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海河亡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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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的端午节，世界大学生龙舟赛现场。
天津海河边。
“没想到我们能进决赛。”龙以恒紧张时会无意识咔咔啃手指，像一只小仓鼠。一旁的凌舟默默拿下她的爪子，生怕她又啃出血了
“真的要实现燕龙之舟队的梦想了吗？”龙以恒好紧张，紧张到肠应激了，又想去厕所了。
“阿帆，你还好吗？”
在所有人都很紧张的时候，只有凌舟注意到宋一帆不太对劲，他呼吸过于急促，喘着粗气。
凌舟拿起他左手，看到运动手表上显示的心率居然已经150了，他们明明刚开始热身，像他们长期训练的身体素质，一般热身心率应该不会超过100。
“没事的凌哥，你也赶紧热身吧，我们掌舵的希望就在你身上啦！我就是太紧张了。”少年温柔笑着，脸色苍白。
哪怕宋一帆自己很难受，还会优先担心别人的，不想给他人带来麻烦。
“没事儿吧？昨晚你为了国际计算机比赛，是不是一晚上都没睡？”
凌舟小声跟一帆说，凌舟和他是一个房间的，知道他的情况。“要不要换替补？”
旁边的队友也不热身了，纷纷围上来关心他，“要么换上替补？”“但是阿帆的实力最强啊。”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着。
“真没事的凌哥，我们得上场了。”宋一帆依然坚持。
这时队长姜力行刚签完字回来了，姜力行看上去意气风发：“你们真应该去看看隔壁京华大学难堪的脸色，哈哈哈，压了我们那么多年，今天终于爽了！”
姜力行看到众人围着宋一帆，立马关心到：“怎么了?”
“队长，阿帆看上去不太舒服。”
所有人都知道姜力行和宋一帆是最好的哥们。姜力行一向是一个公平公正的人，面对好友，他不好展现出特殊照顾，怕别人说他偏心，因此，他大大咧咧，操着一口讲相声般充满弹性的天津话：
“阿帆，你赶紧感受一下身体，行就上，不行就赶紧换替补，我看你是怂了吧？还有2分钟上场了，不要耽误别人的热身时间嘛！”
宋一帆深吸气，看上去好像是真的过于紧张了的反应，他勉强笑着说：“姜队，我没问题的，就是太紧张了，别听他们说。”
姜力行重重拍了一下好兄弟的背，顺便鼓舞士气：
“这才是我们燕龙之舟的精神！来，一起喊！燕龙之舟！乘风破浪！逆水行舟！”
姜力行像传销头头，非常具备感染力，在这样洪亮的声音下，几个队员跟着他一起嚎起来：
“燕龙之舟！乘风破浪！逆水行舟！”
凌舟没有跟着一起嚎，他时刻在关心着宋一帆的身体状态。但是很快他也被叫走了，作为舵手，他要去提前下水试舵，感受当天的风速与水流，熟悉舵感。
宋一帆还是上场了。毕竟宋一帆是队内划手中最强一员，没了他，换上替补，真的夺不了冠。
大家渴望这个冠军太久了，也训练太苦了，毕竟是代表全国大学生龙舟最高荣誉。
“燕龙之舟队来穿救生衣，准备安检了！”
安检员摸到队长姜力行的时候，发现他紧绷住发达股四头肌的竞速裤里，揣着一个硬硬的小盒子，凸出来一块儿太明显了，安检员小姐姐皱着眉头训斥：
“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遇到暴躁的人，脾气更为火爆的姜力行难得没一点就炸，倒是神秘笑了：“哎呀，结界（姐姐），您嗓门儿小点儿”。
打开盒子，一枚钻石戒指闪了一下。
“等过线了，电视台正好对着我们的时候，我要在全国观众面前向我女朋友求婚，给她个惊喜。我们都谈了6年了，早就想结婚了，她父母早就答应了，他们都在看台上呢，嘘。”姜力行做了个封嘴拉拉链的动作。
