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寻常GL》林下逍遥

31、第三十章

　　她一直等，在楼下花园边，望着大门的方向。

　　中午，车子回来了，她屏着呼吸看着车门打开，只有司机从上面下来，程宛卿不在车里。

　　程宛卿没有跟着回来。

　　天渐渐黑了，程宛卿也没有回来吃晚饭。

　　直到夜晚十点左右，两束车灯打来，一辆黑色的轿车出现在大门口，林叶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

　　车上先下来了一位身材很高的男子，就着大门明亮的灯光可以看清他年轻俊美的长相。下来之后，他体贴有礼地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程宛卿下了车。

　　林叶不自觉地一步步往后退，退到黑暗的墙影里，不让人发现自己。

　　夜很安静，她听见程宛卿和年轻男子互相道别。

　　她靠着墙，感到她们之间的信任像春天的河冰，一层一层，越来越薄。一旦全部化掉，就是冰冷的深水。她不想再去猜测了。

　　听见程宛卿的脚步声进来，她飞快地转身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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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宛卿带着一身疲乏上了二楼，回到房间，刚坐下来一会儿，虚掩的房门就被轻轻敲响了。

　　“谁？”她闭着眼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门口的人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轻声开口：“我。”

　　“小叶？”程宛卿一下睁开了眼睛，站起身。

　　林叶慢慢走进来。

　　“小叶，怎么了？”程宛卿再没精神，也看出了她的脸色异样，皱眉问。

　　“宛卿，”林叶望着她，然后垂下眼睫，“你……”

　　她停顿了很久，程宛卿心里更疑，但没有追问，而是静静地等着她继续。

　　“你今天去了哪里？”林叶终于再度望向她。问完这句平静的话，脸色仿佛又苍白了一点，像是花了很大的力气。

　　“去了朋友家。”程宛卿犯疑地盯着她，“今早我不是说过了？”

　　“朋友……”林叶脸色更奇特，好像在咀嚼这这两个字，望着她又问，“哪种朋友？”

　　“……你是什么意思？”她奇异的语气让程宛卿不由得变了脸色，语气凝重起来。

　　“没什么……”见她生气，林叶垂下眼睛，淡淡说，“随便问问。”

　　“你到底要问什么，”程宛卿深切感到自己成了另外一个人，已经不能很好控制情绪了，竟然连声音都透着激动。“……就直说！”

　　这个情景、这个小叶……陌生得让她害怕，她觉得透不过气来，觉得空前地压抑焦躁以至于控制不住情绪。

　　林叶好像也惊诧于她的激动，然而只是微微一瞬，接着平静开口：“直说……你要我直说？”

　　程宛卿看见她的神情，愣住了。

　　“……那你直说过吗？”林叶轻轻一笑，好像包含着说不出的嘲讽，“宛卿，你肯对我直说吗？”

　　程宛卿脸色蓦地发白，不作声。

　　“你为什么不肯直说？……是不方便说出来吗？是怕我接受不了？”

　　程宛卿紧紧抿着唇。面对着摇头轻笑的林叶，有那么一刻，她很想上前抱住她，却像僵在了地上，伸不出手去。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无法打消小叶的疑虑，因为这些疑虑本就应该存在的。

　　也存在于她自己的心里。

　　在一阵沉默中对视了很久，林叶忽然说：“你是不是已经不需要我了？”

　　程宛卿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内心猛然剧烈起伏，比听到质问她外出会友的真实性还要激动，她勉强克制着，反问：“需要？难道我从前需要过你吗？”她只觉得好笑，她们在一起纯粹是出于情感，难道还是因为林叶给她带来什么用处？是，她是说过需要小叶帮助她，但抄写画画是为了留住小叶，分看资料是为了将来正是安排小叶的工作，这些都是附属，附属！谈不上是她的需要，更构不成她们在一起的原因！

　　听了这两句话，林叶倏然一呆，像是被问住了。“……你怎么不早说呢？”半晌，她笑了，她笑了笑又轻轻摇头，用一种喃喃自语的口气说，“早知道你不需要我，我是不会留在……”

　　“你就不会留在这里？”程宛卿简直气得发抖，这么说，她当初把她留下来原来是自作多情自取其辱？小叶根本不是为了她的感情而留下，而是为了她的所谓需要，如果她没有什么可需要的，小叶就会走了？她咬着牙，胸口就像有火在猎猎燃烧，“既然你觉得上当后悔，那就分手吧！”

