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澄短篇故事集》_秋澄

10、《女人物语-过客非过》1

　　这是个年龄不超过十六的少女。
　　我打量眼前的女孩，拿出一套她所要求的文胸，蕾丝镶着黑色花边，一款少女特别中意的造型，只是最起码上了D杯。我再次望了她一眼，更多加留意了那片胸前的“壮观”问：“上次买的还好穿吗？”
　　“还不错。”她眯眼一笑，四下打量了一遍目前还算空旷的店堂，压低了声音面色也变得几分不自然。“事实上我没办法确定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又来了，我在心中大打哈欠，还是耐着心子听女生倾诉着属于“青春期的爱情萌想”。这女孩接连三周出现在我的内衣店，仿佛心灵访谈一般会趁着结账的时候抓着我倾诉她暗恋的烦恼。
　　实在搞不明白店里又不止我一个营业员，怎么就偏偏逮上了我，难道我长得就那么像一个善意的聆听者？扭头朝收银柜方向望去，见王馨卉那女人正漠视无人地修剪着指甲，一脸的专注，好像这时候就算2012提前到来也不及她一双爪子来得重要。我暗自叹口气，自我安慰，怎么说我至少长得比王馨卉那丫的受人待见。就因为她生的一张太狐媚的脸，难免也会被女顾客给眼神挤兑，尽管她压根就不在意。
　　少女絮絮叨叨地大吐苦水，我嗯嗯啊啊地回应，难免心不在焉。看在这小丫头买了很多的份上反复催眠自己：顾客至上顾客至上。
　　一见那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店门口没走多远，王馨卉就立马拍拍手站起来语带嘲讽，“于盈你说说你是不是在教唆我们祖国未来的花骨朵儿去引人犯罪。我说啊，那犯罪倒还是小事儿，别一整就整到我们伟大的人民教师头上。”她长得很高气势一下就压过我，嗓音明亮却不尖锐，反而有些悦耳。
　　“哪儿的话。”我白了她一眼，“谁让这姑娘暗恋她老师呢，都说暗恋是个酸果子，你让我怎么帮她。”
　　“要我说，直接掀了上衣把那老师推倒得了。为人师表，背地里还不都是些衣冠禽兽。男人嘛，没个好东西。”她砸吧着嘴点上一支烟，吐出袅袅烟圈，“不过这小妞发育倒真是不错，一点不输你姐姐我。”
　　“总之啊，暗恋没什么好结果的。”我转身打理起衣架上的内衣，总结性发言。
　　“哟，感情是在说你自己吧。”她翘着二郎腿，翘着的那只长腿高跟鞋一穿一脱地晃荡。
　　我猛地一怔，脸上像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似地顿住动作，接着狠狠剜了过去，“王馨卉，说了多少次了别在店里抽烟！”
　　“行行行，不抽我不抽。”她双手投降地掐掉烟头，走到我身旁欲言又止却终究只是拍了拍肩膀。“两年了，该忘了。”
　　我愣愣盯着衣服被攥出的深刻压痕，心中感叹：是啊，两年了，是该忘了。

　　我暗恋唐枭翔那年，他已是C大财经系的风云人物。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我却只是因为他在我肚子饿昏头的当口借我刷了一顿饭卡，便开始对他狗皮膏药般得死缠烂打。追了半年总算革命成功，照理来说故事就应该在这里划上一笔完美的终止符，男女主角就此白头偕老，多美好。可惜就在毕业后我们交往的第四年，准备前赴民政局登记结婚的前一天，他就此失踪。留下一条没头没脑的短信作为交代：“对不起盈盈，我还年轻，不要束缚我。”
　　为什么说失踪呢，说白了就是他滚了走了跑了逃了不要我了。他怕了，怕结婚会被我给牢牢捆死，怕我这种蛮横的女人会逼死他。所以走吧，你要走没人会挽留。
　　唐枭翔事后处理的倒也是爽快。辞了他公司的工作，换号码换公寓换房子。你他妈的怎么不顺带连良心也一起给换了？一直觉得很讽刺，当时就是因为他做事的这种决断而让我死心塌地爱上他。却从未想过，也正是这种决断会白白付诸我们的感情。
　　结算下这几年以来的辛酸史，我得出一条真理：暗恋就不是个东西，女追男就更不是个玩意儿。
　　一双手凭空接过被我蹂躏过的睡裙，王馨卉安抚了几下褶皱叹口气：“我就说，男人没个好货色。”也别怪她女权主义，她这几年怎么撑过来的我看在眼里，实在够得上艰辛二字。怨就怨她瞎了一双凤眼看中那狼心狗肺的前夫。爱了一场，痛了一场，最终独自收尾。
　　王馨卉曾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当年她陪前夫渡过人生中最为难熬的一段日子。睡过百货公司大楼，扫过大街，挤在一间十平米不到的小平房，天天吃泡面。都说同甘苦共患难，可惜这句话充分没有体现在她前夫那儿，那男人生意成功咸鱼大翻身后立马就找了其他女人，抛弃了她这个“糟糠之妻”。
　　王馨卉离婚后一度意识消沉，同我经营了一间专为女性服务的内衣店，自此对男人这个生物失去任何希望与幻想。要她来讲，与其去为男人服务她宁可选择喝敌敌畏。
　　我常说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从那张漂亮妖冶的脸上，我总是看得到岁月磨砺过的隐隐沧桑与事故。
　　我恨唐枭翔，她则唾弃全天下的男人。尽管不承认，说到底也不过是两个在爱中受过伤的女人的自怨自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