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夜》窥山半雪

4、真假特行处

　　“你所在的地方，是会客室。”毕虽荒递给李烛一个手机，外观简约，看不出来特别之处，他叮嘱道：“内部专用。”
　　李烛眼前一亮，双手接过，敢情这班上得好，还给发手机。
　　“这里是二楼，需要权限卡才能上来。”毕虽荒来到走廊，李烛也出门立刻跟上。
　　“二楼一共三个房间，最左边的你待过，最右边的会客室我们刚出来，中间的是观察室，没有人关禁闭，所以我们没必要去。”
　　李烛脚步歪歪扭扭，努力地想要跟上毕虽荒那稳健的步伐，毕虽荒走路的姿态十分轻盈，半点声音也无。
　　李烛真怀疑特行处的人都是蜘蛛，有着天生适合行走不寻常路的身体构造，不然怎能如此轻松地在这狭窄古怪的走廊脚下生风。
　　不过他在毕虽荒的话里捕捉到了一条重要信息，看了一眼观察室黑黝黝的大门——合着他们就是在这间屋子观察了自己整晚？
　　“没那么无聊。”毕虽荒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特地说明。
　　留下了一脸尴尬的李烛。
　　两人接着上了楼，三楼的景象和二楼如出一辙，依旧是漆黑的走廊，只有几缕莫名的光从窗户透进来。
　　这光线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李烛浑身不自在，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堆积心头。
　　“三楼是办公室和档案室，中间的档案室你没有权限进去，最里面的房间是戴处的，进去之前先敲门。”
　　“这是办公室，以后不出外勤就在这办公。”毕虽荒带着李烛来到办公室一角，这里摆放着一台奇形怪状的机器，表面闪烁着各种指示灯，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站直拍照，不要出镜。”毕虽荒熟练地摆弄机器，李烛乖巧站立，按照要求摆好姿势。
　　采集完照片后，毕虽荒又开始采集李烛的指纹和血液，他拿出专业设备，将采集到的样本放入专门容器中，用于制作权限卡。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李烛环顾四周，办公室的空间倒是比二楼的会客室大不少，除了那台吸睛的机器，只有一排格子间。
　　堆满纸张画具的肯定是池行的工位，而最里面的位置，规整干净，一看就是毕虽荒的。
　　“房子是怎么来的？”
　　“嗯？哦，”面对突如其来的发问，李烛收回视线，看向毕虽荒，“你是说提芳街那套别墅啊？”
　　“我的事你们都清楚吧。”李烛不傻，就算他没那个机遇登上雪城，机关单位想查他的过往，还不是易如反掌。
　　“我想听你亲自说一遍。”毕虽荒关上办公室的大门，语气不容置疑。
　　“那……好。”李烛也不知道自己这股紧张感从何而来，没办法，毕虽荒太会审问人了，而且他深谙此道，李烛无法拒绝。
　　李烛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自己在雾都的经历：
　　“就你知道，我之前在雾都窥香院当侍应生，端茶倒酒，干些杂活。有一天来了位老者，点名要见我，那套别墅也是他送我的。”
　　“完整细节，他跟你说了什么，你又和他说了什么。”
　　“他说我像他死去的小儿子，还摸着我的头痛哭流涕，还说要补偿我。说真的，这种事情在雾都并不罕见，富豪寻找私生子的事天天发生，但我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鬼迷心窃就……”李烛看毕虽荒没什么表示，便接着往下说：“我当时就开玩笑说：‘要是真的，你就送我套房子呗。’，没想到他真的听进去了，当天就派秘书送来了文件合同。”
　　李烛拿到钥匙的时候都惊呆了，他以为只是一件普通的房子，没想到居然是一套超级豪华别墅。
　　他悄悄打听过，才知道这原来是周家祖宅。
　　原本他是不敢肖想的，只想把钥匙卖了，可根本没人敢收。
　　窥香院那边又出了事，没地方住的他这才打起了别墅的主意。
　　也正是有了符合要求的资产，他从不入流的贱民一跃成为良民。
