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寻常GL》林下逍遥

35、第三十四章

　　裴海和她说过一次话以后，没再来过。又忙了几天，她心情渐渐平静了。对，做事就该有做事的样子，谁的家都一样。在程家她本也是这样想的，可惜没有做到，这回不能再犯错了。

　　天黑了去吃晚饭，听见佣人们边吃边窃窃私语地谈笑。林叶已经习惯了，人们总喜欢找些热闹话题来打发乏味的时间，尤其上流社会的秘闻，更是津津乐道的重点，什么谁家出了秘密恋情，谁家儿子不成器，哪个大款养了几个情人，连主人裴先生的岳父顾老爷子年轻时的花心事迹都不能幸免。

　　佣人们通常会把声音压得很低，因为谈的内容大多不雅，这回音量却抬得比较高，并不怕人听见：

　　“明天太太五十岁生日，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到时，很多人会来呀……”

　　“哎哎哎，谢家少爷会来吗？”一个年轻的女佣红着脸笑问。

　　“你说风流倜傥的谢大少？当然会来了！金融界的大人物都会来……”另一个女佣兴奋地滔滔不绝，眼睛发亮，“谢少爷可真叫帅！我们少爷虽然长得不错，但就比不上人家那种勾魂的魅力……哎呀！谢少爷家如果不是做房产的，凭他那张脸，都能去当个明星了，肯定红……”

　　“你别说，明天还真有当明星的客人。”有人打断她。

　　“是那几个演艺圈的朋友吧？嗨，早就见熟了，其实近距离看了也一般般，根本没电视上那么漂亮……”

　　“不是他们，”语气立刻变得兴致勃勃，“哈，不懂了吧？不是那几个影视演员，是音乐明星，钢琴公主你听过吗？”

　　林叶拿着筷子的手一抖，情不自禁地朝她们看过去。

　　也许她回头的姿势太快太明显，那两个女佣愣了一下，停了说话，奇怪地回望她。她连忙轻轻转回去，继续吃饭。

　　安静了几秒钟，两个女佣又愉快地重新谈起来：

　　“……那位程小姐虽然不是演员，但听说很漂亮呢……少爷喜欢她很久了，可惜跟人家不熟，这次总算找到机会……人家程小姐最近在家休养哪都不去，幸亏我们太太跟程太太是朋友，才请得动人家……”

　　“对哦，你一说我想起来了，以前在街上看过她的海报，真的很漂亮……这么说少爷是要谈女朋友了？”

　　“有可能哦……因为程小姐来，少爷为了这次宴会做了很大的准备……”

　　林叶匆匆吃了几口，站起来走了。

　　心神不宁地一路走过去，到了一个拐弯口，倏然停了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去找老冯。

　　她要来……

　　躲来躲去，以为这里足够安全，可是……算了，还是早点请辞，早点走，趁着她还没……

　　不！不能！林叶咬着唇强行制止了自己。又开始犯错了……来就来吧，人家只是个普通客人，要来要走关自己什么事呢？就好像裴先生只是自己一个普通雇主……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毫不相关的……

　　何必这么自作多情呢？人家也不是来找自己……

　　她反复地想着，终于打消了辞职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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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干活，她一直心不在焉，尤其是到了下午，时不时抬头去看大门处——顾家今天热闹非凡，宾客陆续来到，一辆辆的豪华小车鱼贯而入。

　　她过分的心不在焉，使得老冯很不满，不停地提醒她“专心一点”，忍不住抱怨年轻女孩就是坚持不久，开始还努力，还没一个月就不上心了。

　　“……别到处看，”他再一次不高兴地提醒，“没什么好看，以后这种事情多的是，你见多了就习惯了……人家喝酒跳舞，跟我们没关系……等挣了钱，你也可以喝酒跳舞……”就晓得女孩子爱看这些，个个梦着自己能出入豪门！

　　“哦。”林叶心有愧疚地答应着，但眼睛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向大门瞟过去。

　　终于，看到一辆眼熟的车子开进大门，她完全停了下来。

　　程家的车。

　　宛卿果然来了。

　　她看着司机殷勤地拉开门，优美的身影从车里走下来。

　　她风一般地收拾起所有的工具，不顾老冯诧异的眼光，快步地绕小径离开。

　　“程小姐，你能来参加家母的生日，真是太好了……”顾聪声音里透出些激动。

　　“顾先生客气了。”程宛卿淡淡一笑。

　　“程小姐请……”妈妈真是神通广大，真的把人给请来。顾聪既心醉又忐忑，连忙拿出应有的风度彬彬有礼地头前引路，尽宾主之谊。

　　“谢谢。”程宛卿依然淡淡微笑，向四周环望了一眼，才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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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太太办寿，顾家格外热闹，也格外忙碌，别墅里灯火辉煌。林叶把门反锁上，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看着窗外的月亮。

