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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最终章 ...

  •   赋剑门如抢滩一般率先上了山。
      明明晴光如缕照碧蒿,堂上济济,却满室肃杀的味道。
      落安绛唇映日,步履轻盈而来。一身鹅黄织绣宽身襦裙,大袖薄衫曳地有细碎而珊珊的响动。细风浅袭,衫上绣的银白软羽不住腾起翻飞。腰佩的白玉香囊里,杜衡椒兰的味道温细熏习。
      一步一婀,自众人灼灼目光中上至堂中座。
      待她容色恬淡坐定,风雪山庄新晋的管事玉雏便引道:“这位便是安姑娘。”
      “也不知安姑娘有什么能耐坐得风雪山庄的交椅。”带头中年男子步步迫近,神情轻屑,手中时握时敲一柄竹扇,眼看便要贴近落安。“若是姑娘肯告之《檀影遣书》的下落,吾等也下得山去。”
      落安目若沉星落月,出离镇静,淡漠说道:“我便是说了,先生有本事取么?”
      “门主,跟一个小娘子啰嗦什么!看小的先结果了她!”人群中突兀钻出一人举刀乍地暴起飞身扑前,刀锋刺芒,只见落安宽袖如广寒舒月摇扬一散,手中铜光一闪,那大刀客便从半空从直堕下来,谁也未及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又是一人大喝一声提刀杀去,同样还冲不了五步便倒地无息了。
      带头人连连退了几步恐再遭暗算,众人定睛才见二人鸠尾穴上均插着一枚铜簪,铜泽销黯并不像淬了毒的,可见施者内力。这才忙举目交接,纷纷骇然。
      “庄主这两年早已将《檀影遣书》里的暗器功夫略略教了我一些,倒也受用。”落安目忖满堂,清喉娇啭:“只是如今风庄主不过是失踪并不见个尸首,你们就要推了风雪山庄的势,他日庄主若是回来了,不知又当如何呢?”
      那人错愕非常,后面上来个亲信模样的人忙在他耳朵低语几句,“若是于墨风回来,这生未见人死未见尸的……”一帮人咂嘴弄舌后便决议暂退下山去以作权宜。
      带头的人亦小揖道:“今后,吾等还需寻安姑娘一个保靠。”
      “这个自然。人在江湖,所求者,不过一个安平。”她神色疏淡矜持,袖子里的手却渗出密密层层的汗,胸腔里有股粘腻,简直要呕出来。
      好在那些人最后还是下了山去。
      长暮杳杳,手腕震得筋络顽痹不已,她仍努力俯下身替着地上两具横尸抚阖了眼,郑重对玉雏说道:“好好葬了,再取了银子给他们的家人。”
      心有余悸,这是她第一次杀人。那时墨风给的那点内力,玉雏悉心教了数日的发力。临阵磨枪,她得意自己也算有些许悟性。
      但她那点虚幌,仍要配上双簧才成。
      那两个刀客原是风雪山庄两个懂武的家仆扮的,只因人多便不会有人探究他们究竟是哪数哪路。前晚他二人知要赴死,虽则不服落安,到底十几年之死靡他于墨风。
      “还好,这次来的只是小小赋剑门。他们这位门主刚得位不久,行事鲁莽得很。”玉雏看着抬下去的两付抬架,忧道:“可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落安略略思忖,道:“这附近是不是有个乱葬岗?”
      不到几日,挽风渡口骤地汇出了一片血色汪洋,浮尸横呈,每具尸身的鸠尾穴都有一粒小孔。渡口上的小二上菜的间隙都会绘声绘色地告诉来客,啧啧,那是风雪山庄的新主人安姑娘的一批活靶子。
      落安却坐在门槛上对着玉雏轻笑道,“书上说了,鸠尾穴戳下去可流不了多少血,小心弄巧成拙。”不过一句玩笑话,玉雏也不敢怠慢,端首回道:“夫人教训得是。”他不过觉得场面血腥,待一阵风传风,效果更佳。
      当真,自此,所有人都在窥洞,所有人都在观望,或惴惴不安,或惶惶且度。久而久,再无人敢集结着谁与谁上山来。
      不过是拿班作势,一柄锁,一担虚名而已。真伪莫辨,便先把这些所谓豪杰英雄唬如秋蝉。
      于是,风雪山庄的风庄主一夜匿迹,风雪山庄的安姑娘忽若春风,江湖多么荒唐。
      而落安于墨风去后竟也不守制,甚至一改往日淡妆清服,变得珠围翠绕极尽华靡。金瓒玉珥,宽衣华服,环佩叮当,她到处风吹沥沥有声,再不是从前终日避世于穹庐那个无名无份的女子。
