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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寂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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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顾枕清的难辨宗弟子不懂为何要带上天赋实力都低下的宋听云。
他们此次下山是为了历练与救人,各地灾祸四起,都是在最繁华的城段呆惯了的主,仅仅是在偏僻柳州呆了三日,便浑身不适。
每日除了又去救济和收录了些天赋不错的弟子,无所事事,就开始统一观察起闲杂人等。
三天光阴转瞬即逝,单薄如纸的宋听云在众目睽睽下敛了全宗的尸骨,坟堆修了一座又一座。
他的情绪全程不高,极难想象这样沉默内敛的美人是以多情道为修的。
没有出现想象的热闹,大家也就都扫兴离去。
反倒顾枕清的态度也暧昧难分,作为大师兄,他承担分宗门飞舟房间的任务。
出乎意料,向来不喜与人交往的顾枕清居然同意与宋听云同室。
宋听云盘坐塌卧,完成系统派发的任务后,他的修为终于能突破筑基三阶。
四散的光点自他身边聚拢,再睁眼,疲倦清扫一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他眼前晃过。
顾枕清本次出行是支援被魔族打击死伤惨重的各宗门,平日行踪不定,不过宋听云对他从哪来到哪去并不关心。
除去修炼,他连房门都甚少离开。
他的师妹师弟们在修为上还没入门,就被顾枕清随手指点剑技,日日在飞舟房间外训练,自然也没空搭理宋听云。
“咚”,被忽视许久的顾枕清有意弄出声响,从外卷了不知名花香,再低头看袖里似乎还藏了些什么。
他不知道顾枕清倚着门框看了自己多久,也知自己的修炼速度不符合常理,都编好了理由打算搪塞过去。
结果顾枕清完全不按常理办事,对修炼方面一言不发,却总问他些杂七杂八的问题。
他今日带回一枝枯木,萎靡花苞在枝干上三五成群簇拥,花瓣蜷缩,插入桌上的花瓶中显得伶仃。
“多情道修起来是什么滋味?”
宋听云视线慢慢集中在花枝上,眨眼便见枯木生春,花苞生出瓣片,顶端是一抹鹅黄。
“不怎样。”宋听云眨眼,“先天不足,只能修多情道。我反倒是羡慕剑修。”
“多情道也有飞升成神,各人有各道。”顾枕清又勾了勾手指,花枝愈发繁茂,语气貌似认真安慰。
但从修真界年轻辈第一人嘴里说出来这些话,听起来有点讽刺。
宋听云当然不颓丧,抬手披上外袍仔细整理,听见“多情道飞升”消息时挑眉问:“千年来不也就一位多情道修成神?”
“我倒是很好奇,你们宗门剑修颇少,为何能掌握神器‘浮梦’的下落?”
剑圣遗物‘浮梦’,天下剑器之首,至今下落不明,是天下剑修魂牵梦萦的绝品武器,难辨宗曾大肆搜寻,凡品、俗品、赝品见了一堆,然而这剑始终杳无音讯。
宋听云不正面回答他的疑问,只是微微一笑。
他这身素雅,月白色丝带在腰间绕了不知绕了几圈,最终才勾勒出极细的曲线,顾枕清从他的脸再扫到腰身,颇为烦心又无可奈何,知道他要出门见师弟师妹们,识相让路。
他身上还沾着茶香,擦身而过时忽地止步,恰好停在顾枕清面前。
“怎么了?”宋听云皱眉,感觉脚下在微妙震动——不,或者说是飞舟底板在颤。
顾枕清还没回答,紧接着更剧烈的晃动传来,爆炸声由下及上,惊呼声此起彼伏。
顾枕清蹙眉,食指与中指合并稳住飞舟,单手将宋听云揽入自己怀里,躲过突如其来的攻击。
方才宋听云站立的地方多了个大洞,浑身漆黑的老者笑嘻嘻从洞中浮空而起,“枕清小友,你的实力相较起三年前似乎更强了,怎么,怀里这位有些眼熟……”
宋听云先天比旁人对魔气与杀气更为敏感,眉心一跳,心脏被逼得骤然收缩,指尖不自觉并拢。
顾枕清反应快,反击更快,单手朝老者身上劈去,打散逼人的腥臭味,嘴上客套回应:“彼此彼此,和寂老你比起来不值一提。”
叮叮当当的兵器交锋声自外传入,舟门外已然发生战斗,宋听云与他交换眼神,也没细究老者话背后的深意,夺门而出,甩出三张黄符,硬生生炸开拦路人。
系统自动上线,在他识海内上蹿下跳:“叮,初次身体大面积接触完成,宿主可自行支配灵力使用一炷香。”
拦路人皆是一身黑衣打扮,黑雾笼住面庞看不清五官,实力也都不俗,猝不及防被打中,胸□□开血雾。
余湫在舟上这两天已习得剑技皮毛,面对实力远胜于自己的对手即使胆怯也未后退,手腕发抖,不知道自己能否挡住划过自己面前的寒光。
一睁一闭眼,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乘乱挥出的剑法在木板上挠出不规则痕迹。
宋听云一手拿符,一手执剑,侧头躲过侧劈来的寒刃,薄如蝉翼的刀刃猎猎作响在交锋瞬间便击落在地,划开好些距离。
余湫眼睛发亮,见师兄单薄的身影挡在面前时无比安心,同时又感到揣揣不安——师兄这么使用灵力,身体都吃得消吗?
