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和牵引绳》菇哩小精灵

1、多年未见的哥哥是面试官

　　六月的艳阳天，灵魂在踏出空调房的一瞬间蒸发，仅存□□苦苦支撑。
　　顾云深喝了一口冷泡茶，给自己续一点精神点。
　　待会还剩一个面试，面完就可以跟好友逍遥快活了。

　　初创的工作室，连办公场地都是P大友情提供的。
　　面试没有单独的隔间，顾云深在一旁还能听上一个面试者的墙角。据说已经快面完了，前台让顾云深在那等一会。
　　“你认为你对于其他竞争者的优势是什么？”
　　“我？在这个学校里，没有多少人能当我的对手。”那个声音狂妄自大，顾云深一听就听出了是她最讨厌的同班同学赵存。
　　偏偏赵存老是把她当假想敌，一有顾云深参加的竞赛，无论大小他都要来掺和一番。
　　“只有一个人能在绩点上超过我，但她终究只是女生，容易情绪不稳定，肯定干不来高压著称的互联网行业。”赵存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不能在成绩上超过我，就只能胡诌些荒唐的地图炮了吗。
　　顾云深无聊地掰着指甲边的倒刺，期待他看到她之后会是什么脸色。

　　赵存信心满满地走出茶水间，脸色在撇到顾云深的一刻涨得通红。
　　像不小心摔在地上的调色盘，一块黑一块红。
　　顾云深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眼神略带调侃，语气带着不屑的调侃：“急了？不就输给我几次重要的比赛嘛，至于直接仇女了吗？”
　　赵存为人孤僻，从来不敢直视女生说话，只是气急地甩下一句：“我不跟女生计较。”
　　“不计较啦？明明之前相同分数都要争个高下，看来这次很有进步啊。”顾云深开始阴阳怪气。
　　按照学校管理，相同分数的同学排名会按照姓氏首字母来排列。之前赵存还找授课老师据理力争了很久，重点那只是一门水课。
　　班长被他的消息弄得烦了，直接在大群里艾特他：“要不你直接跟我姓算了。”
　　从此之后他就再也没在班级群里吭过声。

　　顾云深心态良好，存当他只是来搞笑的。
　　一转头，面试官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张慈眉善目的圆脸，让人看了很亲切。
　　顾云深立马换上乖巧的笑容回应。
　　他朝顾云深招招手：“久等了，师妹，我叫冯天明。”
　　说罢他带将云深带进茶水间，抬高了声调同里面的人说话：“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师妹，简历很优秀的人。”
　　顾云深随着冯天明的视线看过去，沙发上坐着一个身姿挺拔的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正低着头看简历。
　　顾云深的心漏跳了一拍。
　　怎么能有人这么好看。
　　那人闻声抬头，看进顾云深蓦然因惊讶而放大的瞳孔，嘴角擒着一抹微笑，气质矜贵优雅。
　　“听到了，嘴皮子也很厉害。”
　　冯天明接着跟顾云深介绍：“这是我们项目的负责人，江逾白......”
　　顾云深整个人僵在原地。几乎听不清冯天明后面的话。

　　江逾白站了起来，周身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他稍微睥睨着低她一个头多的顾云深，刚想说句好久不见。
　　顾云深便已伸出手来，按捺下心底翻腾的复杂思绪，故作平静地看着江逾白的双眼，露出刻意练习过的模版微笑，一字一句地说：“你好，我叫顾云深，很高兴认识你。”
　　江逾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微微欠身，伸出手半握顾云深的手。
　　两人的视线交叠在相握的双手上。
　　江逾白的手依然宽大有力。
　　记忆在顾云深脑海里翻滚。
　　这双手牵过自己回家，弹过自己脑壳，还做过许多好吃的菜肴。
　　摇着这只手分享喜悦的心情仿佛还在上一刻。
　　而世界线最终收束到如今陌生的一握。
　　顾云深主动抽离，却觉得握手的这一秒经历了漫长的世纪，长到沧海桑田，昔日亲密的兄妹变成了如今的陌路人。
　　也许所谓兄妹也只是记忆对人的欺骗，顾云深知道江逾白跟自己并无血缘，只是继父带过来的一个寄住的小哥哥，客观来讲，彼此确实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冯天明并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异样，伸手示意两人在一旁的茶桌边就座，继而背过身去倒咖啡。
　　两人陷入了彻底的沉默，顾云深盯着脚尖，这短暂的时间比她等高考成绩还难熬，只希望面试的时间能快点过去。

　　冯天明慢悠悠地端了一杯咖啡放到顾云深面前。
　　“这样，不如师妹你先自我介绍一下？”
　　都有简历了为什么还是要自我介绍啊。顾云深腹诽，内心泛起不甘心。明明对目前的江逾白一无所知，但自己却要首先毫无保留地袒露一切。
　　从小到大的胜负欲在如今身份的差距面前溃败得体无完肤。
　　以前的江逾白总是让着她的。无论是在家里享有优先夹菜权，还是各种出行计划，都是以她的体验为先。
　　可如今她是一个面试者，在接受对方的审视。
　　顾云深原本不觉得被审视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可当对面那双眼睛换成了江逾白的时候，内心那种想要逃离的，微微战栗的感觉却有点压抑不住。
　　他看普通求职者的时候，也是这副有些冷漠的面孔吗？
　　顾云深艰难地按照稿子将自己演练多次的自我介绍说了出口。
　　身体仿佛按照记忆本能在输出，但灵魂在空中飘着，就算偶尔对上江逾白那沉沉的眸子，也木然地没有任何反应。
　　顾云深犹然记得这双眼眸还会对自己笑的样子，江逾白笑起来一向很好看，但也许暗恋他的人会更喜欢他本身就长得忧郁的眉眼，似有万般情绪荡漾在其中，像多愁善感的王子一样。
　　顾云深有些大逆不道地想，幸好以前没开窍，否则怎么能抵住这种美色诱惑。

