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出云贵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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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人马从远处呼啸而来，卷起高高的烟尘。领头的是个少年，青灰色的衣衫未曾因此而蒙上尘土。他眉头微皱，冷俊的脸，却目光清冽。他看着前方阴沉的天，紧抿双唇。右手高高扬起马鞭，转眼间便带领着一队人入了山。
此山名为出云山，山间雾气缭绕，林木高耸如云，山中多年不见日光。风穿过树隙呜呜作响，耳边不时传来几声尖厉而凄凉的猿鸣，更添几分肃杀。
领队少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加快了速度向前奔去。顷刻便出了山路，在一处高地，少年拉了马，喊了声“吁——”，向山下望去——不远处有一座城池，从城内升起阵阵浓烟，隐约飘来的血腥味在提醒他们城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公子，这……”有人拉马上前，却欲言又止。
少年的眉皱得更紧了，眼中的焦虑又深了几重，一滴汗从他鬓间滑落。“她一定不会有事的。”接着一甩僵绳，驾着马向城的方向去了。
剩下几十人也驾了马，紧随其后。
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她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等我去寻她……
在出云山东面五百里，有一座城池。高高的城墙将他与外界隔开，黑色的城门如漆黑的眼，凝视着穿过他的每一个人。
这里是贵阳城，一个兵家必争之地。它东接鬼哭谷；向北便是京都，谓之天子之土；南边是鲑渭平原，其宁扬城是商贾交易货物之地，其繁华更是甚于京都。
这十几人的小队驾马来到城门前，前方大门紧闭。血染红了城门前的土地，黑色的城墙屹立在这不知多少年月，守城将士的血早已渗进这里的每一寸土壤，向人们诉说这里曾有过的一切。
“来的是何人？”
听见有人喊话，十几双眼睛齐齐向上望去。
“是诸侯北堂家的公子，北堂泽，这里有通关文谍。”青衣男子身边的一人从怀中掏出一本金边文谍，高声说道。
此时从城墙边又探出一颗脑袋，向下望了一眼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北堂公子。开城门。”
城门“呀呀”打开，北堂泽驾马冲进城内，一转眼便把众人甩在身后数丈之远。
刚刚还守在北堂泽身边的男子开口对身后人道：“你们去保护公子，我去刘将军那。”
“是。”众人齐声应道，立刻驾马追了上去。
留下的男子看上去已过而立之年，一身暗紫色长袍，眼中丝毫没有一路奔波的倦意。他抬头向城头喊道：“刘坚将军，何不下来说话。”
城上有人缓缓走了下来，身上的金甲闪着寒光。脸上挂着不明所意的笑，开口道：“尉蜀大人，这到底是何事竟能劳烦到堂堂北堂家的大公子来我这穷乡僻壤？这可不是游玩的去处啊。”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尉蜀却并不生气，缓缓说道：“刘将军是明白人，我们开门见山说话好了。”
四目相对中，竟是默契异常。
这二人，一个是守城的副将，身经百战，铁骨铮铮；一个是北堂家的宰相，忠诚如是，奸巨圆滑。
自是为了自己的国和家，甘愿付出一切，只为最后的繁华。
城中到处都是受伤的士兵，呻吟之声在城池上空久久挥散不去，凝结成了黑阴阴的乌云，压在上空。
北堂泽一队人驾马在城中飞驰，寻了大半个军营竟是寻不到所求之人的身影。此时北堂泽更是焦急万分，只盼得跨下宝马能生出一对翼来，却不想在途中被人拦下。