      有某人自称武林才俊似从中闻到一丝佻气,诗歌不久竟浮躁地一连送了五车聘礼上山,谁知,她退也不退,全呼喇倾倒在挽风渡口的水里,任人捞着玩。
      落安坐在穹庐门槛上,扬着一脸丽雪红妆,自觉被踩践,含一点愠色地说:“什么才俊,谁家的才俊会自称才俊?真是恨不得在脸上写明‘买大开大,买小开小,买定离手,稳赚不赔’,且看他才俊到几时。”
      明明是气话,却连玉雏常年严丝合缝地唇角也撬出一点零星如末的笑意。
      她认真地替墨风敛下,当家,只是也不敢僭越,留在穹庐里,又说要闭关半年详参《檀影遣书》,风雪山庄诸事丢由玉雏打理。玉雏很是妥帖,一边安顿了山庄上下,一边秘密着人四处探寻于墨风的下落。
      一隐便足了七个月,世事不管,临到出关墨风依旧音讯全无,落安心内怏怏,便离了穹庐说她深厌药味,和泥封了药炉,再搬入汀泊一手把持了风雪山庄,翻手作云覆手雨。
      总有几个不怕死的人闯上山来,被玉雏带入竹林后的汀泊居后也不见再出来。
      山庄的人除了玉雏余下的人不知道底细,见了她的长袖善舞亦开始慢慢服声敛气,敢怒不敢言。
      风雪山庄里除了汀泊居里一卷染雪夫人的画像,再没有一点她的气息。替子也要出头啊。
      失了于墨风和夏染雪的风雪山庄,还是风雪山庄么?
      而江湖传着安姑娘承了前任风庄主作风,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果决狠辣,只是从未下山。可上山的人,不也没见过有一个安然下来。区区妇人暴虐如此,连暮鸦谷医圣亦散言不再与风雪山庄往来。
      日久天长,新星替旧,于墨风的名字逐渐淡出武林。
      终于,落安亦彻底颓了心。
      汀泊夜惊,她忽觉浮生恍然若梦。
      于墨风是不是从来没有出现过沈落安的生命中,只是一场大梦?可她抓着床板,望着帷帐正对着的曳地画卷中,抚琴人长颦减翠,一眉一眼那么像她,如晨起对镜一般。
      若都是假相,连她在他心里也是假的。只有这一帧像,提醒着她所有厌恨情愁才是真实的。
      从前,他定是夜夜待他的雪卿入梦相期。
      怎么换作落安,他从不曾入她的梦,无情如斯。
      又是一抹霜寒冷笑袭上她的唇。

      相安无事后两年,海外,忽有一来历不明的扶桑杀手异军突起,如扫如荡,直入中原,所到处寸草不留,招招直捣心脉无人匹敌,连幼婴也不放过,直直可恶。
      总有人临阵上门抱脚,落安则笑,“个个都要帮,我帮哪一个才是?看他的情势,总归一个也逃不过的。”
      她一言果中,对方敬她,不日终送了名帖上山来,言明要与安姑娘一教高下,死生由命。
      落安接了帖随手撂下,便去了山庄口的钟楼上观夕流若火,目送住在山下挑夫玉伯和孙女央儿送了供给后离开了山庄,见一老一幼的身影在夕阳下逐渐绵长。
      昨夜未眠,她忽觉有一丝神倦,不禁低头捏一捏眉心,蓦地想起那人,倦时也是如此苦夹眉心,这样想着不自觉收了目携袖捋过腰上白玉香囊下的草色璎珞,流苏自手指间细细碎碎地滑过,这才移步去了穹庐,玉雏持了帖早在等她。
      落安抚上染雪留下的筝弦,余音撩幕。她轻描淡写道:“是福不是祸,自让他来吧。”
      玉雏捏皱了名帖,不由说道:“破釜沉舟,尚可一战。”
      落安但笑不言,摸着筝的手忽然疾速一划,音如裂帛。
      破釜沉舟也要有舟可沉,总有一人,总有一日,四年,她仍是连是雀儿也懒得杀的沈落安。
      于是临着扶桑杀手上山的那日,她褪了一身华服换上了从前的夏染雪遗下的长袖素衣,默默安遣了山庄里的所有人,独坐在穹庐外一夜。
      快天亮时,她带了一壶竹叶青移步去了玉雏门外,提袖轻叩那茅屋柴扉。
      玉雏是扫院的也好,管事的也好,始终没有搬离那间简陋茅屋。
      “玉雏,我何时开口求过你。”她持盏敬他,她对他从不拐弯转角。
      “没有,夫人。”他稳稳接下,一仰而尽,看着她的红妆粉容,容颜与染雪夫人总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恐怕连于墨风都不知道。其实沈落安,生性也只爱清黛淡妆。
      “这次,我求你。”她笑颜如眉月空悬一样的清冷。
