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种鬼牛马》白痴的猫

9、老张罢工

　　手机震动的时候，陈大川正把平板放在膝盖上，盯着直播后台的打赏榜单看。道士还站在屋里，脚边的霜已经化了大半，两人谁也没动。他刚赢了一场，心里有点飘，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想看看有没有新粉丝刷火箭。

　　消息弹出来的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就没了。

　　【您关注的用户“老张_外墙清洗工”已发起罢工声明】

　　他眨了下眼，以为自己看错了，点进去一看，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因作业过程中发生绳索断裂未获补偿，即日起暂停所有高空任务。”

　　陈大川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一声响。道士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抬头看他。他没理，直接掏出聚魂铃，手腕一抖。

　　铃铛没响。

　　他又摇了一下，还是没反应。

　　他愣住了。这玩意儿从捡回来那天起就没失灵过。他不信邪，连续摇了五六下，铃铛安静得像块废铜。

　　“老张！”他对着空气喊，“别玩这套！明天珠江新城那单客户盯着呢，你敢撂挑子？”

　　没人回应。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他自己喘气的声音。

　　道士在旁边小声说：“你这……是不是管不住了？”

　　“闭嘴。”陈大川瞪他一眼，“轮不到你说话。”

　　他坐回椅子，打开阴间通讯录，找到老张的名字，点了语音通话。等了半天，那边才接。

　　“喂。”老张的声音很平静，跟平时一样，就是多了点冷。

　　“你搞什么？”陈大川压着火，“一个断绳的事，至于吗？你又死不了，鬼还能摔出内伤？”

　　“我死了三十年。”老张说，“但我那根绳还在风里晃。那天钢索断了，我挂在三十层楼上，下面全是人看着，我动不了，也喊不出。你知道那种感觉？”

　　陈大川没吭声。

　　“我不是工具。”老张继续说，“你给我烧纸钱，我干活。可那次差点让我执念散了。我要加钱，两百冥币，底薪涨上去。”

　　“你疯了吧？”陈大川叫起来，“以前一百五干得好好的，现在突然要两百？哪有这种规矩？”

　　“现在有了。”老张说，“不加就不干。你找别人试试。”

　　“我找阿三去！”

　　“阿三救孩子是积德，不是打工。你拿他当员工，他早跑了。”

　　陈大川一口气堵在胸口。他说得对。阿三那种属于公益型，不能天天拉去擦玻璃。钱多多更不行，那老头只爱炒股，碰都不碰体力活。

　　他低头看日程表。明天六点，珠江新城写字楼预约清洁；上午十点，东区商场外立面检查；下午两点，科技大厦玻璃幕墙深度清洗。三单都是新客户，全靠直播引流来的。要是老张真不干，他信誉直接崩盘。

　　“五十。”他咬牙说，“一次性补贴，这事翻篇。”

　　“不要补贴，要底薪。”老张语气没变，“两百，每月准时烧，多叠三张黄符算诚意。不然我继续罢工。”

　　陈大川抓起笔，在纸上划拉。一百五到两百，每月多五十。看着不多，但这是先例。今天老张能为断绳罢工，明天阿三就能为水凉请假。

　　可他又没别的办法。

　　他盯着手机屏幕，老张的名字还亮着。通话没挂，对方在等答复。

　　“两百可以。”他说，“但以后高危作业，额外算风险津贴。这次算特例，下不为例。”

　　“行。”老张顿了顿，“珠江新城那栋，明早六点，我去。”

　　电话挂了。

　　陈大川坐在那儿，手里的笔转了几圈，最后停住。他看向道士，发现对方正盯着他，眼神有点怪。

　　“你看什么？”他问。

　　“你刚才……谈工资？”道士说，“给鬼谈工资？”

　　“关你什么事。”陈大川收起手机，“你还没交费呢。”

　　“我……算了。”道士低下头，忽然不硬气了，“我今晚不蹲了，改天再来。”

　　他说完转身就走，连门槛都没踩实，一步跨出去，门自动关上。

　　陈大川没拦他。他现在没心思管道士。他打开工作表，把老张的薪资栏改成红色，备注：**+50冥币，高危作业另计**。

　　然后他点开直播后台，删掉所有预告里带“老张”的标签，重新编辑标题。不能再提具体员工了，谁知道下次谁罢工。

　　他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

　　这才多久？先是道士查账，现在员工维权。他一个摆摊的，怎么混成了阴阳劳务中介？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系统通知。

　　【“老张_外墙清洗工”已确认明日任务：珠江新城A座外立面清洁，预计开工时间06:00】

　　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手指慢慢滑上去，点了已读。

　　第二天早上五点四十，陈大川站在珠江新城对面的马路牙子上，手里拎着个火盆。天还没亮透，风有点冷。他往盆里扔了三叠纸钱，又加了两张黄符。

　　火苗窜起来的时候，老张出现在楼顶边缘。

　　他穿着蓝布工装，脖子上那道勒痕比以前淡了点。他往下看了一眼，冲陈大川抬了下手。

　　陈大川也挥手。

　　老张转身，把安全绳固定在支架上，动作熟练。他拿起刮板，开始清理玻璃。

　　陈大川掏出手机，打开直播。镜头对准大楼，画面里，那个吊在空中的身影正一点点向下移动。

　　弹幕慢慢冒出来。

　　“主播今天这么早？”
　　“这工人效率挺高啊。”
　　“上次那个穿蓝衣服的是他吗？怎么感觉待遇变了？”

　　陈大川没回答。他把镜头移开，对着火盆拍了几秒，然后低声说：“今天第一单，顺利就行。”

　　他蹲下来，往火盆里又塞了半叠纸钱。

　　火焰烧得旺了些。

　　老张在上面擦完一整面玻璃，停下来喝了口“水”——其实是陈大川昨晚烧的一碗凉白开。他抹了把脸，继续干活。

　　陈大川看着他，忽然说：“老张。”

　　楼顶没人应。

　　他知道对方听得见。

　　“下次有事，提前说。别搞突然袭击。”

　　风吹过来，火盆里的灰飞起一角，落在他鞋面上。

　　他没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