　　“师妹的绩点很高，我也听专业课老师提过你的名字，没想到能荣幸看上我们的项目啊。”冯天明很会说话，明明身处高位，但姿态放得很低，听顾云深说话的时候经常会点头作为肯定。
　　不管对方实际在想什么，但跟这样的人交流无疑让人心里更踏实。顾云深索性只看着冯天明说话，忽略一旁的江逾白。
　　“我们的项目简单来说是做AI智能体，譬如你想要一份当下的市场分析报告，只需对智能体进行下命令，智能体就会自动调用你后台的程序搜索整理，进而按照你的要求输出报告或者是其他格式的程序。”
　　目前时兴的大模型只能进行简单的语言交互，不能进行后台对于各个程序的调用，输出的形式偏向于文本为主。
　　这也是创业公司的机会所在。
　　顾云深点了点头，她之前也做过类似的实习项目。
　　“对，师妹你懂我意思。”冯天明接着又更加具体地讲述了一些项目的细节。

　　“师妹你再做一道算法题，我们今天的面试就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冯天明将一台笔电递了过来。
　　顾云深乖巧地接过，开始觉得眼睛有些干干的。
　　应该是新戴的美瞳惹的祸。
　　顾云深不停巴眨着眼睛，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题目上。
　　松了口气，这道题虽然不是题库的经典题型，而是有简单的变化和不同模式的整合，但还在能够解决的范围内。
　　一旦沉入题目的思路中，世界的一切繁杂都被马上隔绝。这也许也是顾云深喜欢算法的原因。
　　她所沉入的世界是那么纯粹，并且有着令人安心的答案，只需一定的耐心就可以解决。
　　顾云深拿出自己准备的纸笔，在上面勾勾画画，用以整理思路。

　　顾云深低头码字的时候，碎发落在白皙的脖颈处，她的头发挽得很随意，甚至有一抹头发完全被她遗漏在一边。
　　江逾白想起顾云深以前扎马尾的时候也老是遗漏一些边角的长碎发，然后他就会很自然地伸手帮顾云深把碎发卷回去，被她调侃说是有强迫症吧。
　　初初抬头的时候，江逾白还以为是个跟顾云深长得有点像的女孩，不再是记忆中有些婴儿肥的圆脸，五官出落得更加精致立体。
　　简历很优秀，面试的回答也很流畅，思路非常清晰。
　　背后一定有一次次的复盘和改进吧，他知道顾云深是个做事认真执着的人。
　　以往他一直站在她身侧提供建议和鼓励，甚至不曾看到她真正独当一面的优秀。
　　她没有戴眼镜，看上去是第一次带美瞳，还不停眨着眼睛，可能有些不太适应。
　　若是作为哥哥，恐怕这时候就要主动关心她的身体，让她整理一番再进行作答。
　　但她没有主动提出问题，敲代码的速度也看得出来她的思路并没有因为不舒服而受阻。
　　江逾白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缺席的时光，看到她从长跑摔跤也要坚持跑完全程的倔强，直到如今冷静自持地孤军奋战的模样。

　　核查结果的方式很简单，只需要跑一遍她的程序，然后核算一下跑出来的数据就行了。
　　顾云深趁着他低头的间隙大胆地瞅他。
　　对方垂眸的时候，纤长的睫羽扑扇，顾云深想起就是这双眼睛迷倒了校园不少小迷妹。
　　自己作为妹妹，心安理得地接受哥哥追求者投喂的零食，然后将江逾白的社交账号以五包辣条的价格贱卖了出去。
　　只可惜那个社交账号在江逾白出国之后就注销了，不然顾云深还能继续拿来坑蒙拐骗。

　　江逾白眼睛盯着屏幕，只是不说话。
　　顾云深内心一咯噔，想着不会是标点符号手抖多打了几个吧，随即便对上了江逾白的眼神。
　　“你完成得很好。”
　　平淡无波的语气。被顾云深硬生生品出一丝怀旧感。她很想上前询问他的近况，可无形的隔阂横亘在两人之间，她不知道怎么打破。
　　“那我可以走了吗？”顾云深按捺不住。
　　不会还要再问一句“相比于其他竞争者的优势”吧？虽然按照声音来分辨，那句话应该是冯天明讲的。
　　“你要去哪？”江逾白合上了笔电，非常自然地问。
　　顾云深下意识回答：“万隆天地。”
　　他为什么这么问？这不像是对面试者的提问吧？她内心疑惑。
　　“那正好顺路，我们一起吧。”江逾白抬眼，看到顾云深脸上露出的惊慌。
　　她就这么不想跟自己呆一块吗，他一愣，明明以前还是个围着他跑的小女孩。
　　冯天明有些讶异，江逾白甚少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热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