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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喂,吴队?”
      “你现在人在哪儿?”对面的声音劈头砸来,像钝斧子砍在耳膜上,带着一种压着火气的嘶哑。望褚立刻把手机拿远,关了免提。背景音里是呼啸的风,还有隐约的、属于现场特有的那种嘈杂低语。
      “赶紧过来。同样的手法,他妈又多一具!”
      “就是这个在脑门上开个洞拿骨头造鲁班锁的手法,我他妈到死都忘不了那鬼样子!位置发你,立刻出现场!”
      望褚赶到时,现场已被蓝白警戒线层层围住。和前几起案件一样,尸体的脑部肉眼可见的被人为改造过。出现地点也极其集中和相似—都出现在城区郊外的工地施工的水泥地或化工厂的废水渠。
      他没立刻靠近尸体。而是站在几步外,目光在尸体表面停留扫视着:渠里那具躯体半浸在污黑的水里,覆盖着均匀的蜡黄色外壳,在灯光下泛着湿润的反光。与正常尸体形成的尸蜡不同,这更像一层被人为浇灌的玉质地的保护层。空气中残留的、若有似无的甜腥化工气味让望褚下意识的想要远离,胃里一阵翻腾。
      “法医来了吗。”他听见自己声音有些干涩。
      “路上呢。”队长老吴叼着没点的烟,脸色铁青:
      “这狗日的连环案,是盯上咱们了?”
      法医的车闪着警灯,悄无声息地滑入警戒线外。
      车门打开,下来的是市局法医中心的副主任。姓林,四十出头,人很瘦,戴一副金丝眼镜,脸上没什么表情,像个走错片场的外科医生。
      “林主任。”吴队迎上去,脸色依然沉得能拧出水, “又得麻烦您了。这个月…第四具了。”
      望褚退到一旁,给他让出通道。
      林法医蹲到渠边,勘查灯的白光重新打在尸体那层蜡黄色的外壳上。他没说话,先是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覆盖物表面,感受其硬度和质感。然后,他拿起一把细长的金属探针——和望褚之前用的类似,但更专业——沿着覆盖物与颈部正常皮肤(仅存的一小片)的交界处,轻轻刺探。
      他换了把小型手术刀,在覆盖物边缘靠近地面、不那么显眼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刮下极少量碎屑,放进助理递来的透明证物袋。接着,他又用棉签擦拭了“蜡壳”表面可能附着的微量水渍和污垢。
      他抬起头,看向吴队和望褚:“初步看,体表这层覆盖物和颅骨改造,是死后进行的。但具体死亡原因,需要回去解剖,剥离这层覆盖物后才能判断。它……严重干扰了尸体腐败的正常进程和表征。”
      “至于这层物质本身……”他顿了顿,“成分可疑,不排除是某种人造化合物。但需要实验室的傅里叶变换红外光谱和色谱分析来定性。”
      就在这时,望褚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高,甚至有些轻,但在安静的现场却格外清晰。
      “林主任,”他向前挪了半步,目光却还定在那片蜡壳上,“这层东西……有没有可能,不是涂抹或覆盖上去的化合物,而是……由尸体本身的组织‘转化’而来的?”
      林法医的目光转向他,带着询问。
      望褚组织着语言,试图抓住脑子里那些模糊的、基于现场观察和某种难以言说直觉的碎片:“我的意思是……它看起来像是从尸体‘长’出来的,但‘长’的方式不对。太均匀,太‘完整’。有没有一种化学过程,能人为地、快速地……把皮下的脂肪,‘固定’成这种状态?比如……”他搜索着记忆角落里那些生锈的名词,“某种……催化反应?加速脂肪的……变化?”
      吴队:“说人话。”
      “有人用工业催化剂把尸体当原料加工了。就像把豆油加工成人造黄油。”
      现场沉默了几秒。只有勘查灯发出的轻微电流嗡嗡声。
      他把手术刀放回托盘,站起身,摘掉沾了污渍的第一层手套:“你的想法很特别。我会在实验室重点检测这层物质的化学成分和脂肪酸饱和程度。如果真是人为催化形成……”
      “罢了。还是要看过检验科数据才有证明。”
      吴队狠狠嘬了一口压根没点的烟滤嘴,像是要把满嘴的铁锈味和火气都嘬进去。“都听见了?”他扫了一眼周围几个骨干刑警,目光最后钉在望褚身上,“‘人造黄油’……行,真他妈行。收队!回去开会!”
      “技术队,现场痕迹初步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法医那边,林主任说了,优先做这个‘蜡壳’的全面理化分析,我要知道它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侦查组,把最近三个月所有报失踪的、尤其是社会关系简单、可能独自前往城郊区域的人员名单,再给我筛一遍,看看有没有能跟这四处抛尸地点扯上关系的!…”