      “不再等他了?”玉雏心中一动,望向她,失语道。
      “一个人凭空消失了这么久,要么他死了,要么他忘了。”她起身撩开窗,穹庐里的盛雪梨雾如期落到眼中,捋过随风贴在唇角的几丝丝垂发,纤瘦合度的臂上挂着素银镯子散着寡黯的光泽,“如果他当真死了,我白白思量了四年;如果他还活着却忘了这里,我只觉自己更加得不堪。当真如此,别说是四年,四十年,四百年得等下去又如何呢?所以……待我去后,你带素央走。有多远,走多远……”
      “不成。”玉雏第一次振声拒绝她的请求,落安心头一震。
      玉雏早已懊悔,教她那些把戏,替她扫尽上山的人。
      沈落安明明承了于墨风大半内力,为什么偏不肯让他教她一点武功,他又不忍告诉她,从前的管事唐瞬庭日日在她吃食里下慢性的毒,不消半年她便神痴而毙,可她分毫未辨,若不是于墨风给了她毕生功力保她一命……否则凭风雪山庄的庄主,怎能让区区几个流寇轻易折了一星半点去。
      也只有他知道,月圆每至,人语初歇,她会翩然回到穹庐,如于墨风走后的所有白日里一样,依旧浮翠流丹,依旧傅粉施朱,再也不是从前的清丽佳人。只是还会跟从前她住在穹庐里的日子一样,燃一对烛,烹一壶茶。
      珠帘半卷,香烟弥漫,薰风入弦,她每次待到天光微启,待茶水煮干也不肯走。
      那样的夜里,玉雏不会闭窗。
      他目光自炯然渐堕幽蒙,说:“我带你们走……”
      她微微一滞,静静说好。

      第二日。
      落安广袖长舒如舞风,她到底还是站在瑟兰山巅,目光濯然。身旁红梅新放,远眺千山灼灼浮雪,又一年。
      年岁之于她,除却那两年近而忽远的寂然箫声,穹庐外花娇光晴的那片梨树,还剩下了什么。
      噢,还有,相见不识的央儿。
      “所以……待我去后,你带素央走。有多远,走多远。他死了这风雪山庄的虚名儿不要也罢,他活着我也不要素央知道她有一双离心离德的父母……”她施计药昏了玉雏让挽风渡渡头的人送下山,再扬了一把火烧了风雪山庄。
      穹庐,咫烟桥,碧蒿堂,汀泊居……眼睁睁看着她最美最好的盛世佳年化成卷天铺地的灰烬。
      落安知道若是玉雏稍稍留心抵挡,她不会得逞。是她辜负了他的信任,只因天上地下唯有玉雏一人会拼尽毕生保全素央。
      她把染雪的画卷插到他腰间,如果,墨风还回来呢?要给他留一点念想。
      心里澄明,只有沈落安身死,江湖一段公案才算完。如玉雏所言,担子一上身便将一辈子赔进去了。她安然逃脱了这次,那么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树欲静而风不止,反正落安一颗心也早不在了。可素央,那是墨风存于世上的唯一骨血。
      素央素央,她最质朴的愿望,梦里寒花隔玉箫,不过是能再听一阙清远。
      她苦笑微闭上眼,还记得以那些“闭关研武”为名躲在穹庐里的日日夜夜,再宽大繁复的华服也挡不住渐重的身形,她翻着染雪留下的医籍自己配了安胎安神的药。
      落安这一生,逃不开那画像上侧身抚琴女子的拂助。
      那药,黑苦如斯,有一股药材的腐气,洌灌入喉却是为了新生。
      那日,阴霾遮日,她喝了药昏昏沉沉地思睡,疏忽了让药炉失柴干蒸了许久。她急忙打开炉子,刚躬身进去却觑到窑炉内壁上深深浅浅刻着的小篆,焦黑得发出幽闭的光泽。“檀影一支,以意提形,以形尽意……意动则气聚,意散则气散……恐祝由之术遗祸,独制器一支流传诸后世……东方氏遣留。”
      呵,为什么要叫她知道呢,这最后一点掏心尖的话也不过是飘摇风雨中漫天芳尘里的一点粉屑而已。
      山上终年只风无雨,巧而墨风去的那日,有雨,她生产那日也下了。细雨潇潇,缠绵悱恻,雨水轻弹上褪了朱漆的窗棂,化去了惨白凝驻的霜。
      玉雏到底是个男子,她将他挡在篱外,独自躺在塌上,咬得牙根都松懈了也不肯喊出来。
      她抓着那枚香囊,玉质冰冷,她贪得是里头杜衡芳芷的清新。
      她贪得是临去那夜,他半梦半醒柔然唤得一声“落安”,是“落安”不是“雪”。
      他说过,她就是倔,只剩倔。
      “于墨风,我终有一日连倔也没有了。”她如是心念。
      他说过,等他回来。
      “于墨风,我用心等了。”她如是心念。