　　毕虽荒表面冷静，内心却起了波澜。
　　果然，周百瑞是在移情。
　　可若仅是如此，行制会又怎会派人前来讲利，出了大代价也要保住李烛，上头的斗争博弈，到底在搞些什么？
　　“那具干尸怎么处理？”李烛见毕虽荒不再言语，试探性发问。
　　毕虽荒输入指令，机器开始运作，他淡然道：“那不归特行处管。”
　　“那房子我可以继续住吗？”雪城寸土寸金，租房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如果你不想三天两头被找事的话，你可以选择继续住。”毕虽荒到工位翻找东西，“周家的那群豺狼为了点遗产争得头破血流，你要掺和进去吗？”
　　李烛明白，这事翻篇了，也就不管了，虽然疑点重重，他也有很多疑问，但小命要紧，就不趟浑水了。
　　多年风月场所的工作经验教会了他一个道理：难得糊涂，才能活的清醒。
　　现在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你的工位。”毕虽荒将刚制作好的权限卡和两本厚厚的书砸在桌上。
　　李烛这才发现自己的工位和毕虽荒靠的很近，抬头就能见到。
　　“可以换别的工位吗？”李烛小心翼翼。
　　“不能。”
　　好吧，本来也没奢望。
　　李烛拿起权限卡端详，这是一张透明泛蓝的卡，里面好像有什么在闪动。
　　正当他想细看时，戴容出现在门口，依旧是皮笑肉不笑：“在聊什么呢？来来来，吃午饭了。”
　　午饭虽然是盒饭，但很丰盛，在会客室，椅子刚好坐下四人。
　　戴容敲了敲桌子，高声道：“为庆贺李烛加入我们特行处，让我们以鸡腿代酒，再次欢迎李烛的到来。”
　　“谢谢处长。”李烛很感动，这是他从小到大从未遇到的场景，刚想说些什么，扭头一看池毕二人埋头干饭。
　　再一转头，戴容也在专心致志和鸡腿大战，到嘴边的话也就咽下去了。
　　还是专心吃饭吧。
　　吃着吃着，李烛后知后觉，好像整个行动处，连他在内，只有四个人。
　　“戴处，特行处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吗？”
　　“啊，是这样的，小李啊，”戴容放下筷子，张嘴就来：“人多了，人心就松散了，办事效率低下；精简人员，人心凝聚，办公效率自然就上去了，人也轻松些，不好吗？”
　　“是这样吗？”李烛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不好反驳。
　　整个下午，李烛都在和两本手册死磕，在粗略看完后，他得出了结论——特行处怕是个有病的组织。
　　大部分规章他可以接受，但有些规定在他看来简直就是规则怪谈：什么在走廊不能停留时间不得超过三十分钟，处长办公室容纳不能超过三人，最后一个离开特行处的人要紧闭双眼……诸如此类，莫名其妙。
　　靠在椅子上，一个不详的猜测诞生在他的脑海里——这特行处有没有可能是假冒的。
　　外表破败不堪的大楼，封闭的空间，看不到外面的天空，莫名照射的光，怎么看怎么诡异好吧。
　　一时间，李烛惊恐，心里安慰自己不至于，潜意识却越想越糟糕。
　　“池行，他在想什么？”毕虽荒一句话打断了李烛的内耗。
　　池行从成堆的画纸中抬头，只看了他一眼，嘴角上扬：“可能是在想我们会不会是冒充的。”
　　李烛双颊绯红，连声致歉：“冒犯，冒犯。”
　　关于真假特行处的猜测再没影了。
　　不知过了多久，特行处也没个钟表，李烛无所事事，昏昏欲睡。
　　“下班了。”
　　李烛瞬间清醒，可又颓废下去。
　　去哪呢？
　　见李烛还是端坐在原位，毕虽荒再次提醒：“可以走了。”
　　“我没地方去。”李烛眼巴巴地看着毕虽荒。
　　“走吧。”毕虽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手拿起风衣。
　　这是要给他安排住所吗？李烛跟上毕虽荒，隐隐期待。
　　毕虽荒和李烛一前一后下楼，夕阳西下，难得的大晴天。
　　据说在大雪后的第一个晴天，接受阳光沐浴会给人带来好运。
　　他没能好好感受到，却因祸得福获得了一份好工作，这怎么不算幸运呢？
　　悠扬的钟声从远方传来，整整六下，人迹罕至的街边，越野车发出怒吼，留下漫天灰尘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