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多因一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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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派出所的等候区里，贴心放了电视，新闻主播冷静克制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刺耳：
“今日下午，世界大学生龙舟赛在天津海河水域举行。比赛过程中发生一起突发意外事故。夺冠热门队伍——燕龙大学龙舟队在最后冲刺阶段接近终点时，一名队员不慎落水并遭受重击，后经抢救无效身亡。
据现场情况显示，比赛进行至最后约10米处时，燕龙大学队已明显领先并即将夺冠。此时，队员宋某疑因体力透支失去平衡落入水中。几乎同时，队长姜某在继续划桨过程中，桨板因惯性击中落水队员头部，造成其严重伤害。随后龙舟失去稳定并发生侧翻。
事故发生时赛事正在全球直播，引发全球广泛关注。赛事组委会已第一时间启动应急预案，比赛中断，相关部门介入调查，事故原因及责任认定仍在进一步核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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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察官小汪“啪”地一声关掉电视。她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即将沦为阶下囚的天之骄子，叹了口气。小汪心想，自己的孩子要是也能考上燕龙大学法学院，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姜力行坐在审讯椅上，几宿没睡，他根本睡不着，胡子一茬茬地冒出来，原来意气风发甚至显得轻狂的双眸，此时满是迷茫。他看上去狼狈又可怜，甚至没注意到小汪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小汪清了清嗓子，翻开那叠厚厚的案卷：“姜同学，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了。”
姜力行机械地抬起头，他已经麻木了，甚至懒得为自己做任何辩解了，命运爱怎么碾压他就怎么来吧。
“多因一果。”
小汪知道，对这个名校法学生，直接说法律术语就好了，他的专业素养没准比自己还高。
小汪不忍心地继续开口，“宋一帆因长期熬夜，疲劳过度，但他年轻，身体素质也好，如果不划龙舟不会出事；掉进水里，抢救及时也不会死；但偏偏——疲劳过度、落水、再加上你……”
小汪微微停顿了一下，“补的那一桨，导致了他颅内大面积出血……”
命运开的玩笑没有奇迹可言。话讲到这个程度，跟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即可，姜力行也明白了，自己“过失致人死亡罪”很难洗得清了。
作为顶尖法学院绩点第一的学霸，姜力行比谁都懂法律，可他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在想：这到底是体育运动中的“自甘风险”，还是他的过错责任？是民事赔偿，还是刑事追责？
他在第一起亲历的案件里，成了被告。面对检察官的询问，他放弃了辩解，像是在自暴自弃地等死。
原本，谁也不忍心申请法医鉴定。宋一帆那样清秀好看，是个甚至有点臭屁的少年人，生前最爱体面。姜力行无法想象，法医冰冷的手术刀，划开那张少年人的脸。就在几天前，宋一帆还笑嘻嘻和他商量，他和宋风顺婚礼上，自己作为哥哥穿什么衣服，宋一帆还苦恼道：“我还没穿过西装呢，会不会显得很奇怪”。天天出没律所的精英姜力行，衣柜里最不缺的就是西装，满口答应说：“到时候我送你一套最贵的，你穿着保证帅飞了。”
是啊，这个才23岁的大学生，连象征着大人世界的西装都没穿过，就冰冷地躺在太平间，任人解剖他的身体。
光是想到这个画面的一点细节，姜力行已经要崩溃了。
他拒绝对宋一帆进行法医鉴定，他自暴自弃，宁愿自己揽下罪名，在监狱里为宋一帆赎罪，也能换个心安。
可舆论不答应，那些疯狂的媒体和宋家不断炒作舆论，有媒体从中嗅到了巨大流量的味道——“燕龙大学，名校精英，世界赛事，刑事犯罪”，每一个标签都是爆点。媒体假惺惺表示：必须要为宋一帆求个个“真相”，也就是说，姜力行，你自甘堕落去坐牢，这不是我们要的真相，舆论还不同意呢。
事情越闹越大，某个校内媒体借此实名举报姜力行平时训练时的“暴君行为”，甚至找来见风使舵，已经退队的队员匿名举证，控诉他“虐待”队友。网上的言论已经上升到了“名校生傲慢夺命”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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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燕龙大学也想保住这个法学院绩点连续6年第一的优秀学生。
但是随着舆论的发酵，保住姜力行已经很难了。网络铺天盖地指责燕龙大学培养方式，以及社团监管存在巨大问题，甚至还提到之前登山队冲顶珠穆朗玛峰，因为雪崩死了5个学生的例子，质疑全国最好大学的诸多管理弊端。
燕龙大学眼看是保不住姜力行了，学校还是选择明哲保身，雷厉风行撇清关系——
开除姜力行，解散龙舟队。
姜力行看不到的地方，龙以恒和凌舟疯了一样去求校领导，他们想默默保住他，至少不要开除他，但姜力行最后还是以“肄业”结束了自己在燕龙大学6年的求学岁月。
姜力行成了全队的罪人。那些被迫退队、梦想破碎的队员们，将所有的怨恨都记在了他的账上。
然后，命运并没有简单放过这个倒霉透顶的人。好运气和坏运气都是这样，要么从不拜访，要么要来就来一箩筐。
就在宋一帆出事的当天下午，姜力行父亲掌管的港口发生了震惊全国的特大爆炸案。死了上百人，因为姜力行父亲的疏忽，一百多个家庭支离破碎，父亲因“重大责任事故罪”被当场带走。
一夜之间，姜家上亿的房产、存款、股票全部被冻结或用于赔付。曾经那个可以动用无数资源，帮他找顶级律师团队辩护的父亲，此时正穿着囚服坐在另一个铁窗后，琢磨着如何自杀会少点痛苦。
从富二代到穷光蛋，姜力行只用了一场比赛——五分钟不到的时间。
最好的朋友死在自己桨下，恋爱六年的初恋因压力分手，顶级律所Offer撤回，付出六年青春的龙舟队解散，自己被燕龙大学开除，父亲入狱，家产归零。
姜力行最后还是没坐牢。哪怕舆论恨不得给姜力行订上个“杀人犯”的撕不下来的标签，但检察院考虑到了体育竞技的特殊性和宋一帆自身的身体状况，最终认定“情节轻微，不予起诉”。
他走出看守所那天，天津难得下了暴雨。
母亲郝韵和弟弟郝天乐在外面等他，从未过过苦日子的富太太郝韵，穿着一身地摊货，全是假名牌，用一身狐假虎威，顽强保留最后一份尊严。三个人连坐公交车的钱都不舍得花，在几年未有的特大暴雨中，硬生生从郊区的看守所走了回家。
虽然没有失去自由，但他已经失去了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多因一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