　　林叶的眼眶刹那就红了，她看了程宛卿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程宛卿眼看着她跑出门，僵立了半天，沉重地坐回椅子上。

　　今天晚上她们两个都太反常了，简直不像她们自己，仿佛一场错觉。

　　本来她的心情就很糟糕：今天一大早出门去拜访陆叔叔——母亲说头疼，特别叮嘱叫她代为看望，务必把礼数尽到；她连日烦躁疲倦，精神不佳，完全把这件事当做一项任务，直到听说陆家今天还请了一位在乐界颇有名气的教授，这才长了点精神。结果，一去连教授的影子都没见着，还被陆朝和他的老少亲戚包围，恭敬讨好地问这问那，简直就像相亲！她知道上当，可除了打起精神敷衍还能有什么更好办法？问候完了长辈还不能脱身，被盛情相邀去打网球，打完了又被盛情相邀共进晚餐，她推说胃疼不喝酒，酒是躲了，席间你一言我一语的搭话躲不过去，又要点头微笑应付。她出门前那仅有的一点兴致早就荡然无存了，望眼欲穿地盼着告辞。终于捱到结束，已经很晚了，而司机早在中午被母亲一个电话叫回去，她只好坐陆朝的车回来。一路上，陆朝还不停找话，如果没有从小练就的修养，她都不敢想象自己会变什么样！

　　累积的烦闷和焦躁，让她面对小叶情绪失控，还竟然脱口而出“分手”这样的气话……

　　等等！她一凛，这真的是气话吗？自己真的没有想过分手？……不，她并不是没有想过，她想过，而且不止一次。然而，始终无法真正作出决定。

　　钢琴高于她的生命，可同时，她也从未对谁有过这么眷恋的感情，反复的比较，真的难以衡量取舍。

　　她焦躁她焦虑，小叶看在眼里，多次问她的心事，但她怎么开的得了口？要她说“我在想你有多重要”“应不应该和你分手”吗？钢琴是她毕生的理想，对她有非凡的意义，可别的正常人哪个能接受把自己跟个死物作比较？她心里再混乱，于这一点上还是清楚的。

　　直到现在她都没做出决定来。

　　现在这一吵，她更乱了，但却由原本的昏昏欲睡变得了无睡意。

　　尤其是……看到小叶临走时那一眼。

　　那种伤心让她的心也跟着拉扯得痛。

　　——不管怎么样，先去道歉吧。再说她也真的并不愿意分手。

　　程宛卿来到三楼林叶的房间前，门关着。她伸手要敲，又放下手来。看看表，已经过了十一点了，门缝里黑暗暗的，没有透出一点光亮……太晚了，小叶可能已经睡了。

　　程宛卿回去，洗了个澡，更加没有睡意。闭上眼睛就是林叶伤心转开的样子，只好睁开眼等着时间过去。反复几次，她实在睡不着，干脆坐起来，等着白天到来。

　　看着点滴过去的时间，她心里越来越急,已经不仅仅是想道歉那么简单了，她想抱着小叶说，她是爱她的，让她别哭。

　　她还是离不开小叶，哪怕废了双手她也否认不了这一点。

　　终于等到了六点半，林叶在这个时间肯定起床了，程宛卿紧张地再次来到她的房门前。

　　鼓起勇气轻轻敲了两下，“小叶？”

　　没人应。

　　试着转了转把手，门没锁，一推就开了。

　　屋里没人。

　　小叶不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么大早她会去哪里呢？在房间里转了两步，陡然间心慌得厉害，程宛卿跑下楼。

　　一路地问，佣人们摇头说没看见。

　　问到大门口，门卫回忆说，昨天很晚的时候，林小姐一个人出去了，手上什么也没拿，他以为是临时出去买东西，就没太在意。

　　程宛卿愣了几秒钟，又跑回林叶的房间，冲进门。屋里一切都好好的，什么都在。

　　她也顾不得不乱动他人物品的基本礼貌了，翻了一通四处检查，果真发现少了样东西。

　　——身份证。小叶把身份证拿走了。

　　其他的一切都在，手机，衣服，银行卡，为数不多的现金……她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那只绒毛猴子，也好好地在床头，咧着嘴甜蜜地笑着。

　　她过去，慢慢抱起那只猴子，忽然感到，小叶再也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