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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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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擒出门前看到了电视上插播的暴雨预警,那时他正在专心戴袖扣,屏幕上的内容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刺目的闪电划破天际,酒吧内一刹那亮如白昼,紧接着是雷声轰隆,暴雨倾盆。桌子上方悬挂的灯晃啊晃,吊链被锈腐蚀了遍,不得不要人时刻警惕着这盏灯随时砸下来。
会把人砸得头破血流的,闻擒这样想。
“你的店该翻新了。”
店主周藻是个子不算高,头发有点长,面部棱角不明显,脸很圆。单看脸年纪不超过二十五,但实际上今年已经三十二了,这是他开酒吧的第八年。听到这句话,他扯了把近两年唯一一条崭新的蓝色领带,无奈地笑着反问:“我哪有这份钱?你不会不知道翻新需要多少钱。”
周藻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打量对面的男人,坦诚来说闻擒有一张很具备迷惑性的脸,谁来了看着他的脸都不会推测这个年轻俊美的男人是一个不近人情的刻薄鬼。
“如果砸到客人,你会被索要一笔昂贵的费用。”闻擒对着调酒师微微一笑,将属于自己的那杯迈泰接回来,闲适地靠着吧台,“介意我来根烟么?”
酒吧内不可能张贴禁烟的标语,这种自毁生意的事周藻不会干,他耸耸肩:“你总是重复问。”
抽烟的间隙,一个金发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他不由分说抢过闻擒面前的那杯橙色的迈泰,这杯酒搁置起码有五分钟了,原本杯中漂亮的蓝色分层也溶于一体了,变成一杯看起来没有什么食欲的橙色饮料,像橙汁。
闻擒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没阻止他的动作,只好心提醒了一句:“你刚喝了啤酒。”
金发男子闻声埋在胳膊上的头幽怨地抬起来,他有一双如祖母绿般的眼睛,喝得太快导致被刺激险些流泪:“我太渴了,还给你。”
据周藻说,金发男子的名字是吉斯,美裔,家园重建后他与亲生父母没再见过面,好在他被一对心善的夫妇收养了,是最近才来到琥珀区的。由于为人放荡,玩得开,交到了很多兴趣相投的狐朋狗友。
周藻轻叹口气,在后厨烧了一壶热水,又翻出两个玻璃杯,往里面倒满滚烫的开水,一杯递给吉斯,另一杯推到闻擒的手边:“喝杯热水,可能会好受点。”
做完这些,他继续低头把账单翻到刚才看的那页:“他不喝别人喝过的东西,谁都一样,你别在意。”
像是在安慰吉斯,吉斯被酒精麻痹了面部神经,扯出一个僵硬的笑:“真是抱歉,我太伤心了。”
闻擒若有所思盯着玻璃杯壁中氤氲着的白气,在酒吧喝滚烫的白开水这一行为不亚于在情趣房间做习题,在网吧里看书和在交友平台问对方关于人生价值的问题。
“你这件衬衫真不错,哪里买的?”
吉斯也没有碰那杯热水,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闻擒里面那件咖啡色衬衫,视线又转移到闻擒挽到小臂的袖口,衬衫主人的皮肤白皙,手腕上戴了一只精巧的金属机械表,吉斯几乎要把头埋到表盘上看。
过了几秒,他笑嘻嘻抬起头:“和我的眼睛是一个颜色。”
闻擒曲起手指,无意识用指节敲敲手表,似乎真的在回忆,之后露出一个些许歉意的笑容:“忘记了,表你喜欢的话送你。”
”真的吗?”吉斯很惊喜。
周藻也跟着抬头哈哈笑了两声,自来熟道:“他不是会白吃亏的人,别拿他的东西,不然你会后悔。”
外面的狂风暴雨,酒吧里放着乱七八糟的乡村音乐,人们嘈杂的交谈声和暧昧的笑声掺杂在一起。吉斯心跳得很快,他现在就想上手去拿这块机械表。
他也确实拿到手了,不等他对着闻擒夸张的说几句谢谢,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很有礼貌:“吉斯是吗?”
吉斯本能护食,倏地把冰凉的手盘握到掌心,回头看拍他的人,是一个眼神凌厉的男人,穿了一件蓝色的衣服,五官锋利,盘靓条顺,还挺符合他审美。吉斯胡乱瞄了眼衣服,顿时之前和闻擒那些旖旎的心思瞬间吓没了,这人身上挺括的蓝色制服,肩臂的六枚徽章,是恒星局出来的人。
警官?职位可能更要高一点,吉斯做贼心虚焦虑的要晕过去了。
同样诧异的还有闻擒等人,酒吧罕见的停了下来,热闹奔放音乐对两个人的对话中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警官,我是犯了什么错吗?”吉斯干巴巴的问。
恒星局的那个男人例行公事把自己的恒星局执行官执证拿出来短暂地在吉斯面前晃了两下,确保看清楚了执证上的人,“我来找你问些事情,这里……”
他扫视四周,看到闻擒时不着痕迹地凝滞一下,“这里可能不太方便,麻烦和我去车里聊一下?”