      望褚从凌晨到傍晚一口饭没吃,此时已经累的意识萎靡。突然他感觉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小望啊,又加班呢?是不是又没吃饭,姐姐桌上有点心。需要就去拿,吃多少都没关系,不用和姐客气。”
      是隔壁工位的女同事王琳。望褚道过谢后就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一下惊醒了。他看清了盒子上印的字。
      “暮云春树”。

      市局,第三会议室,晚上八点四十七分。

      “……身份,还是确认不了。”技术队的小陈声音干巴巴的,顶着全场的压力,“第四名死者,衣物普通无标识,体表特征被严重破坏。指纹、面部识别在数据库里没有匹配项。最蹊跷的是……”他顿了顿,“我们在他夹克内侧口袋里,发现了一封信。信封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款式,邮戳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是邻省的。收件人没有明确写。但寄信人是…曾志勇。”
      曾志勇?
      望褚记得这个名字。这个月第一具尸体,似乎就是叫曾志勇。
      “所以现在除了望褚那个人造黄油的想法,其他人还有哪些推论?”老吴揉着熬红的眼睛,但语气里是压抑不了的愤怒。
      林法医发话了。“这具尸体的血检报告中检出了超标的芬太尼极其代谢产物,很有可能是吸食芬太尼死亡。”
      “吸毒人员的信件往来很有可能是毒品交易。但曾志勇尸体的血检报告里没有任何成瘾成分。”
      “吸毒死的?”一个年轻刑警忍不住插嘴“那……那些开颅、还有身上那层鬼东西,是死后才弄的?”
      “确定不了吧。”望褚道:“现场可以明确看到尸体表面有一层覆盖物。现在根本无法确定尸体的死亡时间,更不用说死亡原因。”
      “目前这具尸体根据脑部的人为改造痕迹可以和这个月的前三具规划为一类。但这具尸体与毒品挂钩,这是最大的疑点。”
      王琳接过林法医的话继续说道:“要说这种脑壳改造,路子很野。我们组推断,背后很可能是非法人体实验在作祟。对了,在座的各位前辈,有没有人听说过十年前的‘深蓝行动’?我猜很有可能是那帮畜生重出江湖,或者有人模仿作案。”
      会议室一下寂静了。
      “深蓝行动”是十年前靖江市一次高度机密的联合围剿行动,目标是市郊一处涉嫌人体实验的地下医疗组织,代号黑脊医疗网格。行动过程遭遇激烈抵抗并发生意外爆炸,最终仅一名特警队员生还,救出一名关键实验体。该案件因涉及面广、手法耸人听闻被永久封存,所有相关资料均被列为绝密。
      吴队把现场照片往桌上一摔,烟灰缸都跟着一跳。“狗屁模仿作案!”他嗓门像炸开的闷雷,“瞧清楚!这具除了身上那层鬼东西,血里还他妈有毒!别的三具有吗?没有!”他狠嘬了一口早已熄灭的烟蒂,把最后那点焦油味嘬进肺里,才从牙缝里挤出结论:“这要不是凶手的标记,就是冲咱们脸上砸过来的挑衅!没第三种可能!”
      “查现在的案,别提那些陈年旧事!”
      “吴队在回避什么?”
      “市局的警力原来就这样,我看啊,一个人一个想法,追凶之前就要起一场内讧…”
      会议室里吵的不可开交,各种争论和反驳到处乱飞。望褚强撑着扶住额头,终于在外界无休止的争吵中爆发了。
      “吵什么。”他声音里带着熬透了的沙哑,“模仿还是挑衅,尸体不会回答你们。”
      他扶着桌沿站起来,动作因为疲惫而显得迟缓。
      “四具尸体,只有这具带毒。查清楚他‘特殊’在哪,比猜凶手想什么有用。”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暮色像稀释的蓝墨水,缓缓浸透靖江市的街道。“暮云春树”橱窗内暖黄的光晕,在渐深的夜色里成了一座孤岛。
      “嗯,王姐。”闻澈声音带笑,眼睛里看着窗外渐密的人流。
      对面是一个飒爽活泼的声音:“闻澈啊,你店巷口那边,梅花开得挺早啊?”
      “过奖过奖。枝子有点僵,看起来不是真货啊。”
      “是吗?”王琳顿了顿。“不瞒你说,我这的栀子花应该也要提前开了,花团锦簇的,一眼望过去数不清啊。”
      “那你细心些。你那边水可能不干净。”
      “蔫了我也不勉强。免得根烂了,其他花草被带坏啊!”
      “我有事忙了姐。”闻澈眯了眯眼,话锋一转:“来了位熟客。”
      对面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阵低笑:“那小家伙。你多逗逗他。”
      “姐知道你的心思。你记得提醒提醒他,知道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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