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沫》顾觅

1、第 1 章

　　暑假结束了，学生开卡季也进入尾声，耕桑银行太麓县支行暂时进入了淡季。
　　新进职员江沫喜笑颜开：“最喜欢这种一开门没有客户的日子了。”今早食堂的肉夹馍和胡辣汤真不错，吃饱喝足，心情都变好了。
　　况且今天还轮值大堂更自由，不值高柜可以正常午休。
　　主管一见江沫闲着仿佛就不自在：“沫儿，那个投诉市行又转过来了，你联系一下客户，把它回了。”
　　平时回复J事通里的投诉都是杨雯的事，今天雯雯倒休，这苦差事可就落在江沫头上。
　　江沫把时间单详情打开一看，我去，这不是前几天那俩神经病吗！
　　这俩神经病神乎其神的事迹是江沫从其他同事口中听说的，那天她正好轮休。据说这俩北城来的神经病把老辣的孙主任都说得哑口无言，几乎要哭了。
　　那可是孙主任，是把自己骂哭过六次的孙主任，是一开晨会就拿自己开刀，杀鸡儆猴，给其他同事敲警钟的孙主任。
　　想到这一层，江沫居然从心里有一种油然起敬的感觉。
　　然而，对付这种刺头真的很棘手，这位代晏女士来来回回打了八九次投诉电话，每次网点联系她本人，却总是拒接。
　　投诉电话里面有文字版的对话内容针针见血：为什么外地户籍携带二代居民身份证到工作地营业网点不能办理银行卡？为什么开卡还要额外提供工作证明？
　　请银行网点提供相关法律条文。为什么银行系统内部能私自判断客户风险等级？判定依据为何？系统判定客户为中高风险，客户便不能开立银行卡，这是侵犯金融消费者合法权益，客户有权向金融监督管理局和消费者协会投诉。
　　果然很难搞，作为刚刚上班的新人小白江沫同学，实在无法胜任。江沫跑到大堂主管的工位前，准备说明情况。
　　还没等来去现金区授权的主管，却等来了传闻中的神经病。
　　孙主任朝玻璃大门外使了个眼色：“江沫，那个穿防晒服戴墨镜正上台阶的女人就是投诉事件单里要开卡的客户，你去接待一下，想办法说服她撤销投诉。”
　　江沫看了一眼，这就是那位神经病女士？长款的防晒服从头包到脚踝，唯一没包住的两眼睛还被墨镜挡个严严实实，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这客户那么咄咄逼人，自己可应付不了，自己又不是学法律的，说不出什么法律条文。而且谁都知道整个支行里嘴最笨的就是自己，这苦差事怎么就落自己头上了！悲催！
　　这位神经病女士的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江沫的心脏。江沫感觉心跳伴随着她的逼近而加速。
　　在心里排演了近百遍，辜贻彤站在迎宾台前，江沫却只说出一句：“你...你好，办...办什么...业务？”
　　辜贻彤的第一反应，口吃？口吃干金融服务业应该挺辛苦的吧。辜贻彤哑着嗓子：“我办卡。”然后从包里拿出身份证、工作证明、学籍证明和无犯罪记录证明。
　　江沫借过来看了看，有点懵，不是，这么配合的吗？连无犯罪记录证明也开好了。那还一个劲投诉啥呀。
　　其实学籍证明没什么用，毕竟不是本地的学校，但好歹人家拿来了，怎么也得做做样子，瞅一眼。
　　江沫：“靠！中国人民大学？是北城的那个中国人民大学吗？本科历史学金融学双学位……历史系硕士...研究生在读？”
　　人民大学研究生来这小县城干嘛？
　　江沫又看看在职证明，辜贻彤，女，身份证号...，系我校历史教师...特此证明。太麓中学。
　　天哪！这还是自己知道的那个太麓中学吗？几十年的国家级贫困县，在全民小康的时代才最后一批脱贫摘帽，没有火车站，没有高铁站，年人均收入1.5万元，没有工业，全县经济全靠财政转移支付撑着。
　　图什么？
　　辜贻彤：“难道还有第二个中国人民大学？”
　　江沫的问题确实有点傻。
　　刚刚孙主任已经给交了底，工资卡必须给人家办了，想法让人家提供必要证明，以防日后银行卡涉诈被追责。最重要的，让客户撤销投诉，包括但不限于本行投诉、金管局投诉，市长热线投诉。
　　江沫赶紧给辜贻彤拿表：“这三张表填一下，我再带你去录音录像，然后在超级柜台排队办卡就行了。这是迎宾位，你跟我来贵宾客户休息区。”
　　辜贻彤脱了防暑费，摘下墨镜，从兜里拿出口罩戴上，然后安静地填表。虽然带着口罩，也能看得出辜贻彤柳眉杏眼，左眼下眼睑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很有韵味。荔枝粉棕长发微卷，扎了丸子头有几分随意慵懒。
　　好美啊！这么好的白菜不知道最终便宜了哪头猪。
　　对了，不能把正事忘了，得劝她把投诉给撤销了。
　　辜女士？辜小姐？这称呼太疏远，不太好套近乎。
　　江沫：“贻彤啊...”
