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晒流光》萧远堇

3、PART-3 初见

　　宁澄一动不动地趴在楼梯扶手上，目光跟随着上官景睿不急不缓的步伐，直到彼此擦肩而过。
　　“帮你搬一半。”
　　他转身看着对方向那叠书本俯下的身子，那纤细的只属于少年人的身形，在光影黯淡的楼道里，仿佛一片轻薄的剪影。
　　他嘴角噙笑。

　　教学楼的外面，天空湛蓝。
　　校园里遍植的香樟树下，有残破却令人感觉温暖的疏影。上官景睿和宁澄并肩走在那浅灰色的影子上，每踏一步，都仿佛能够听到夏日将尽的细碎声响。
　　“这种感觉真好。”宁澄一手揽着书，扬起另一只手，伸了半个懒腰。而上官双手抱着怀里的书，走得平稳并且线条笔直。就好像他在用十二万分的认真去走这段路似的。

　　“你叫什么名字？”宁澄问道，他似乎已经习惯去引出话题，然而对方只是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嘴角，转而向他淡淡瞥了一眼。他明白那是叫他自己先报上姓名来，却故意摆出迷茫的姿态，向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一般这种时候。宁澄想，如果是葛渊的话，那么他会靠过来不重不轻地用手肘撞一下他的手臂，随后彼此笑骂几句。如果是韩小莹的话，她也会免费送上一记飞踢，象征性地扫过他的腿，然后吼一句“死奸臣你又装什么腔呢”。可是现在，宁澄有些挫败，因为上官景睿显然是把他给无视了。
　　或者说，上官景睿毫无温度的眼神，已经再直接不过地表达了“我根本没兴趣认识你”这个意思。

　　夏末秋初的空气，忽然显得有些凝滞。
　　有蝉鸣从四面八方震动着响起来，喧嚣的，把每一个步子都绵软地拉长。而那日光下逐渐趋于融化了的世界，已在眼角的边界糅成一片片荡漾的水汽，连影子也湿嗒嗒的紧紧粘在鞋底。
　　宁澄不再说话，转而轻轻地哼起歌来。
　　应该说是旋律才更合适的，一段一段不够连贯的音节，从少年并不太圆润的嗓音里流淌出来，生涩地旋绕在空气里。
　　上官景睿转过头，看见那个男孩子走在斑驳的流光里，轻启着双唇，漂亮的黑眼睛略微眯着，视线似乎是落在了不远处操场上暗红的塑胶跑道上，却又如隔雾一般迷蒙，不知究竟已逡巡何方。

　　走进宿舍楼的时候，宁澄又已经恢复到了原本开朗健谈的状态，不断好奇地四处张望着，笑着问上官景睿许多不太靠谱的问题。
　　就好像，方才那个不经意间流露出那般难以名状的寂寞与轻愁的少年，根本谁也不是。

　　上官景睿走到一扇门前，翻出口袋里的钥匙：“这里。”他简短地说。
　　“呼，终于到了吗。”宁澄单手抱起书，另一只手作搭凉棚状，有些夸张地去看四周的风景。然后跟着上官走进了房间。
　　学校的宿舍楼一共是七层，而作为第五层的这里，虽不能算什么“一览众山小”，但视野也相当不错了。宁澄随手将书放到靠墙的书桌上，走到房间一端的窗台前。

　　从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校园，从三号教学楼起，到红色跑道绿色塑胶地面的操场，再到更远的地方，阳光下一排排颜色有些破败灰暗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老式小区的居民楼。
　　他转过身来，整个房间里一共放了四张单人床，都是上铺，床位的下面分别是四张一摸一样的书桌。而上官景睿此刻正站在靠东的一张前，安静地理着刚搬上来的书本。

　　有些惊讶于对方竟然没有立刻就下逐客令，宁澄看着上官目不斜视盯着手中书本的眼睛，忽然莫名地觉得开心。
　　那种毫无理由的，想要微笑的情绪。

　　“我叫宁澄。”
　　他走上前向他伸出手，笑容里带着清洌的暖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似是坠了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