住她…
而章蓝的状况,比韦存星想象的更糟。她的体重已经降到了80斤,梳头时,梳子上总会缠满头发,浴室的地漏里,积着一层厚厚的黑发,她看着那些头发,总会想起母亲发病时,大把大把掉头发的样子,恐惧像潮水般将她淹没。这半年里,她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章蓝的状况,已经糟糕到连站在阳光下都成了奢望,更别说继续留在医院上班。
第七个月
章蓝收到了医院的调岗通知,从急诊内科转到了行政档案处,不用再值夜班,也不用直接接触患者,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整理病历。可即便是这样轻松的工作,她也撑不住了。
某天上午,她坐在办公桌前整理档案,指尖刚碰到文件夹的边缘,突然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眼前的文字瞬间变成了模糊的色块,手里的文件夹“啪”地掉在地上,纸张散了一地。她想弯腰去捡,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旁边倒,额头重重磕在桌角,发出沉闷的声响。
同事听到动静赶来时,看到她额角渗着血,躺在地上浑身发抖,眼睛睁得很大,却没有任何焦距,嘴里反复念叨着:“我妈就是这样的……我也……”
医院给她开了病假单,让她回家休养。
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章蓝抬头看了看天,巴黎的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块浸了水的灰布,压得她胸口发闷。
回到家后,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房间里只剩下钟表的滴答声,和她偶尔压抑的哭声。她的安眠药剂量又增加了,从两粒变成三粒,可依旧睡不着,常常睁着眼到天亮,看着窗外的天慢慢变亮,又慢慢变黑,像陷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噩梦。
她穿最大码的卫衣都像挂在身上,肩膀窄得能清晰看到凸起的骨头。梳头时,她不敢看镜子,怕看到里面那个头发稀疏、脸色惨白的自己,更怕看到母亲当年的影子,从镜子里慢慢浮现出来。
而韦存星是在一周后才知道章蓝离职的消息。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去医院对面的咖啡馆,却再也没看到那个穿白大褂的身影。
她拉住一个路过的护士,报出章蓝的名字,护士叹了口气,说章医生已经请假了,听说身体出了很严重的问题,连班都上不了了。
韦存星站在咖啡馆门口,任由巴黎的冷风吹在脸上。
韦存星掏出手机,翻出那个存了十几年的号码,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按下拨号键——她怕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章蓝冷漠的挂断声,更怕自己的贸然打扰,会让章蓝崩溃。
这一年多的时光吹落了梧桐叶,吹来了雪花,却吹不散韦存星心底的执念,也吹不开章蓝紧闭的心门。
一个在拼命靠近,一个在拼命躲避,把那份藏了十几年的爱意熬成了一碗苦涩的药,喝下去,疼到骨髓里,却又舍不得吐出来。
第一年零五个月
章蓝还是依赖安眠药,但剂量没再增加,偶尔能不靠药物睡上一个小时,醒来时脑子昏沉,却总比睁着眼到天亮要好。手抖的症状时轻时重,好的时候能勉强握住勺子喝半碗粥,差的时候连端水杯都要扶着杯壁,指尖抖得厉害。
她开始试着整理房间,把那些没拆封的包裹从衣柜里翻出来,一个个摆在沙发上。包裹上的快递单都泛黄了,收件人写着“章蓝”,寄件人那一栏,永远是“韦存星”。她坐在地毯上,看着这些包裹,犹豫了很久,终于拆开了最上面的一个。
里面是一件米白色的羊绒围巾,摸起来柔软得像云,说起来她一直没有机会问韦存星为什么那么喜欢围巾。
韦存星依旧每天往章蓝门口放东西,只是不再只放吃食,是一些有趣的小东西。
这天韦存星放完保温桶(里面是熬得南瓜粥),刚转身要走,身后的门“咔嗒”响了一声。
“别送了。”章蓝先开的口。
韦存星往前走了半步,目光落在她攥着门框的手上,那只手还微微抖着,却比她想象中稳:“我只是想让你吃点热的。”
“我自己会做。”章蓝别过脸,却没关门。
“斯德哥尔摩的医院比巴黎的更适合你。”
韦存星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跟我回去吧,章蓝。我陪你。”
章蓝的嘴唇动了动,想说拒绝的话,却看到韦存星眼下淡淡的青黑——那是一年多来,她夜夜守在这栋楼下熬出来的。她沉默了很久,才轻轻点了点头:“好。”
第一年零六个月
韦存星没急着订机票,而是先陪章蓝在巴黎待了半个月。
章蓝起初还很拘谨,走在路上总低着头,韦存星就牵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指包在自己掌心里,轻声说:“别怕,有我在。”她的手很暖,像个小太阳,把章蓝冰凉的指尖捂得渐渐热起来。
有天两人坐在塞纳河边的长椅上,韦存星给章蓝剥橘子,一瓣瓣递到她手里。章蓝吃着橘子,突然说:“我妈走的那年,也是春天,我也是坐在这样的长椅上,吃的也是这种橘子。”