　　辜贻彤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沫一眼。
　　江沫深吸一口气，脸皮要厚，加油，脸皮要厚。
　　江沫：“辜老师，你看，你呢证明也开这么齐全，咱们一会办了卡就没事了。那些投诉咱们要不就就撤销了吧！”
　　辜贻彤明白了原来是这茬，怪不得这么小心翼翼，从自己进门就全程微笑服务，眼前这位江小姐脸都快笑僵了。
　　辜贻彤：“我没投诉。”冤有头债有主，要撤销也得让代晏撤销。
　　江沫想了想，事件单上确实是代女士。这代女士也是有意思，又不是她办工资卡，皇帝不急太监急，哪轮得到她来投诉。
　　这样的投诉就该归到恶意投诉，永远不搭理。要是真能按自己想法归进恶意投诉，自己还用得着在这陪笑脸吗！
　　江沫：“我们也想联系代女士说明情况。就是她总是拒接，能不能请您跟她说一声...”
　　还没等江沫说完，辜贻彤表态：“不方便。”
　　江沫：“那能不能借您的手机给她拨个电话。貌似陌生手机号她根本不接...”
　　辜贻彤：“不方便。”
　　蛇蝎美人真是不假，这人看着人模狗样，没想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根本不讲理。
　　江沫气的牙根痒痒：“那方便问一下原因吗？”主要那代女士为什么非得替你辜小姐出头，你心里没数吗？
　　辜贻彤：“她是我前女友。分手了，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好。”
　　前女友？等等，代女士是辜女士的前女友。出柜？这位辜女士就这样毫无心理负担地在公共场合出柜了。
　　江沫哑口无言，真没办法了。
　　孙主任一个劲发微信过来催促，问客户态度如何。江沫只能据实说，态度很好，撤销投诉没戏。
　　孙主任回来微信，想办法加上客户微信，徐徐图之。
　　江沫：“贻彤，方便加您给微信吗？以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随时问我。”
　　辜贻彤：“不用了，谢谢。”
　　真是铜墙铁壁啊，油盐不进。
　　吕主管发微信过来，让江沫委婉和客户解释，由于客户属于中风险，只能把银行卡设置为只收不付。等客户的手机号更换实名，风险等级报市行调整后，再让客户到柜面解除只收不付冻结。
　　江沫只能委婉地和辜贻彤复述主管的话。等待着一场狂风暴雨。
　　辜贻彤出乎意外地平静，难道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俗话说的，不吠的狗爱咬人？
　　辜贻彤：“那加您给微信，能解除冻结的时候麻烦通知我一声。我上课的时候可能不方便接电话。”
　　江沫欢欢喜喜地打开二维码。好友验证通过。辜贻彤望着江沫的微信头像，这人居然把代晏的照片设成了微信头像。
　　辜贻彤：“你的头像？”
　　江沫：“你也是jei的粉丝？”
　　辜贻彤摇摇头：“我是她前女友，她就是你一直联系不上的代晏。”
　　天哪！江沫从注册B站账号就粉上的B站百万粉丝up主居然来了太麓县，还来了自己工作的银行网点，偏偏自己没在。
　　还好现在眼前有jei的前女友，还有能亲眼见到jei的一线生机。
　　前有《孝利家名宿》中光州的粉丝因一条走失的狗见到偶像iu。后有江沫因一张工资卡引发的投诉见到了jei的前女友，知道了jei的真名叫代晏。
　　亲爱的jei,不光是B站的百万粉丝up，是百广知名女cv，最擅长配奶狗攻，还是百广四大歌姬之一，占领了百广ed的半壁江山。要颜值有颜值，要才华有才华。连投诉都能整得一鸣惊人。
　　想到这些，江沫的眼神就没法从辜贻彤身上挪开。
　　辜贻彤：“你能不能别这样一直盯着我，我会不舒服。”
　　江沫电话铃声响起，是代晏演唱的她本人主役的百合广播剧《雪地的来信》的ED《爱你，无论聚散》。
　　辜贻彤：“铁粉？”连铃声都是代晏的歌曲。
　　江沫用力点点头，随后低声问：“我能问个问题吗？嘻嘻……你俩谁是1？”
　　江沫按照孙主任的安排，特意带辜贻彤到贵宾客户等候室，等候室虽然整个是玻璃隔出来的，周围并没有别的人，不用担心被其他人偷听。
　　主要辜贻彤这种特殊刺头，其他员工躲着还来不及。
　　辜贻彤也压低声音：“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弯的？”
　　江沫：“半弯吧可能。没真经谈过，当过三年多舔狗，表白之后被白月光女士发了好人卡。就没然后了。”
　　辜贻彤：“舔了三年多才表白？”这脑回路。
　　江沫：“大学毕业，马上各奔东西了，想着再不说就没机会了，才鼓起勇气。我也没奢望能有结果。”
　　辜贻彤虽然戴着口罩，语气里却有笑意：“哦，还挺纯情。”
　　江沫：“你还没回答我。”
　　辜贻彤：“我。看名字就知道了。”贻，一，谐音梗啊。
　　江沫才不信，Jei怎么可能是0。
　　辜贻彤：“上次来的时候，你同事蛐蛐你偶像，说她不男不女。”
　　江沫拍案而起：“谁？我知道绝不给他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