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包3/庞策 贺新年》子不语殇

1、礼物

　　怎么把它扔了，不喜欢我送你的新年礼物？庞统躬身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翠绿玉石，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光线晕染，穿透玉石圆润而光泽的表面，若隐若现其中镶嵌的“策”字。庞统的手握了握，又缓缓张开，轻拂其上沾染的灰尘。这是他在回京途中发现的玉石，色泽剔透，触感细腻，想着公孙策那文人的性子，定是会喜欢。他便将玉买了下来，命人将整玉分割成两个铜钱大小，在其中分别嵌了策和统字。一个给他，另一个则留给自己。

　　不是我扔的，刚悬在腰上，不小心掉了。公孙策不由分说的从他手中抢过玉石，眼中晃过淡淡的惊慌之色。他用袖子轻拂过玉石表面，直到确认上面并没有裂痕和污渍，才放心的舒了口气。庞统知道，他和自己一样都珍惜着这块玉，珍惜着他们之间那些遥远而淡薄的回忆，珍惜着两人相处的一点一滴。一旦爱上一个人，再自信的人也容易变得患得患失。

　　他想起当年，他戎装加身，独自御马走在皇宫兀长的道路上。小皇帝背对着他，身影被香炉中缭绕的烟雾掩盖，只有佛经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文武百官都安静的低着头，恭送他的远去。夕阳拉长了他们的身影，萦绕在空气中的，是说不出的严肃与凝重。只有公孙策，抬着头，平静的望向他。眼眸清澈坚毅，不垢不净，不屈不饶。一如当年初见。庞统将马停在他的面前，与他安静的对视。他听见时间在耳边哗哗流过，那些自己曾见证过的，他的才华，他的倔强，他的坚持，不遗余力的让那些被时间压制住的情感涌上心头，绽放于胸口，弥散在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里。如烟花。灼热滚烫，璀璨烂漫。一瞬间淡化了宫廷之中所有的压抑与丑陋。庞统对着他伸出手，问，要跟我走么？

　　一抹笑映衬着夕阳的余光，缓缓在眼前绽放开来。如同盛放在冰雪中的坚毅的梅，惊才绝艳，芬芳吐露。庞统看着他被光线勾勒出的坚毅而美好的轮廓，恍如隔世。

　　那时的公孙策什么都没有说，只自然而然的握住他的手，跃身上马。庞统在众臣的窃窃私语声中，潇洒的打马而去。背后的重量温暖而真实，足以成为他冰天雪地中唯一的安慰。然而他也明白，自公孙策握住他手的那一瞬间，众臣的舆论，皇帝的敌视，战场的残酷。公孙策需要承受与承担的，也太多太多。

　　将玉举在庞统面前，公孙策的眼睛不动声色的滑过了一丝戏谑，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好玉，我怎么舍得扔掉。等哪天开封府过不下去了的时候，还可以卖了它救济救济。

　　你敢。庞统紧握住他的手腕。声音虽轻，眼神却是认真的，透着不可被触犯的威严。公孙策知道他是恼了，也不再闹下去，对着他伸出另一只手，只不过开个玩笑而已，这么认真做什么。来，把你的那块玉也给我。

　　庞统挑眉看着他，眼前温润的公子笑得狡黠而古怪。他不明所以，但还是将自己的那块玉放到了他手上。公孙策将两块玉石对着阳光观看。光芒扰乱视线，将其中隐藏的两个字毫无保留的呈现在眼前。玉石中的纹路纠葛错乱，就像他们掌心交错的纹线。公孙策亦相信，这是上天给予的承诺与启示。被命运缠绕住的，一个策字，一个统字。多像是前世注定的缘，将他们两个人包裹其中，紧紧捆绑。躲不掉，逃不开。直到一生一世。

　　将嵌着统字的玉石塞入怀中，公孙策把另一块玉石放进庞统的手里，展颜轻笑，就说你不懂情趣。礼物要这么送才对。

　　庞统愣了愣，出神的注视着掌心的玉石。温度冰冷，就像是那人的双手，无论怎么捂也捂不过来。但就是这样一双冰冷的手，却总能在背后支撑起他。在他最慌张无措的时候，给予他不可替代的体贴与温暖。光线渐渐明晰，将玉石映得剔透晶莹。庞统用目光梳理着其中镶嵌着的字，梳理着两人相携走过的漫漫时光。直至将那个策字，刻进心底最深的角落。

　　怎么，这大过年的，你就没什么东西送我？同将玉石放入怀中，庞统恢复了如常的霸道与不羁。公孙策只淡淡扫了他一眼，话语中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你堂堂一中州王爷，还好意思跟我要礼物？

　　我要的不是东西，是其中的那份情。庞统莞尔一笑，思忖着这人还真是心口不一。关心与爱总是淡漠而无声无息，从不肯说出来。你这么细心的人，肯定有准备。再不给我，我可搜身了。
　　说罢佯装要欺身上前，公孙策忙退后了一步，气息凌乱。你别过来，这可是开封府，不是你的中周王府，由不得你为非作歹。

　　为非作歹？那在下可就要请教了，与自己的恋人亲昵乃是情理之中，何来为非作歹之说？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饶是牙尖嘴利能言善辩的公孙博学，也总会在庞统的强词夺理与宠溺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从袖口拿出两张纸片递了过去，纸张为红色，上用金色绘着纠缠的龙与凤。庞统一时激动，猛的上前抱住了公孙策。策，这是请柬？你终于同意办喜宴嫁过来了么？

　　去去去！不耐烦的推开他，公孙策将纸张强硬的贴在他的脸上，言语愤愤。什么请柬，什么同意嫁过去。你看清楚，这是戏票！

　　戏票？庞统从脸上摸下来紧贴着的纸，定睛一看，才看清那由龙凤图案绘成的戏票二字。心下不由失落起来。剑眉微蹙，怒气隐隐爬上眼睛，你就送我这个？

　　怎么，你上次在军营的时候不是说，想回京城和我一起听一次戏么？这可是全京城最好的戏楼，抢到一张戏票多不容易。公孙策收拾着床铺，回答的颇有些漫不经心。香炉里的雾气悠然缭绕，缭绕在晨曦盛放的光芒之下，笼罩着两人的身影。庞统恍惚的看着晕开在温润光线中，浅白色的身影。原来他一直都记得。他所说过的话，所立下的誓言。他连自己都不曾注意过的微小细节，都被眼前这个人牢牢的刻在心中，融合在生活中，以最委婉而亲切的方式表达出来。这就是他的爱。在看似平淡的生活中一点点融化进他的身心，渗入在他们身边每一寸空气中，让庞统再也无法离开他。见庞统不说话，公孙策以为他是真的恼了，末了又补了一句。放心，展昭和包拯不会来捣乱的。就咱们两个。

　　就咱们两个。心弦细微的震颤。在庞统听来，这话语更像是公孙策所立下的誓言。他从来都是倔强的人，不肯与他有亲昵的举动，不肯说些动听的情话。然而庞统明白，他总是从平淡的话语与举动中，传达着爱与坚定。或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山盟海誓的爱情只是幻觉，如在夜晚不遗余力绽放在夜幕的烟花，稍纵即逝。柴米油盐的细节才是生活，才是能相携一生的爱情，才是不可被磨灭与分离真实。

　　能够互相陪伴着走下去的，只有，也只能是他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