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夜》窥山半雪

5、同居

　　越野车缓缓驶入贝克街的一处宽敞大院，环绕院内种满了挺直翠绿的侧柏，在凛冽的寒风中，树枝轻轻摇曳，发出沙沙声响。
　　沿着环形车道前行，照明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洒下不规则的锥形光。
　　坐在副驾位的李烛，脸上满是好奇，眼睛睁得大大的，四处张望。
　　经过一排大理石幕墙，独栋别墅的全貌展现，规模比之提芳街的那套稍有逊色，设计简洁却自成雅致之风，想必其主人是个低调且底蕴深厚之人。
　　越野车在最后一个弧线弯道进入地下车库，轮胎与地面摩擦的轻响，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
　　“这是哪里？”李烛看向主驾驶。
　　“我的房子。”毕虽荒转动车钥匙，越野车的引擎声渐渐平息。
　　闻言，李烛瞬间瞪大了眼睛，露出震惊的神色，提高了音量，问道：“我要和你住在一起？”
　　李烛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他本以为会有其他安排，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你可以选择不住。”毕虽荒冷冷回应，平淡而冷漠，好像这件事情与他毫无关系。
　　说完便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烛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急忙下车，小跑着跟上毕虽荒的脚步。此时此刻，李烛只觉心跳加速，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
　　这根本就没得选择。
　　一路上，李烛都在不停假设：也许特行处有员工宿舍——毕竟手机都免费发；他刚来雪城，人生地不熟，毕虽荒或许会帮忙租房，等自己发工资再还回去；亦或是今晚就在旅社对付一下，明天上班早退，去找住处……
　　却不曾想毕虽荒直接带他回家。
　　这下他们之间不仅是同事，还是同居关系。
　　李烛宛若进入藏宝迷宫，既欣喜又紧张。
　　二人进入电梯后，毕虽荒摁下“2”号键，斜靠侧对李烛，闭目养神。
　　李烛本想问他居住的相关事宜，见毕虽荒一脸疲惫，就没问出口。
　　电梯缓缓上行，电梯门光洁如镜，清晰地映照出毕虽荒的侧脸，光线从电梯顶部倾泻而下，微卷黑发留下阴影，更加突显了脸部的明暗分区。
　　李烛细细观察，觉得毕虽荒相当俊美。
　　轮廓流畅，鼻梁高挺，面容硬朗，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眼下的青黑在苍白的皮肤上尤其显眼，更添几分颓废萧索的荒凉之美。
　　偏偏那双眼睛，柔和舒展，宛若桃花，与气质不符。
　　“叮——”电梯到了，毕虽荒蓦然睁眼，李烛一激灵，慌忙移开视线。
　　难以想象，那对精致桃花眼下竟藏着萃聚寒冰的双瞳。
　　“少爷回来了。”一位花白胡子老者站立在前，西装笔挺，穿戴整齐，身子虽微微佝偻，眼睛却明亮有神。
　　“安叔，这是我的同事，借住在这。”毕虽荒换上拖鞋，径直前行，没再理他。
　　“安叔你好，我叫李烛。”李烛稍显窘迫，让他独自面对陌生人，还是有点不自然，手心微微出汗。
　　像是看出了他的拘谨，安叔淡淡微笑：“李先生，请随我来。”
　　“好。”李烛点头应是，换好鞋，低头跟在安叔身后，余光打量室内。
　　宽敞明亮的平层内摆件家具都不算多，装潢很新，年份不长，东南方向的角落贴墙壁有一高大物体，蒙盖白布，看不出是何物。
　　安叔带他兜兜转转，最终来到一扇门前，打开门，做出“请进”的手势：“这就是您的房间。”
　　李烛眼前一亮，这个房间的大小是他之前在窥春院合租间的十倍，装饰并没有周家别墅的那般豪横，多以黑白铺色，蓝色为辅，清新宁静。
　　“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没，没有。”李烛沉浸式观赏房间内的摆设，顾不上思考其他。
　　安叔还是很全面地提醒道：“要是有需要，可以拨打有线电话。”
　　“好的，麻烦您了。”李烛对安叔点点头。
　　“您客气了。”安叔一直保持微笑，关上了门。
　　“呼——”
　　李烛长舒一口气，落座椅子上，环顾四周，视线停留在书桌一角处的一只兔子玩偶上。
　　他轻拿起玩偶，是一个穿蓝色背带格子裙的长耳毛绒兔，触感柔软，做工精细。
　　这么可爱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毕虽荒留在这的。
　　还是说......李烛被自己的想象恶心到了，刚才那一瞬，他还真臆想到了毕虽荒手捧玩偶兔的样子。
　　太可怕了，怎么能意淫上司！
　　李烛摇摇头，将兔子玩偶放回原位，没注意到兔子乌黑的眼珠闪过一圈红光。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李烛开门，安叔端着餐盘，依然是那副和蔼的笑容：“晚餐到了。”