对方手握三头龙纹长戟，跨一匹赤色汗血，身着银色战甲，头盔上的红缨随风而动。身后随着五十来人，神情严肃，登时气氛剑拔弩张。
北堂泽见去路竟被人拦了，刚要拔剑却听得对方开口道：“在下抗蛮族大军第五队队长蔡林胜，奉林贤将军之命请北堂公子去帐中一聚，公子所寻之人已在帐中。”
北堂泽一听如此便将剑一收，上前道：“快带我去。”
蔡林胜掉转马头，引领北堂泽一行人来到将军府。待众人下了马，对北堂泽说了声“林将军在里面等你”便不再言语。
北堂泽也不理会，对身后人说道“你们在这等我”，径自进了府。
将军府里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严肃异常，看来这仗打得定是不轻松。
远远的，北堂泽就看见林贤与其他几位将军在沙盘前商议着什么，神情紧张。
北堂泽突然叹了口气，想到自己一路飞奔到这不是为了关心战情而是为了一个女子，不由得一阵内疚。自己的骑射之术都是由林贤所教，而如今帮不上老师一点忙，却来添乱，不觉心中一沉。
北堂泽这样想着，突然听到有人唤他。抬头一看，原是林贤看到了他。“北堂，你来看看这沙盘。”
虽然心中惦念着她如万蚁噬心，此刻却还是耐住心中的焦急走上前去。
耳边是老师对此次战况的介绍：“此次敌方来了五万人马，而我军虽只有三万，却都是装备精良骁勇善战的骑军，再加之贵阳城固若金汤，综合起来倒是我军更胜一筹。只是……”说道这里，林贤面露难色。“敌军派来的内奸竟在井里下了毒……我们的将士和马匹已有三成病倒了……”
北堂泽心中顿时一凉，“内奸可否找到？军中可有备用水源？”
林贤摇摇头道：“内奸虽已找到，但军中却不曾准备足够的解药。没有水源，这可怎么办？”
北堂泽看着老师，登时觉得老师又老了那么几分。却突然问道：“难道贵阳城里喝的竟是死水么？为何一开始没有考虑到有人下毒？”
林贤无奈道：“怎会想不到，已去探了近处的水源，可谁知那处闹了瘟疫，死者十有八.九，水已是不能喝了。”
“这……”北堂泽突然意识到这场瘟疫来的未免太巧。想到这竟一阵恼怒，为赢得战争的胜利，百姓竟是可以这样牺牲么？“那京都那呢？为何不向圣上求药？”
又一声叹息，神色黯然，将其中缘由缓缓道来：“我们并不是皇帝的亲军，却有着比亲军更强大的实力……贤侄……莫非你还不明白陛下遣我林家骑军来打这一仗的目的么？”
北堂泽又是一愣，登时冷汗涔涔。原来，原来这便是贵阳之战的真相么？若战败，则定会有京都的亲军前来降罪；若战胜，也必会令林家骑军元气大损！想到这，北堂泽握紧拳头，浑身颤抖。
一将成而万骨枯。这本是不变的真理。
“哥！”
突然间响起的声音让北堂泽心中狠狠一颤。回过头去终于看到了这一路魂牵梦绕的人儿，一时间已忘记刚刚的怒气，张开双臂露出了久违的笑颜，“芮芮……”只觉得怀中香气一沉，便哎呦着笑道“芮芮怎么又胖了”，想把怀中的人拉起来好好看看，却发现后者的肩头一耸一耸，竟是在哭。
双手捧起怀中人哭花了的脸，北堂泽柔声说道：“芮芮不哭，芮芮别怕，哥哥在这，哥哥来接你了……”说着，轻轻抚去她眼角的泪，小心翼翼地拥她入怀，像是抱着一件极其珍贵而易碎的宝物。
第二天，北堂泽带着北堂芮离开了贵阳城，回到本国泯洲。
那年，北堂泽十六岁，北堂芮十三岁。
元真五年三月二十八日，诸侯北堂家长子北堂泽带十六人至贵阳城接回其妹，北堂芮，并在次日启程回到故国。
元真五年十月，历时半年的贵阳之战消磨了蛮族骑兵和林家骑兵大半的兵力，最终以蛮族的撤退而告终。同时此战也以其僵持之久成为元真年间最久的战役。
此次战役双方死伤无数，将士的鲜血染红了方圆十里的土地，在之后一年内，城中的井水更是腥红异常，无法正常饮用；在次年春，城中更是红花绵延，别无他色，像是血，携着无边的怨与恨凝结不化……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人们，这场况日持久的战役夺取了多少鲜活的生命。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出云贵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