安检员也被他这轻松快乐的气氛感染了，难得放了水：“行吧，这个就允许了，加油吧小哥哥！”
旁边的龙以恒眼尖，也看到了戒指，立马上前一脸八卦，用茶茶的语气调侃到：“姜队！恭喜你和风顺妹妹啊！一帆他~不会吃醋吧？”
宋一帆就在旁边，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还是跟着开玩笑：“当然吃啊，都要酸死我了。但也不能吃我妹妹的醋吧。”
“正好宋家人趁比赛来天津了，和我爸妈也见面了，大家都很满意。”姜力行对龙以恒炫耀着自己的幸福。
“就知道欺负我这个单身狗呜呜呜。”两年前甩掉前任后，就再也没恋爱过的单身狗龙以恒要打姜力行。
“说什么你们家人，马上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应该叫你什么？妹夫？”宋一帆笑着抓住龙以恒乱扑腾的手。
大家都知道姜力行和宋一帆永远形影不离，自打大一时在龙舟队认识，两个人就成了最好的铁哥们，做什么都会在一起。
宋一帆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叫宋风顺，在中文系读书，经常会来龙舟队看哥哥训练。一来二去，姜力行和宋风顺也就很快谈起恋爱了，都是彼此的初恋，从大一谈到硕士二年级，爱情长跑6年了，早就有结婚的计划了。姜力行正好要毕业了，也找到红圈所的高薪留用了，趁着在燕龙之舟第一次进入世界大学生龙舟决赛的机会，不管输赢，能站在这里，都证明了自己学校6年青春的付出，也这是个求婚大好时机。
姜力行和宋风顺谈恋爱的时候，大家就老是开玩笑说，老姜，你的真爱其实是宋一帆吧，找了他的龙凤胎妹妹，真当是宛宛类卿呢。甚至宋风顺有时候都会吃自己哥哥的“醋”，姜力行总是花大量时间和宋一帆在一起训练、吃饭、聊天、自习，甚至没时间和宋风顺约会了。
“燕龙之舟队！今天如果赢了，我包下全天津最好的洗浴中心，请大家吃自助，蒸桑拿泡澡！”富二代姜力行意气风发，上场前跟大家宣布。
“姜队威武！姜队最帅！”
队员们纷纷很兴奋，姜哥说的洗浴中心应该是那种人均1k+，自助水果都是榴莲山竹等，冰淇淋全是哈根达斯的地方。大家满脑子都是洗完澡吃饱饭躺着看电影打游戏打麻将的场景，顿时倍感精神。
解说员已经开始解说了：
“第一道是燕龙之舟队，是一支由学霸组成的队伍。作为全国最好的大学，燕龙大学龙舟队的学霸们，不仅学习好，龙舟也划的好，这次是燕龙之舟队第一次登上世界大学生龙舟总决赛的舞台，这一切都离不开领队姜力行的优秀指导。”
旁边第二道的京华大学，从来就是和燕龙大学争“全国top1”名号的，听到解说这样说，全体团结一致，“嘘”，“切”，“拉倒吧”，“回家吧孩子”——喝倒彩声响一片。
看台上，宋家龙凤胎的爸爸正在和朋友忍不住炫耀：“这个姜力行马上要成为我们家女婿了！他父亲做天津港口生意的，可有钱了，天津都能排进前十的有钱人呢。他还是燕龙大学法学院的本科和硕士，还没毕业呢，人家都没找到工作，他已经拿到月薪4万的律所工作了！”
“爸！”宋风顺在一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朋友看到电视大屏幕中姜力行的特写镜头，说：“这女婿长得也帅！真羡慕你们老宋家啊！家里出了两个状元，当年我们东莞理科和文科两状元，分别就是宋一帆和宋风顺了，都上了燕龙大学，老宋啊，真是羡慕死我了。”
宋爸尾巴都快翘上天了：“你看你看，那里，我儿子一帆在那儿。”
宋一帆深呼吸，但心率还是降不下来，甚至达到了150，明明自己还没开始运动，这是个很不好的征兆，长期训练的队员对自己生理状态有清晰的判断。
坐在龙舟时，龙以恒又开始紧张了，小声问姜力行：“老姜，万一我们没赢呢？”
