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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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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先生，近日媒体报道中关于您排挤新人，独占优质资源的指称，是否属实？
提问的女记者踩着高跟鞋，硬生生从攒动的人头间挤出一条路，抢到了最前排。她举起手里的相机，将镜口对准风暴中心的目标。
长焦镜头下，一个穿着深色大衣的男人微微佝偻着背，在保安手拉手组成的人墙里艰难地挪动脚步。
“什么破影帝！就他妈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滚出娱乐圈！毒瘤！”
骂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人群在推挤，镜头在摇晃。而男人只是抬起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将头上的帽檐向下拉了拉，没说一句话。
这沉默激怒了更多人，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掀翻机场的穹顶。
“左疏泊，别忘了你妈是怎么死的！”
漫天骂声里，这句刻意拔高的讥讽尤为刺耳，没有半分污言秽语，却让男人的脚步猛地顿住。
助理见状脸色唰地白了，死死攥住男人的胳膊就往VIP通道拽。
“左先生！请回应！”
“左疏泊！你心虚了吗？！”
声浪在闸机合拢的瞬间被阻断，里面是空调的嗡鸣声，外面则是扭曲的叫骂。
聒噪的杂音撞在钢化玻璃上，还没等余波散尽，积郁已久的天空便再不留情，雨水泼洒下来，雨声和骂声混杂在一起，很快便连成了线，织成了幕。水痕扭曲了机场里的人影，最终只剩一片混沌的光晕。
——
“哎，哥，往里面走。”
飞机舱内，助理提着随身行李箱，对迎面走来的空姐匆忙点了下头，接着便引着左疏泊走向前排的座位。
左疏泊没说话，顺着助理的指引靠窗坐下。
机舱内异常安静，因为是包机，除了机组人员，只有他和助理两人。
没有追堵的镜头，没有扭曲的面孔，这奢侈的安宁让他剧烈起伏的胸腔，终于一点一点地平稳下来。
刚把行李放好的助理擦了把额头上的热汗，在左疏泊身边的座位坐下，见他侧脸线条比刚才在机场时松弛了些许，暗暗松了口气，脸上堆起讨好意味的笑容，凑近了些，声音放轻。
“哥，别在意那些人说的，你就当……就当这些人脑袋不好使，在胡说八道。”
话语是熨帖的，然而，在助理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径直刺入左疏泊的脑海。
【胡说八道个屁，闹出这么大乱子还嘴硬不敢承认，老板舍不得你那点解约金，害得老子也跟着东躲西藏，真是倒血霉了！】
左疏泊垂下眼皮，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讥诮。
他从小就能听见人们藏在心底的话，大学毕业踏入娱乐圈后，这份天赋也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他能精准分辨导演的褒奖里有多少真心，能在酒局笑谈中捕捉到资源置换的关键信号，洞悉人心，如鱼得水，二十五岁便登上顶峰，成了最年轻的影帝。
可站得越高，风就越冷，刀子也越多。
一周前，左疏泊按正常流程接下了一个代言，却在宣传微博发出后，瞬间演变成仗势欺人，抢夺资源的铁证。
紧接着，更多离奇的谣言蔓延开来，说他私生活混乱，人品恶劣……每一桩都编造得有鼻子有眼，配合着煽动性的文案，在互联网上燃起滔天大火。
若在以往，以他的咖位和公司的力度，这样的风波尚能控制。
但这次不同，对方准备充分，火力集中，即便公司接连发出严正声明，在被情绪主导的民意面前，也瞬间被吞噬。
人们追逐光，是源于心底的仰慕，盼望光碎裂，不过是想与之平视。
最终，在焦头烂额的会议室里，公司高层定下了方案，让他和助理两人前往山区，参与一项公益项目，对形象进行修补。
好听点叫挽回名声，难听点就是自生自灭的流放。
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这层冠冕堂皇的算计，却连一丝愤懑都生不出来，只觉得冷，彻骨铭心的冷。
此刻，记忆的寒意与现实的低温交织。左疏泊抬起眼皮，强行掐断了脑海中那些混乱翻涌，望向舷窗外。
云层之下，大地苍茫。雨势不大不小，隔着流动的水汽望去，像是隔着一层泪眼在看世界，一切都显得很不真实。
“各位旅客，请再次确认您的安全带已扣好系紧。我们的航班即将起飞。起飞和降落期间，请务必不要使用充电宝等电子设备，以免干扰飞行系统。谢谢您的配合
空姐温婉的提示音响起，同时，引擎的轰鸣陡然加剧，机身传来平稳的震颤，开始沿着湿滑的跑道滑行。
旁边的助理似乎在翻找什么，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左疏泊没在意，也无心去听对方此刻心底又在抱怨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逐渐加速倒退的地面风景。
飞机开始爬升，穿过低垂的雨云。或许因为天气不佳，上升的过程有些缓慢。左疏泊看久了窗外单调的灰白，感到一丝倦意，便将额头轻轻抵在微凉的舷窗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好了！着火了！着火了！”
一声变调的尖叫刺破了机舱内的宁静。
左疏泊倏地睁开眼睛，循声看向身侧。
只见助理正手忙脚乱地将一个冒着火苗的充电宝甩出去，那东西不偏不倚落在旁边的空座椅上，瞬间引燃了织物的表面，火势在布料上噌地窜起，发出噼啪的声响。