      足足熬了两夜,末了浴血她拿起寒光凛凛的剪子剪短婴儿蓝紫腾热的脐带,偎一偎孩子彤红若苹的小脸,用微不可闻的声唤了玉雏进来,将孩子送到他怀里,只说了一句话便人事不知。
      她说:“找一户好人家……”
      崖头,独身,她蓦然觉得倦,这江湖死生。抗下风雪山庄里外的疾风暴雪,暗地修书给暮鸦谷医圣言明辛艰望他老人家置身风雨外不要涟卷进来。更不忍心再牵连了素央,那是她的宝。她心知:四年,已到极限。她沈落安,连着玉雏,不过双慧四手,总有一日要被拆穿的。而风雪山庄的那些人,于墨风在时从不肯轻易让任何一个人折损,他珍视他们作手足。
      “于墨风,我对得起你。我守了约,陪你一生。下泉相见,我亦是对得起你。只是想必,你的雪卿也没有忘了你。”
      而那粉妆啄玉的孩子,还是只在山下的凡尘里求得一世平安,已是极好。
      身死人去,再没有安姑娘,一如再没有于墨风,更没有《檀影遣书》——那是传说附会,是臆造而已,就叫他们分心劳神猜个终生罢。
      少了她有如何呢?新绿旧红春又老,少玄老白人生几,江湖从来不停,从来不。
      如此,她盈盈一笑,没有那一盏清茶,一曲断肠,亦没有什么好再挂恋了。
      身后,有踏雪而来的清肃脚步。
      她捏重了琵琶锁,忍不住转身,催命阎王倒个是什么样。从前他就说她,思奇盛误终生,她会那般曼笑地堵他:“真是误了终生”。
      原来,临到最后一刻,心底最柔软的,还是那一处。
      乱雪飞目,眼见扶桑子单指挑出“凤蝶切”出鞘,刀身灵光现寒气乍地而起。北风卷地白草折,刀锋在荒茫地上拖出一道席裂般的雪痕,如他的胸前一道延绵至腹的长疤,师父说那是他的“白璧微瑕”。
      他当真是白璧微瑕,除了那点瑕,其余全是留白。
      四年前,他伤重跌入海,几乎丧命,抓了几日的浮泡才让一家扶桑的渔船救了上来,伤愈之后,迷迷惘惘,前尘尽失,打渔时遇上了师父藤原,也不知道自哪里看出他天资上层,就带到内府苦心训了三年多。一点便通的人,很快升任师父左右,成了他的大武士。
      此番来中原搅扰出这样大的阵仗,只为风雪山庄。风雪山庄在的一日,师父便有所顾忌浸染不了这里,还有那所谓武林瑰宝《檀影遣书》。
      他明白,师父内忧外患——垂垂暮者,武士离心,外派纷争,太需要《檀影遣书》助他再定乾坤。
      意念如此,他从来下手狠快,不容有失,何况,小师妹沙加还在等他早一日回去。
      早一日,也好,谁让她笑得这样好看,俏丽俊逸,天真全露,像足一个人。只是佳人何在?他一面笑着自己的蒙昧,一面一个人在中原茕茕走完一程又一程,提刀,染血,搁刀,滴血。
      这瑟兰山,便到终点,他甚至早已备下回扶桑的船,有人等他回去,真好。
      更加得不容有失。
      他铁腕一转,着力朝她刺去,他要带着她完整的一粒心脏回去,复命。书在哪里?师父反没有刻意交待,仍需他再探。其实人便是书,书便是人,藤原心中当真不信世上真有这部书,不过是一块碑,毁了,人心便散了,他才有渔人之利。
      可这传说里,一笑倾城的山庄主人安姑娘,怎么挡也不挡,直叫他一柄刀没入她单薄羸弱的胸间。
      刀入,刀出,殷红喷薄,瞬间溅蚀了他的脸,是这样轻易地得手。
      可眼前的徘徊顾影,颜笑潆洄,有如他午夜梦回里的那抹,那是他能忆起的“曾经”,虚无的,全部的。
      只是太过相似的东西,人们总是不信。
      是她?自然不是,是也不是。
      “你忘了么,你忘了么,我不会武功啊……”她往前一扑,欣喜若狂,只是身沉,连他近于眉睫的手腕也攥不住。
      他微惊,可惜,不懂。不会便不会罢,会或不会,她都不是一名无辜人。
      落安眼里忽起了瑟兰山昏黄时袅袅而升的雾泽,眼前男子的眉眼依如昨夕,那初遇时的威凌。而她裹胸上盛绽的花,艳娆如漫漫长夜里添茶回灯时双烛下滴落息止的红泪。
      琵琶锁裂,铜头簪棱棱散扎了一地。
      红梅成凋,绯映雪。
      心疼心疼。
      心没了,便不再疼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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