姜力行真的愣住了，他太自信了，是真的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们怎么可能会输？你看，我们有最强舵手凌哥，最强划手——阿帆。”
姜力行朝后面的阿帆wink了一下，他看宋一帆一直面色苍白，心想，兄弟估计是太紧张了，所以赛前给他一些自信。
但姜力行没想到，这样反而把宋一帆架到了一个难以拒绝的高度。
宋一帆看到了姜力行期待的眼神，想象大家夺冠后，在电视直播上，姜力行在龙舟上单膝跪下，向看台的风顺求婚，想着自己最珍视的两个人都要得到幸福了，他觉得自己必须亲自上场，亲自为他们见证这一幸福的诞生，亲自划这趟龙舟。
毕竟他们等这个世界第一太久太久了，从大一到研二，还经历了疫情期间的停赛，6年了，这是第一次，也是他和姜力行毕业之前的最后一次，宣告着他们盛大青春的落幕。
“预备——出发！”
发令枪响的一瞬间，好像全世界都顿时安静下来，宋一帆只能听到自己粗喘的呼吸声，这个呼吸声很不妙，不是有节奏的两口吸两口呼，而是紊乱的，失控的节奏。
本来应该是很嘈杂的现场，锣鼓声，欢呼声，加油声，姜哥嘶哑着声音，激昂的口号声，甚至有人已经提前说了：燕龙之舟是冠军！
但宋一帆全都听不见了。
他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好像直接飞过了终点标，直接拔下了终点那根旗帜。
宋一帆在两件事情上可以达到完全纯粹的心流状态，甚至有些像禅宗里修行到了坐定的程度。一个是写代码，哪怕连熬了几个通宵为了一个重要的国际计算机赛事，自己也丝毫不觉得累；还有一个就是在龙舟比赛上，和二十多个特别要好的队友一起，整齐划一，二十二个人化作一条龙，舟和龙和人合一，一起游向终点。
宋一帆感觉自己灵魂抽离开了身体，他飘飘欲仙，好快乐，从未这样开心，燕龙之舟要得到历史上第一枚世界大学生龙舟赛冠军了！
但……为什么大家都在哭？
龙以恒哭他理解，她是个情绪饱满的人，她的泪点和笑点都很低。宋一帆安慰她：别哭了龙姐，虽然你哭起来也很可爱，等回学校，希望我能鼓足勇气把信递给你。
诶？姜力行居然也哭了，哎，他就知道，这人外表暴躁，用坚强的壳子包裹住狐假虎威的内心，宋一帆知道，老姜的内心其实敏感细腻的很，毕竟他是队长，他是教练，亲手带大的队伍，付出了他全部青春时间，他当然会哭。你哭什么兄弟？不，应该叫妹夫。求婚成功了，太激动了？
什么？居然凌舟也哭了？这不应该啊？凌总是一个极为克制的人，喜怒不形于色，是队里最稳重的一个，大家都偷偷叫他老干部，他最多也就比平时笑得更开心，怎么这次也跟着一起哭？
也能理解！龙舟队好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
但是……妹妹风顺，自己的父母，怎么也在哭？难道大家围着的不是奖杯吗？那是什么？
宋一帆飞近了，看清楚了——
地上躺着的，是他自己。
他看到自己的父母抓着姜力行就要打他，被凌舟抱着拦下来了。
爸爸说：“就是你在后面的一杆子打到小帆脑袋了吧！直播上看得清清楚楚！！你杀了宋一帆，你还我的儿子！”
妈妈哭得撕心裂肺说：“你不是队长吗？我儿子身体情况你应该注意啊！为什么……”
宋一帆很着急，他好想为姜力行辩解：“妈！不要怪姜哥！这是个意外！”
他努力尖叫，撕心裂肺大喊，想让大家听见，但是没有阳间人，能听见一个鬼魂的声音。
他急的绕着大家绕圈圈：“不要因为我放弃燕龙之舟！我们还要拿冠军！我对不起大家！”
他看姜力行想安慰妹妹，风顺痛苦推开姜力行。
宋一帆跟妹妹说：“顺妹，不要怪老姜，他失去了冠军，失去了我，还要失去你，他已经够可怜的了。”
谁也没能听见一个亡灵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海河亡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