韦存星停下动作,转头看着她:“我会一直在。”
半个月后,她们才订了回斯德哥尔摩的机票。
出发那天,章蓝只收拾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韦存星笑着说:“以后慢慢添,斯德哥尔摩的家,什么都有。”
“家?”章蓝愣了一下。
“嗯。”韦存星接过她的行李箱,“斯德哥尔摩的家,就是我们的家。”
飞机起飞时,章蓝靠在舷窗边,韦存星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章蓝点了点头,竟真的靠着她的肩膀,慢慢睡着了——这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没靠药物,睡得这么安稳。
韦存星没立刻带章蓝去医院,而是先回了郊区的别墅。
别墅里被安德森阿姨收拾得干干净净,客厅的窗台上摆着章蓝喜欢的白色桔梗。
“我问过医生了,你需要慢慢调理,先在家住段时间,等你适应了,再去医院做系统治疗。”
韦存星从身后抱住她,“这里很安全,没人会逼你,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章蓝靠在她的怀里,听着她的心跳,轻轻说了一声“好”。
接下来的日子,韦存星推掉了所有工作,专心在家陪着章蓝。
她会早起给章蓝做早餐,煎得嫩黄的鸡蛋,烤得酥脆的面包,还有温温的牛奶;上午陪她在院子里晒太阳,给安德森阿姨的玫瑰浇水…
章蓝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安眠药的剂量减了一半。她不再刻意回避镜子。
某天傍晚,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章蓝突然转头看着韦存星,轻声说:“韦存星,谢谢你。”
章蓝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却笑着伸手,轻轻摸了摸韦存星的脸。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缠在一起,像再也分不开的藤。
瑞典的第一年春
斯德哥尔摩的春天来得漫不经心,别墅院子里的白色桔梗开得正好,花瓣薄得像纸,风一吹就轻轻颤,章蓝总喜欢坐在桔梗花旁的藤椅上,看着韦存星蹲在玫瑰丛里修剪枝叶。
章蓝的手抖好了很多,能自己握着玻璃杯喝完一杯水,她甚至开始学着打理院子里的花,韦存星教她怎么给玫瑰打顶,怎么给桔梗浇水,她学得很慢,却很认真,指尖触到微凉的花茎时,眼底会漾起浅浅的笑意。
傍晚的时候,她们会沿着海边的小路散步。韦存星牵着章蓝的手,两人走得很慢,听着海浪声闲聊,说着说着,两人就笑起来,笑声被海风卷着,飘得很远。
章蓝的安眠药剂量又减了些,有时晚上靠在韦存星的怀里,就能慢慢睡着。
瑞典的第一年夏
斯德哥尔摩的夏天没有酷暑,最高的温度也不过二十几度,安德森阿姨在院子里搭了个藤制的秋千架,韦存星在上面挂了柔软的坐垫,章蓝总喜欢窝在上面,抱着一本书,一看就是一下午。
这年夏天,章蓝彻底戒掉了安眠药,晚上能安安稳稳睡上七八个小时。她的体重慢慢涨了些,脸颊终于有了点肉,不再是之前那副单薄的样子。梳头时,掉发的情况也轻了很多,梳子上的头发不再是一大把,只是零星几根。
瑞典的第一年秋
斯德哥尔摩的秋天,树叶被染成金黄和火红,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作响。
韦存星和章蓝会一起扫院子里的落叶,把它们堆在树下,等着安德森阿姨来收走做花肥。
章蓝开始重新翻看医学书,虽然暂时没想过重回医院工作,却想捡回自己的专业。
韦存星给她在书房收拾了一张大书桌,摆上台灯和书签,每天晚上,两人一个在书桌前看书,一个在旁边处理些工作邮件,偶尔抬头对视一眼,都觉得心里安稳。
瑞典的第一年冬
斯德哥尔摩的冬天来得早,十一月就飘起了雪花,院子里的玫瑰被雪盖住,只露出一点红色的花茎。
韦存星和章蓝会在客厅的壁炉里烧上火,窝在沙发上,盖着同一条毛毯,看电影。
章蓝的手偶尔还是会抖,尤其是天气冷的时候,却不影响正常生活。
章蓝看见韦存星又在织围巾。忍不住笑,问出了那个藏在心底很久的问题:“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围巾啊?”
韦存星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带着壁炉的暖意:“只是你看见了,又只是我认为它好。”
章蓝的心跳漏了一拍。
圣诞前的一周,斯德哥尔摩的雪下得更密了,别墅的屋顶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
她们买了一棵不大的圣诞树,还有一串暖黄色的小彩灯,以及几只毛茸茸的麋鹿挂件。
平安夜那天,安德森阿姨带着自制的姜饼人和腌鲱鱼来做客。
三人围坐在餐桌前,吃着热腾腾的瑞典肉丸,喝着微甜的热红酒。
安德森阿姨看着章蓝泛红的脸颊,笑着说:“亲爱的,你比刚来的时候好看多了。”
夜里,章蓝独自听着窗外的风雪声,轻声说:“曾几何时,我愿在你身边。现在,我又一次愿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