　　李烛看了眼时钟，正好七点。
　　“谢谢安叔，下次可以叫我出去吃，不用麻烦您送过来了。”李烛接过晚餐，放在一边。
　　安叔笑而不语，将一旁的衣帽展示架推进来：“这是根据您的尺寸定做的衣物。”
　　李烛惊讶：“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是少爷给的。”
　　李烛脸色一红，毕虽荒？他是怎么知道的？
　　李烛沐浴后出来，望着安叔送来的衣服，试探性地拿起一件棉麻白衬衫，手感温软，轻盈又具有韧性。
　　“还挺合身。”李烛嘟囔，穿衣镜中，白衬衫搭配黑色西裤，微微湿润的黑发让他看起来像个刚出社会的青涩大学生。
　　不得不说，毕虽荒的选择很对他的审美，李烛逐一看过衣橱，大多都是素色和墨黑的衣服，连内裤都......李烛僵硬住了。
　　混蛋，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李烛静静地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双手安放在腹部，松弛惬意。
　　他有多久没感受到如此宁静的时光？
　　往常在雾都过的提心吊胆，需要在枕头下藏刀才能睡着；到了雪城，虽住在豪华别墅里，但他总有一种不踏实感，生怕一觉醒来，又流落街头。
　　而如今，他也是有稳定工作的人啦，吃住问题也解决了，不必担惊受怕，也不用再担心朝不保夕。
　　等他攒够了钱，一定会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不需要特别大，但一定要有个小花园，他可以种各种各样的花草，阳光和煦，猫猫狗狗和他一起窝在躺椅上享受阳光，温暖又美好。李烛想入非非，在梦中构建自己的未来……
　　静谧的夜晚被一阵急促尖锐的铃声无情划破，正沉浸在梦乡中的李烛猛然惊醒，心突突地跳。
　　他迷迷糊糊地将视线投向床头柜上的那部座机，只见来电显示上赫然显示着一个简单的数字“1”。
　　李烛拿起听筒，问候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不容拒绝的命令：“上车！”
　　李烛瞌睡跑了，瞬间清醒。
　　一个弹跳起床，李烛飞奔到卫生间洗漱，他一边匆忙地挤牙膏刷牙，一边脚步不停地朝着衣柜的方向移动。在刷牙的间隙，他快速地伸手从衣柜里拿出衣服，衬衫扣住三粒扣子就往身上套。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乱。
　　得益于他以前做侍应生的经历，在那段日子里，他遭遇过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久而久之，身体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常常是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双脚就已经带着身体跑出好几米远了。
　　李烛收拾完毕，才发现现在不过三点，天还没亮，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五个小时。
　　“出了什么紧急事吗？”李烛跨上车，气喘吁吁。
　　“员工手册都熟了？”毕虽荒松开刹车，驶出地下车库，在抵达主路时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由于惯性，李烛后脑勺重重地砸在头靠上，发出一声闷响。
　　“啊？哦，”李烛揉了揉发懵的脑袋，回过神来，开始滔滔不绝：“一、员工不得迟到早退；
　　二、员工出外勤必须向处长请示；
　　三、……”
　　“打住，不是在抽查你背课文。”毕虽荒打断他：“等到了目的地，表明自己的身份——特行处新来的书记员。”
　　李烛从脑海里检索到信息——特行处书记员，负责记录案发现场的相关信息。
　　“知道了！”李烛抓紧内部车顶拉手，庆幸自己拒绝了安叔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的提议，就眼下情形，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越野车时速达到惊人的200迈，甚至还有逐渐加速的趋势，如闪电般在漆黑寂静的道路上疾驰，若是白天，早已引发了一系列交通事故。
　　尽管毕虽荒车技高超，李烛还是感到自己魂魄离体，小命不保，惨白着一张脸，血色全无，偷偷望向毕虽荒，见他神色如常，怀疑他可能根本就不是人类。
　　越野车一路风驰电挚，疯狂奔徙，最终停在路边。
　　李烛颤抖着推开车门，踉跄地跑到一旁，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干呕，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毕虽荒对李烛的狼狈模样视而不见，快步上前，拉开警戒线，进入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