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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魂与白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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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城门口,金发锦衣的男子有些痴呆地仰着头,“厌次?”身旁黑发玄衣的同伴已经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喂!你等等我嘛!”
“……魂,你再不等我,老子发飙了哦!”
一股寒气破空而来,黑发男子转过头来,英挺的脸在夜色中显得棱角分明,只可惜一条巴掌宽的黑幕将男子的双眼掩了起来,上面施放的禁制很奇特,只要一靠近,便会觉得力量被一点一点地吸走。
金发男人挠了挠头,几个腾跃便赶到玄衣男子身边,人虽服了软,面了上还是有些挂不住,便将脸转向与同伴相反的方向,低低了骂了几句,待再回过头来时,已是满脸讨好的笑。
“魂,这次要是真找到那只夜猫儿,你可得履行诺言跟随我好好打上那么几回合哈!”一想到自己与魂的交易,金发男子便兴奋得全身骨节咯咯作响,他偷眼看了看对方,一贯没有表情的脸倒没显示出过河拆桥的神色来。
说起来,那只夜猫子也不知对眼前这个做过什么?竟被追赶到如此地步,若是换成最喜打斗的自己还好,可偏偏就只是只嘴上功夫了得的笨猫,至于魂,做为挑战许久的对手,连自己都未曾胜过他,更别提那只猫了。
不过,金发男人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兄弟,为了你哥幸福的战斗生涯,你就暂时委屈一下,所谓敢作敢当方显男儿本色,既然你已经惹火上身,哥哥我就再加把风好了,嘿嘿!
正想着,玄衣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俊脸微抬,黑红色的长舌隐约出现在嘴角,似乎舔了舔迎面而来夜风,面上神色一变,飞身向前。
“啊,怎么又跑!”金发男子絮絮叨叨地紧跟在身后,“不愧是蛇精,溜得比谁都快。哼!哼!要是真让你逃脱了,我这风之白潜也就不用叫了……”
寻着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息,魂右手掐了一个滑字决,脚下便如抹了油似的箭般前行,他知道个性阴沉的自己很容易招人嫉恨,特别是当族人们发现自己身上那极高的修为天份之后,妒嫉、怨恨、羡慕、嘲讽种种恶意源源不断全落在自己身上,即使弄瞎了双眼,那围绕自己的所有感觉与意识还是会在力量的所有者心中无限放大,无论好坏,一点一点地累积,直到崩溃为止。
还记得八岁那年,他踩着层层的尸体逃出了那令他窒息的故里,族人的追杀他不介意,餐风宿露的生活他不在乎,唯有那些不知好歹的人与妖,神或魔们纷繁复杂的心思仍是无处不地在骚扰着渴求净土的他。
杀!杀!杀!
在踏过一片又一片血腥的灰烬后,一位雪发少女出现在眼前,出玄之明镜的传说让他半信半疑。
“……找到映夜之瞳晶,你便会找到……你命中之人……”
少女不明不白地交待了半句,欲言又止地消失在空气中,然而魂的心中却腾地燃起了希望之火。东游西逛地寻觅了多年,迷题终于在这个自称白潜的武痴身上得到了答案,当自己说起映夜色之暗晶时,张狂的金发男子本能地在心里发出了两个颤音,夜曈!
至于之后,如何设计这个如孩童般白痴的男人与自己定下交易,带自己找到那个叫夜曈的猫妖,对于久经沙场的魂而言自是易如反掌。
一甩头,玄衣男子挥开有些久远的回忆,浓厚的妖气从一扇土褐色的木门逢隙边扩散出来,魂轻抬两指,手式已然变换为钻字决,消失在紧闭的大门口。紧跟身后的白潜忍不住咋咋称奇,寻思着,这蛇啥时候也拜狗妖为师了,否则仅凭猫儿十年前的一件旧物,便能追到这儿来。
眼看玄衣的人影溜出了自己的视线,白潜忙按下心中的感慨,脚后跟顺时针一转,地旋风由下向上窜出,将他迅速托了起来,衣袖再摆上二摆,悬空的身体便冲着门后那三间破落瓦屋射了过去。
比速度,还不知道谁快呢!