不过顾虑没有持续许久,再次从斜方赶来的风刃逼她下刻失去思考,抬手便用剑柄艰难抵挡,没来得及在地上打滚,后颈就感受到拉扯,狼狈推到还在瑟瑟发抖的沈游和宁德宇身边。
“力道不错,准头一般。”
宋听云游刃有余,动作行云流水,竟然还能在百忙中转头点评师妹剑技。
飞舟保护圈已破,风压从裂缝不自觉溢入,修为低微的三人呼吸逐渐沉重,却舍不得挪开视线。
月下宋听云不似凡人,天地间便只聚焦在肆意翩跹的衣袖间。
但宋听云不打算让他们围观自己动手,她新换的衣裳不知何时贴上符纸,才刚抱住另外两人,朱砂书写的字符发出光亮。
沈游伸手,失声高喊:“师兄——”
宁德宇咬牙,紧攥沈游衣袖,强行逼回眼眶内打转的泪水。
“到难辨宗等我。”宋听云头也不回,声音随风飘散,果断撇掉随手捡的微微卷刃的剑,内心默默估计一炷香倒数时间。
黑衣人完全有备而来,难辨宗明显人手不足,渐渐落了下风。
更糟糕的是,破损的飞舟渐渐力不从心,强烈的晃动仿佛预示房内顾枕清的处境不够乐观。
像下定某种决心,宋听云用肩撞开房门,踏入半步,打算擒贼先擒王。
脚刚踏入房内,他就阵阵耳鸣,手中所有武器不翼而飞。
他不再站立,而是手脚被固定,平躺在地面任人摆布。
磨刀声“咔擦咔擦”,呼吸声急促从肺内挤压,手一次一次紧握,又无力松开,直至冰凉的刀尖贴上胸/膛正中央。
宋听云毛骨悚然,大脑已经意识到接下来的剧情,不断挣扎企图逃离束缚。
但没有用,这是他的回忆。
是自己最恐惧的东西。
明白这点,宋听云果断放弃挣扎,想必这不是事实,从前听说过有些人修行邪术,能将人困在痛苦回忆内。
越挣扎,越不可自拔。
离开幻境的唯一方法师傅曾经貌似讲过——
他肌肉紧绷,猛得发力将胸口对准刀尖,剧痛席卷全身,喉咙反卷出腥甜,视线恢复光明。
与他面对面相视的寂老口中吐出大口鲜血,“你——”
宋听云不给他说话机会,手背抹去唇侧鲜血,露出嘲讽笑容,席身挥剑。
一炷香时间已过,他的修为挡在寂老面前简直自不量力。
寂老冷哼一声,甚至不屑于抵挡,软趴趴的符纸贴在身上蓦地炸开,也就带起尘屑,没能伤害他分毫。
轻微脚步声略过耳边,寂老转头,更为灼热的符纸已经先他一步贴在顾枕清身上。
寂老脸色大变,想要再次施展幻术,却惊恐发现自己手脚不听使唤。
丝线穿过他的皮肤渗入骨髓,不痛,甚至透着冰冷凉意。
顾枕清不抬头,手猝然紧缩,虚空中骨骼碎裂声一寸一寸袭来。
这是宋听云没有见过的武器,凝眸转向顾枕清,意外发觉他竟然还没醒,不过是凭借本能在驱使某些……东西。
他到底梦见了什么了?
与此同时,舟外打斗声诡异消失,碎裂声依旧没有停止。
寂老额头青筋暴起,小而浑浊的眼珠死死钉在意识不清的顾枕清身上,语气再也没有从容。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还有你——你的骨头怎么被人取过——我见过你,在他的梦——”
“噗嗤。”
飞舟散架,四分五裂的夹板再也支撑不住两人重量。
丝线顷刻消失,他看着寂老了无声息的从半空中坠下,悬空感与眩晕感在他脑中双向并行。
血也许倒行流入他的肺里,所剩无几的灵力连使用最后一张传送符都无能为力。
熟悉的场景再度袭来。
一只手再次抱住了他,拿过了手心里染血的符纸。
“抱歉……”顾枕清捏紧他的符纸,轻轻触碰他的额头。
传送符光亮大闪。
“你果然是剑修,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