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寻常GL》林下逍遥

36、第三十五章

　　坐了一个晚上，夜色渐渐散去，天光发白。林叶站起身来，蹙蹙眉下定了决心，向顾家走去。就算要辞职，也该把身份证和未结算的工资拿回来。

　　来到顾家栅栏外，一大片月季迎着朝霞开得绚美。清晨没什么人，大门只有两个年轻保安在聊天，背向着她。

　　林叶正往前走，其中一个保安的话使她骤然停住脚步：“……昨天晚上的事，闹得真是太奇怪了……”

　　“对啊，老冯那个新招的小助手，打碎个酒就当众跑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昨晚听人说，那个女孩原来是在程家做事的，后来不辞而别了！”

　　“……是吗？什么原因？”

　　“我哪知道……不过大多不是好事。不然，干吗要不辞而别？可能是手脚不干净或者干了什么坏事……说啊，昨晚她跑了以后，程小姐也马上告辞，少爷生气得不得了，直说老冯师傅用人不察……”

　　林叶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神情，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嘴角，像是要苦笑，但最终没有笑出来。心，反而奇迹般地平静了，她沉默着沿着栅栏慢慢退开，退到看不到大门为止。

　　隔着栅栏向里看，老冯远远地在月季丛中劳作，一丝不苟，孤单一人，矮瘦的身躯在如海的月季从里显得很渺小。

　　那种平息了多日的伤感情绪，又渐渐起来了。

　　不是说了错不能再犯，要做好自己的事不受别人影响的吗……还是没有做到。

　　过了有半个小时，佣人们渐渐出现在庭院里，不多，才四五个，而且都离栅栏很远。

　　又等了一会，林叶看见有个女孩朝她这边走来，越走越近，仔细一看是……莉莉！她激动地用力扶住栅栏，轻声喊：“莉莉！莉莉……”

　　莉莉听见，抬头看向她，吃惊地：“……小叶？”连忙跑上前来。

　　“小叶，你怎么……”她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林叶知道昨晚的事一定尽人皆知，也没解释，像往常一样笑了笑：“莉莉，请你帮我个忙……帮我把房间里的身份证拿给我好吗？”

　　“你、你要走了？”莉莉睁大眼睛。经过昨晚，不少人怀疑小叶的品行，她暗自替小叶生气，还盼着小叶早点回来解释，打消那些人的胡猜乱想……这一走，等于印证了人们的怀疑 ，会含冤莫白的……

　　林叶轻轻一点头，又道：“帮我拿来好吗？”

　　莉莉不再说什么，去林叶房里拿回她的身份证和一些随身物品，交给她的时候，不自觉露出几分内疚的表情，望着林叶：“小叶，你认识程小姐？怎么不早说呢……”如果知道会出现这种后果，她一定不会勉强她的。

　　林叶还是轻轻一笑，接过东西说了声“谢谢”，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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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叶知道，有些机会一旦错过，就很难再挽回。顾家的确是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离开之后，她基于不安全感的害怕越来越强烈，并且很快得到了验证。

　　她找了一份工作，在蒸品店当服务员。两天后的一个中午，一名男子进来，却并不坐下点餐，也不理会柜台服务员的招呼，而是迅速环扫一眼，看到林叶的时候，目光停了十来秒，然后匆匆出去了。

　　林叶被他锐利的目光看得升起一阵古怪的不安，她解释不清，但不自觉地绷起了神经，警觉地关注四周的动静。

　　果然，一刻钟后，她从窗外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开过来，在路边停下，程宛卿从车里下来，快步地走向这里。

　　她来不及跟领班说句解释的话，惊惶地从后门跑了。

　　她知道T市待不下去，买了车票去到邻市，不久又找到了一份分发宣传单的工作。

　　抱着厚厚的传单，一站就是一天，在行人过往频繁的街道不停地分发，人家丢了的还要捡起来，下雨的时候，更可能一天都发不完，薪酬也少，但林叶多少还是安心了一点。

　　可是没过几天，她又发现有面熟的人在暗地打量她，她又把工作丢了，押金也不要了。

　　如果说找寻和打听是宛卿的自由，那么避而不见就是她的自由。她真的很怕，因为见上一面，说上一句话，就会又回到从前。她不想重蹈覆辙了。

　　也许是她太没出息。见了宛卿会忍不住，会抛弃自己的决定，连起码的应对能力都没有。可是有些事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她真的没有能力。

　　她真的想做到，可是不行。

　　如果看到河水终究忍不住会跳下去，那么避开河流总可以了吧。

　　又有好几次，找了临时工作，别人又找来了。

　　只好又走，又换。她要在宛卿到来之前马上走，断绝见面的可能。

　　她随身带着必要物品，变得高度紧张，连吃饭都不忘四处张望。她更瘦了，非常憔悴，然而警觉性越来越高。无论前来寻找她的人有多么小心，她总能及时发觉。

　　就好像一场没完没了的比试，追寻的人更加小心、隐蔽，她也同时更加警觉、敏锐。

　　没有多余的钱买车票，她一路辗转到了邻省。她找打一天工付一天钱的工作，可人家大多不干，于是她很多时候饿着肚子，没有工作。有工作的时候，如果运气好，可以在店里过夜，通常的时候是在车站过夜。

　　当她又丢了一个工作后，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喧闹的街市上。一个年老的乞丐缩在角落里，对着行人不停地摇着杯子：“先生，行行好吧……小姐，行行好吧……”

　　林叶经过的时候，他照例喃：“小姐，行行好……”

　　林叶停下，摸了摸口袋，掏出仅剩的两张纸币，一张一元，一张五元。她看着乞丐身上裹的破毯子，犹豫了下，把原本要给的一元收回，换成五元放了下去。

　　现在是深秋的季节，她知道只裹着一条破毯的乞丐，晚上睡觉会有多冷。

　　人们都知道乞丐很苦，很困难，到底有多苦，却不会感同身受。就好像失恋，人人都知道失恋很难受，可到底有多难受，除了自己没人知道。

　　人们常说的是，失恋就失恋了，天又不会塌，天涯何处无芳草。他不喜欢你就算了，另寻佳偶是正道。

　　她也知道这才是理智的、正确的，可知道没用，她操纵不了自己的感情。即使知道宛卿并不爱她，她也不该去爱宛卿，她也还是爱着。

　　如果人是机器该多好，就不会不由自主，就不会自找罪受，就不会这么贱，就可以锱铢必较，就可以轻松取舍。

　　她不会勉强宛卿，但也不想勉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