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烟》kraya

5、猫又夜曈

　　———这个世界没有偶然，有的只是绝对的必然！正如你我穿越的世纪，也如你我共用的身体，甚至于……终有一天你我将要……面对的未来。

　　紫发紫眸的美丽男人用说不出的复杂眼神仔细打量着半空中垂吊的少年，良久，宽大的袍袖飞舞起来，禁锢的蛛丝断裂，一直麻木的躯体有了知觉，身下的水镜漾出涟漪，一波复又一波，镜的中央，鲜血浸泡的莲，若隐若现，缓缓绽开放，珠玑跌落，无风自散，狂乱的花瓣一层又一层地将少年裹紧，密密麻麻，直到那浓郁的腥气染满他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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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睛。

　　———苏轼《定风波》

　　夜澜山的雨总是说下就下，刚才还是晴空万里，半个时辰不到，淅沥沥的雨点已从天而降。狭小的空间，宽大的木床，躺着曾经的男人，黑发的少年挺直着身板站在最远的角落里，悄无声息。

　　木门吱嘎，紫得发黑的身影带着水气踏了进来。

　　“醒了？”那身影微笑道：“水，我捉了条鱼，吃么？”发觉角落的阴影晃了晃，紫色的瞳孔窜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木床上的男人，支起胳膊，痴迷的神色，又哭又笑的表情，尽数落入他人眼中。

　　———你以为人们爱你么？
　　———人们爱的只是我这绝世仅有的皮囊！

　　少年闭上了眼，事实摆在眼前，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从那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从一个人生跳向另一个人生，没有什么……能够……永远。

　　默默地离开了山顶小屋，沉静地享受着雨点的亲吻，黑发少年无奈一笑，求不来啊，求不来，有些东西，无关时间，无关地点，无关性别，无关努力，也许……一切均是命。

　　只是，何时才是尽头

　　下山的路途，走得跌跌撞撞，没有了那一身完美的□□，没有了那一套过人的修为，少年狼狈得连常人的动作都做得有些困难。

　　看来之前真的是太过依赖紫衣了，少年苦闷地想着心事，穿到这个奇妙世界之初，自己自私地占据了紫衣的身体，在古朴的村寨里，极尽所能地享受着温情与幸福，有意无意地忽视着那个瘦弱男孩的泪水，而当面对残酷与死亡时，懦弱无能的退缩却将那人推进了血腥的泥沼，虽然危险时可以安全地躲在温暖的身体里，虽然还能时不时地将男孩踢开来享受生活的美妙，然而紫衣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愤然，它们在恨，恨他这个鸠占鹊巢的游魂，它们在排斥，排斥着他所有的感觉，分离，是早已注定的事情。

　　如今，这一切终于有了结局，不知道紫衣如何动了手脚，少年有了自己的身体，只是那久违的低沉压抑的笑声再次回荡在耳边。

　　这是紫衣的报复，也是良心的诅咒，少年平心静气地接受，对于自己的行为，他也曾自责过无数回，但仍阻止不了内心深处的劣根。人总是自私的，少年不想压抑同时也愿意接受随之而来的后果。

　　在一头栽进山路正中那个万恶的泥坑前，少年第一次看清了，离开紫衣身体后的自己，平凡而苍白的脸，陌生而熟悉的眼睛，讨厌而干涸的唇角，以及唯一满意的高挺鼻梁。“竟然跟以前的相貌一般无二？！”少年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解脱地昏了过去。

　　少年满心满愿地以为，以后的事会象正常的穿越小说那样发展：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干爽华丽的软床上，床边俏皮可人的婢女端着上好的补品，轻言细语地唤着公子……再不然尖声跑出去，自己再对着进门的人谎称失忆也好嘛！

　　只可惜，口鼻里冰冷的污泥打破了少年的美梦，背心沉沉的似乎压了个什么东西，少年用力扭转脖子，却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黑小孩正睁着大眼滴溜溜地看着自己。

　　“你……？”
　　“夜曈！”
　　“我……！”
　　“还行。”
　　“那……。”
　　“不知道！”

　　“晕，老大，好歹让我说句完整的话，行不？”青筋突起，黑发少年强压下快要暴走的神经，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还有，你真的很重也！”

　　那小孩眨巴眨巴黑豆似的眼睛，“不能坐么？”也许是对方痛楚而坚定的神情感染了他，黑小孩带着疑惑与不舍跃下少年并不宽阔的背脊，动作很是灵活，竟没沾染上一点泥星，“可是地上真的很脏嘛！”

　　雨不知何时停的，黑发少年从泥坑里爬了起来，被微凉的春风一吹，哆嗦怎么也止不住，与短衣短裤、精神抖擞的黑小孩相比，着实有些差劲。少年愤然地瞪了瞪，却被眼前这对亮晶晶的眼珠给迷住了。

　　不想否认，黑如沉沉之夜，亮如闪闪之星。

　　“阿啾！”突然的喷嚏将少年有些发呆的思绪掩盖了过去，“你是那家的小孩？迷路了？”

　　“你叫什么名字？”黑小孩问道，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少年擦鼻涕的手背。

　　“哈！”少年有些尴尬地在衣角上擦了擦，“翊，你叫我翊吧。”既然穿到了个古怪的世界，又离别了紫衣，干脆就恢复以前的名儿，去了姓，权当做与那个世界决绝的方式吧。

　　抬头看了看四周，少年道，“你……认识路么？”

　　虽说来过几次，可每次都是紫衣那家伙亲自出马，向来路痴的自己多半蜷缩在角落里瞌睡来着。

　　“当然认识路，需要我带你离开么？”黑小孩专注的视线从手背换到了衣角，翊觉得一阵汗颜。

　　“但是，有个条件，我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翊沉了脸，从紫衣那里净身出户，最值钱的也就这身儿破衣裳，难不成要裸奔了？

　　“想什么呢？”黑小孩一脸黑线，“我只是有些馋，又不会吃了你？”

　　愣了愣，翊的肚子也凑热闹般地叫了起来，“我也很饿啊，可是这树那么高，摘果子会把我摔着的，那水这么深，捉鱼会把我淹着的，我……”

　　“把你的灵水分给我，就带你下山！”黑小孩鄙视的目光让翊红了脸，“你的灵水很舒服，魂火也漂亮，就是魄精不知道被什么给裹了起来，看不太清。不过，应该不影响我的食欲，如果愿意分给我，我不仅可以带你下山，还可以做你的保镖。”

　　嗯？翊眨了眨眼，伸手掐了掐男孩的锅灰似的脸，“不痛，果然是在做梦。”黑小孩一手抓来，不，应该是一爪抓来，因为那黑黑的五根手指尖上，闪亮闪亮地长着长长的黑色指甲。

　　“好痛？做什么！”
　　“你不是人？”
　　“废话！我可是猫又，夜瞳，也就是你们常说的猫妖！”

　　又一阵风吹过，翊哼哼叽叽了两声，调头便跑。姓夜的黑小孩却异常兴奋起来，撒开腿跟在了少年身后，二根毛茸茸的尾巴得意地窜出来晃荡着。

　　“走那条路可就离开夜澜国，去向腾国边境[厌次]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