左疏瞳孔一缩，反应极快。他一把攥住吓得呆住的助理的胳膊，将人猛地向后拉开远离火源。同时，迅速拿起空姐刚刚端上来的水杯，朝火焰泼去。
嗤的一声，火苗矮了一瞬，旋即反扑。
这时，闻声赶来的空姐已花容失色，她强自镇定，转身飞快取来了小型手提式灭火器。
“两位先生请退后！”
一阵干粉喷涌而出，瞬间将最后的火苗熄灭。
直到确认没有任何复燃的可能，三人紧绷的肩线才放松了一些，助理早已吓得语无伦次，结巴着道。
“我……我就刚刚翻包想找手机……谁知道、谁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没用啊！它自己就……就烧起来了！”
左疏泊闻言，猛地转过头，声音低沉：“你没带充电宝？”
“没有！我发誓我真没带！”助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左疏泊盯着他的眼睛，同时，助理的心声也涌入脑海
【没有！真的没有！谁知道这破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
心声与口供完全一致，助理没有说谎。
如果不是助理自己携带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有人在他们出发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充电宝塞进了他们的随身行李中。
左疏泊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他走上前弯下腰，仔细审视那个已烧得面目全非的充电宝残骸。外壳虽然焦黑变形，但侧面某个角落，一个模糊的3C认证标识仍隐约可辨。
正规标识……证明本身质量没有问题，那就更加印证有人动了手脚，想用这种方式，制造一场意外。
目的？不言而喻。
无非就是想让他彻底消失，连同身上那些还未洗清的污名，一起坠入深谷。
这不是简单的舆论攻击，这是赤裸裸的谋杀未遂。
左疏泊缓缓直起身，机舱顶灯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窗外的云海依旧圣洁安宁，但一股刺骨的寒意，却顺着他的脊椎爬满了全身。
一旁的空姐用专用防火袋小心翼翼地将烧毁的充电宝装好，交给闻讯赶来的安全员处理。接着又拿来清洁工具，将座椅上狼藉的干粉打扫干净。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看见依然站的左疏泊和助理，确认两人身上并无烧伤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比起处理这突如其来的麻烦，她更怕这两位身份特殊的乘客在自己的航班上出事。空姐调整了一下呼吸，走上前，脸上挂起略带歉意的微笑，语气温和。
“左先生，实在抱歉让您受惊了。这个位置暂时不方便坐了，我为您二位安排到后排靠窗的座位可以吗？那里更安静一些。”
左疏泊闻言，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拉起还有些腿软的助理，跟着空姐向后排走去。助理被他拽着，嘴里还在无意识地低声咒骂着。
“哪个杀千刀的，差点害死老子！”
左疏泊又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没有制止助理的骂声，只是用拇指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骂吧。
他在心里漠然地想，以后这种事，恐怕只会多，不会少。
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既然能精准地将一枚炸弹塞进助理的包里，自然也能掌握他的行程。送他进山做公益的计划，或许从一开始，在那些人眼里，就成了一个更便于下手的好机会。
前路茫茫，危机四伏，他行走在一条刚刚被人点燃了引线的窄桥上，看不清终点，也回不了头。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左疏泊靠在新换的座位上，再次望向窗外。
不知何时，飞机已飞临山区上空。下方的雨似乎小了些，变成了稀疏的雨丝，斜斜地飘洒在层峦叠嶂的山体之上。
机舱内重新归于寂静，只有引擎平稳的嗡鸣。大约半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山区的小型机场。
北方的山雨，势头更猛。雨幕如瀑，将连绵起伏的墨绿山峦洗刷得一片朦胧。天地间只剩下一片动荡的混沌，完全看不出此刻竟是正午时分。
左疏泊和助理提着简单的行李走下飞机，冰凉的雨水瞬间打湿了肩头。
他们离开机场，沿着唯一一条进山的公路前行。助理举着手机，信号时断时续，试了许久才终于接通村里来的电话。对方告知，接他们的人已经下山了，让他们沿着主路往前走，在半道会合。
雨大路滑，山路虽经过修整，但连日雨水已将路面泡得泥泞不堪。冰冷的泥水从缝隙渗入，每走一步都沉重而艰难。
左疏泊停下脚步，摘掉头上那顶已经湿透的黑色棉帽，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抬头环顾四周，试图在雨雾中确认方向。
就在他目光扫过侧前方山坡时，动作骤然顿住。
山体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不是雨水，是更浑浊的洪流，正飞快地向下奔涌，夹带着轰隆隆的声响。
左疏泊往前疾走两步，眯起眼竭力望去，想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下一秒，他瞳孔骤然紧缩，浑身的血液瞬间被冻住。
是泥石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