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晒流光》萧远堇

2、PART-2 上官景睿

　　上官景睿在教学楼的楼梯角落里找到那块钉着名单的告示牌时，腕上的手表已指向了11：25分。
　　但愿教室门还没有锁。他这样想着，面无表情地走向二楼。

　　走廊里安静得只剩下脚步声，阳光从木制窗格间溢入这采光明显有些偏暗的明清建筑里，上官景睿曾读过一些关于这座五星级高中的校史，隐约记得这教学楼还有一个文雅的官方称呼，只不过学生们是大多不知道的，一届届地按着楼侧排好的数字，叫它一号楼。

　　教室的前后门已经都锁了，看来今天是拿不到书了。
　　上官透过门板上镶着的玻璃，可以看见室内稍显凌乱的桌椅，以及后方储物箱上堆着的一叠多余的新书。
　　啧，只好先回宿舍了。上官再次有些不甘地狠狠扭动了一下门把，然后蹙眉叹了口气。计划好今天先预习数学第一章内容的……

　　正这样想着，身后瓷砖铺的楼道内，传来一阵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还有人没走吗？
　　上官景睿转过身来，默不作声地望向走廊的另一端，直到看见那个少年逆着光，抱着高高一叠的书本，有些重心不稳地走过来。

　　他的面庞上还带着些汗湿，把鬓角和额前的短发融成黑亮亮的泛着水光的一簇一簇，随着身体的倾斜微微打着颤。他的黑色背包上用登山扣挂了一只金属水瓶，伴着他的步伐与书包的拉链碰出一下下并不刺耳的轻响。

　　“啊……你是刚到吗？”
　　那少年看见上官景睿，露出一个略显惊讶的神色，随后俯下身重重地把怀里的书放在门边的地上，那些书本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在空荡荡的老式教学楼中随着所有细缝和死角里的时光的尘埃，一同翻滚、回荡起来，泛起经久不息的波澜。

　　少年抬手擦了擦汗，黑亮的眼睛对上上官景睿略有审视意味的目光，随即了然地笑了笑：“我的车没有车篮。”他道，掀起一角的白色汗衫，胡乱在脸上抹了抹，阻止汗水从鼻尖滴下：“刚才打球去了。”
　　他调皮地向依旧没什么表情的男生眨眨眼睛，全然不在乎对方的冷淡。

　　这是一个自信的、骄傲的，已经习惯成为众人中心的人。
　　上官景睿迅速地在心中下了结论，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回应。对于这种阳光开朗型的少年，他一向既不欣赏也不表示讨厌。事实上，上官景睿真的从来没有尝试过赞扬任何人。

　　“门关上了呐。”
　　宁澄前前后后地尝试了一番，然后作出与刚才的上官同样的动作——把鼻尖抵在玻璃门上向内张望。上官沉默着站在原地看着他，看见那从明亮的教室里透出的日光，细细落在少年白皙中微微泛红的面颊上，勾勒出他充满青春的洁净气息的脸。

　　即使是平整地抿着嘴角，也隐隐牵起带有笑意的弧度。

　　上官景睿无声地站在光线外围昏暗的走道里，看着面前放肆地站在光芒里的少年，然后缓缓目光复杂地皱起眉来。

　　“打不开就算了，我回去了。”上官景睿转过身，走向西面的楼梯，甚至不再去看宁澄一眼。而那个少年并没有作出任何回答，一时间整栋楼里只剩下上官的脚步声，机械的，一下一下，渐次远去。
　　就像某种不可逆行的落寞。

　　“同学——！”

　　上官景睿的左脚正迈着最下方的一级台阶上，轻轻一颤，头顶上传来一阵有些凌乱的脚步声。他停下来，抬起头，那个少年正交叠着手臂倚在楼梯的扶手上，面带笑意地望着他。

　　“同学，你是住宿生，来拿新书的。”对方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肯定，而上官景睿不置可否地注视着他。
　　“其实……你可以拿我的书，我们就都OK了。”少年耸了耸肩，把头歪到一边，安静地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他看。

　　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他对他的冷淡，却毫不在意。看来他远比自己所以为的要来得敏锐，上官景睿想。

　　莫名地有种类似不甘的情绪在胸膛里慢慢上涌。然而上官景睿依旧面容平静地转身走上楼梯，毕竟他所说的，是此刻最好的解决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