闻擒抽出支烟,放到嘴里对着即将被押走的吉斯微笑着挥挥手,嘴唇动了两下。
吉斯看着嘴型,觉得应该是在和他说再见。
闻擒刚准备点上烟,被人毫不留情给夺走了,闻擒尽可能的保持平静,他回头,就看到那位警官对他说:“你也跟着。”
“我?”闻擒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
警官兀自点头没再回答闻擒的问题。身后又突然冒出来两个矮小一点的小警官,押着吉斯往酒吧门外去,闻擒用仅剩不多的时间向周藻交代:“账先记我名下,下次请你喝酒。”
最后在周藻担忧的目光中,好整以暇跟着出去了。
酒吧的招牌旁停了一辆军用吉普,闻擒神情自然地坐到后座,从兜里摸出纸巾擦脸上的雨滴,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扮演绅士,他问吉斯需不需要纸巾?
吉斯看闻擒这么贴心有风度,他还以为闻擒会因为被连累不给他一个好脸色看,于是小幅度点点头说了句要,接过纸巾擦额前不停冒出的汗珠。
那两个小警官显然很震惊,语气恼怒:“别在这里调情!”
虽然在酒吧说的好听,只是在车里问几句,但他们一被骗上车,小警官就不容反抗的启动了车子,闻擒眨眨眼,对着副驾驶看着像两个小警官上司的男人问:“请问要去哪里?”
边霁稍微偏偏头,在后视镜中看着闻擒:“你还有别的事?”
“有的,我明天还有工作,要求九点到工位。”
剃着寸头的小警官觉得稀奇:“就你还有正经工作?”
闻擒莫名被这句话逗笑了,他正正色,佯装认真:“不要以貌取人啊警官。”
车内气氛经过这一遭,好歹没那么压抑了,吉斯也跟着嘿嘿笑,他扯扯闻擒衣袖:“你在哪里工作?”
“秘密。”闻擒眨了两下眼睛。
边霁又问:“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吉斯犹豫再三,捏着他那件被雨淋透了的外套纽扣:“其实我们刚认识,你要问的事和他应该没什么关系。”
闻擒没否认。
边霁懒懒嗯了一声算回应吉斯了,他闭着眼:“温度调高,我睡一会儿。”
小警官动作迅速地把温度调到二十三摄氏度,由于边霁要睡觉,其余四人也心照不宣不说话了,闻擒在空调充足的车中渐渐有点困了,喝了酒的缘故,没几分钟他的呼吸变得平稳均匀,睡着了。
等闻擒醒来,车门被人拉开了,他睡了近两个小时,脑袋刚进入深度睡眠就被猝不及防的寒风给吹清醒了。
边霁站在车门前,静静看着他:“还不出来?”
他这才注意到雨中里被钳着双手,冻得直哆嗦的吉斯,闻擒下了车,他这件单薄的衬衫压根儿抵御不了寒冷,他皱着眉:“要问我什么?”
边霁要比闻擒矮一点的,他关了车门,手插着兜领着闻擒往恒星局分局走:“还没审他。”
恒星局分局是五层的基地,呈山字型,警备森严,到处都是晃眼的白织灯和执枪的警备人员,个个身板结实,面容硬朗,不苟言笑。
边霁吩咐其他人把吉斯带进审讯室,他独自在饮水机里面找出一个没开封的一次性纸杯,接了小半杯水,再走到闻擒面前,伸手递去。
“谢谢。”闻擒没矫情,接过纸杯,喝了一口又问,“有热的吗?”
边霁掏烟的动作一顿,面露疑惑:“不是热的?”
“算了,都进局子了还指望喝什么热水。”闻擒皮笑肉不笑,干脆利落喝完水,把纸杯放到椅子上,拍拍手,“他犯了什么事?”
“他偷东西。”
闻擒认同点头:“偷东西是不对,有损市民形象,应该抓来拷打,但……和我有什么关系?”
边霁好笑道:“偷鸡摸狗不至于我来把他押走。”
“我和他刚认识。”闻擒重复着吉斯的话。
边霁也学着他的样子认同点头:“我知道。”
这两句话说完,空旷的长廊里,气氛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两排的空座位愣是没一个人坐。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相同制服的男人跑过来,年纪应该四十左右,他看着洁白墙壁旁穿得格格不入的闻擒,直截了当的问边霁:“共犯?”
……闻擒很想上前质问几句,我看起来很像小偷吗?想到问完还要再去解释,他索性侧身靠着椅子扶手,眼不见心不烦。
“他不是,人在里面,就等着你一起审。”边霁看到来人,整个人显得轻松起来,上前两步推开审讯室的门。
进审讯室前,边霁又回头,得出来结论:“热水器可能坏了。”
这话是对闻擒说的。
闻擒背对着他,懒得回头:“没事的,你去忙吧。”
赵松听着两人对话,咳了两声,语气探究的问:“你朋友?”
边霁哼笑一声:“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