终于赶在魂之前抬起了右脚,白潜正准备踹开正中那间破烂小屋的木门时,门却刷的一声突然打开了,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白潜本能地向右一闪,一盆不知道什么水尽数落在了身后反应慢了一拍的玄衣男子身上。
“啊——!”屋内有人惊叫,紧接着是木盆落地的声音,随着门后那人慌慌张张的脚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谁啊?翊,你慌个什么劲?不就是我的一盆洗脚水么,你怕什么,那可是香得很。”
白潜汕汕地笑着,看向左侧还湿嗒嗒滴着水的男人,希望那只笨猫没把这位大爷惹火才好,正想缓和缓和气氛,一个藏青色的人影挥舞着不算太干净的麻布冲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来人一边很是诚恳地道着歉,一边胡乱地用手中的麻布替中招的仁兄擦试。
淡淡的香气透过身前之人的指尖传了过来,凡他接触过的地方,恶心杂乱的俗气消逝无踪,连时间亦仿佛为着此刻而静止,双眼的禁制有所松动,魂心中一惊,手已不由自主地搭上了对方的颈脖,指甲一勾,浓郁的香气携着血腥侵了肌肤之中,只觉浑身舒畅。
“嘶啦——!”有什么东西断裂了,一道强光射入曈孔,魂应急地将之缩成了极细极细的缝,成功阻挡了灼伤,却阻挡不了清秀少年在脑海中缓缓成形,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他失去双眼后正正常常出现的形体,头发是漂亮的深黑,眼睛是纯正的浅黑,看上去软棉棉的嘴唇轻轻的一勾,便如同拥有了妖魔之力般将自己拉了过去,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少年的身体一点一点地透明,那奇迹般的胸膛之中,无畏一切的魂火正剧烈燃烧,以至于将一切凡尘俗世都化成了灰。
至此,玄衣的男子终于明白了少女的意思,找到夜曈的目的,就是找到这个人,而这个人的魂火将是断绝自己悲惨命运的关键,只要吞了它,只要……吞下它……
“嘶——!”翊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冷竣的蒙眼男人,一根红得发黑,有着蛇般分叉的长舌从他棱角漂亮的嘴里伸了出来,搭在自己脖子大动脉的手指冰凉得吓人,非同一般的恶意从划破的的伤口侵了进来。
“妈呀,夜猫子,你若不出来,我这辈子都不让你舔了……”
了字未落,高大的黑影从屋内扑了出来,一根毛茸茸的长鞭如毒蛇吐信般缠向位于翊颈脖前的手腕。
原本笼罩额下的黑幕片片飞散,魂猛地睁开了那双禁忌之眼,七彩琉璃之色顺着眼睑的边缘向外扩散。
白潜一早便打定主意看场好戏,可见到此情此景时再也忍不住站直了身体,好斗的细胞开始叫嚣起来。原以为那人,为修行天地妙法而自毁双目的流言不过是做秀,没想到不仅真有其事,更绝的是他竟然成功了,那看不清禁眼珠外形,流光四溢的眼眶便是最好的证明。
“洞心术!”夜瞳诧异地叫道,手中的动作却并未停下来,只见长鞭圆滑地一转,直奔翊的腰间而去。魂嘶地哼了一声,右手微张,复又一紧,将翊纤细的脖子牢牢地捏在手心,象拎小鸡似的将手中之人拽向了身后。空闲的左手,中指微屈压下迎上来的拇指,轻轻一弹,黑墨似的火焰便自夜瞳的长鞭尖端无声无息地燃起来。
“死炎!小心!”早就有所戒备的白潜翻手成掌,飞身上前,全力劈下,只听得喵的一声惨叫,夜瞳抓着自己刚被切掉小半截的尾巴痛哭不已。白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尾巴短点有啥,要是被死炎上了身,只怕你哭都哭不出来了。”
然而,等两人再回首时,魂与翊早已不知所踪。
突然觉得夜风的流动有些滞怠,白潜本能地哆嗦了一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源头,不用回头已能感觉到,原本身后又蹦又跳的妖猫,突然间,没了动作,而以他为中心约一步开外,空气异常沉重。
白潜拼命地想要阻止自己,可别扭的脖子就象被一双无形的手强制地牵动,一点,一点,又一点地转向脑后,无边的黑色开始自那只总是懒洋洋的猫儿眼中展开,其中闪亮的精光被尽数吸走,夜色污染了整个眼眍,连眼珠都失去了应有的形状,难看得怪异。
正瞧着,夜瞳突然裂嘴一笑,竟发出与蛇精一般无二的嘶叫声,白得发亮的尖牙在如水的月华照耀下闪烁着隐隐的红光。
白潜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夜澜分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一个好吃懒做的黑瘦小孩竟奇迹般地成长为与自己一般高大的怪异青年,无论如何修行,不管吃进什么仙丹,这种变化也绝对有背常伦。
金发男子眯起了眼,面色阴沉地看向院中魂与那少年所立之处,在他泼出水来的那一瞬间,自己就发出了察探之术,他可以发誓,那人100%的是普通的人类,可是,一个异常也就罢了,但连冷情至如斯地步的魂也不对劲,这个问题便值得研究研究了。
可惜,没等白潜想出什么名堂,一只厚实的猫掌已然踏中他的面门,金发男子倒是随机应变,手腕轻转,有些停滞的夜风刹时齐齐聚合于身周,将他托成标准的45度斜角。待到转身想追时,只来得及看见巨大黑猫身影和二根长短不依的毛尾巴消失的片断。
“操,老子是招谁惹谁了?”白潜摸了摸有些发痛的鼻子,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一贯神经兮兮的夜猫子暂且不说,能让向来高傲自负的魂使出偷窃的技俩,那个人类绝对是关键的关键,可,他倒底又是谁?就在金发男子拼命晃动他那不太聪明的脑袋时,一条‘妙计’竟被他抖了出来。
对了,去找老姐,龙隐的潜后,她可比自己聪明许多,白潜心中一喜,两只手腕同时翻转,小型旋风自左右掌中暴出。瞬间便将金发男人庞大的身躯吞没殆尽,转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孤伶伶的小院里,被狂风卷动的树叶缤纷飞舞,一只润如白玉的手伸了过来,长长的指甲晶莹剔透,宛若精工细作的艺术品。玉手微垂,长而宽大的紫色袍袖便将这美色以及与这美色完全搭不上边的破损落叶尽数收入那紫色旋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