　　月亮是圆的。完满，皎洁，美丽，宁静。

　　可是她没有办法宁静，萦绕心底的不安全感提示着她：这个暂时的栖身之处也要没有了。

　　她知道上流社会的人时常会有来往的，程宛卿会来顾家这不奇怪；她恐惧的是，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第三回……总有一天，程宛卿会发现……

　　她不想再有更多的尴尬了。她不想两个人谁都不好过。

　　——过了今晚再说吧。她坐了一会儿，准备上床睡觉。

　　这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林叶猛然吓一跳，存满猜测的心急剧跳动，紧紧盯着房门。

　　外头的人边敲门边喊：“小叶，你在里面吗……”是住她隔壁的女佣莉莉。

　　林叶暗暗地松了口气，把门打开：“莉莉？”

　　莉莉很兴奋，“小叶，今天客人太多了，我们忙不过来，管家让我们赶紧再凑几个……走，到厅上帮忙吧！可以加薪……”拖着林叶就往外走。

　　“莉莉，我，我不会……”

　　“走吧！”莉莉没放在心上，“端端酒而已，谁都会……”

　　掌中纤细的手腕生出一股反力，扯不动了，莉莉惊讶地回头，“……小叶，怎么了？”

　　“我不想去。”

　　“为什么？不去才笨呐！就一会而已……去了每人加两百！才两三个小时！平时一天都没这么多……” 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发现林叶没动静，终于打住，小心地问，“……你是真的不想去？”

　　林叶疲倦地点点头。

　　“那……好吧。”莉莉只得放了手。

　　林叶回屋重新锁上门，抱起被子发愣。

　　刚把被子铺开，正要脱衣服，又有人敲门。这回是老冯的声音，“小林！小林！”

　　林叶只好再去开门，“冯伯伯，什么事？”

　　“这个，前厅上人手不够，你临时顶替顶替行不行？”老冯笑着说。莉莉凑来凑去凑不够，管家一直催，她只好硬着头皮又来找林叶，这回还找来了老冯帮忙劝说。

　　林叶脸色一僵，没有说话。

　　“怎么？生病了？”老冯问。

　　——这是个很好也很难以揭穿的借口，如果认了，就能轻而易举地推脱掉……林叶有刹那的心动，但最终摇摇头。她没有说谎的习惯。

　　“小叶，”莉莉请求的口吻，“我知道你不想去，就当帮个忙吧……实在忙不过来，管家催得要死，你帮帮我吧……”

　　林叶看看她，又看看老冯，脸上闪过一种奇异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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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莉把放满了酒的托盘交给林叶，“喏，端到大厅放桌子上就行。我还有好几趟要拿……”急匆匆又去取了。

　　林叶端起盘子，向前方大厅看了一眼，走过去。

　　整个大厅灯火辉煌，优美的音乐流淌在每个角落，男女宾客闲谈的闲谈，起舞的起舞，灯光在人们身上折射出一片绚丽多姿。

　　林叶沿着背光的地方走过去，走向厅里的大圆桌。她低着头，加快脚步——这种人多的场合，到处穿梭着佣人，如果不是有心看，是不会被认出来的。

　　很快就会结束了。她定了定心，把酒放在桌子上。

　　转身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大厅。这么巧，一眼望过去，就在一堆华丽衣饰中看见了穿着相对平常的程宛卿。

　　程宛卿正在和顾聪聊天。

　　“程小姐，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顾聪按捺着心中的激动。

　　程宛卿笑了笑算是道谢。

　　“我妈妈她非常欣赏你……”

　　程宛卿没作表示。

　　顾聪连忙加一句：“我爸爸也是……”

　　程宛卿忽然道：“顾先生，我听说你爸爸一直对你很好。”

　　她主动问起他的情况，顾聪喜不自禁，连忙回答：“是的，爸爸对我很好，他一直很关心我，总是……”

　　程宛卿等他说完了，看向另一头的裴海笑着说：“你和裴先生不是很像……你更像你母亲。”

　　“啊……是的，我更像妈妈。不是有句话说，儿子像母，女儿像父……”顾聪热切地接话。

　　程宛卿微笑道：“也不一定，我就像我妈妈。女儿未必像父。”她的眼睛依然看着裴海。

　　顾聪有些懊恼。这一晚上，程宛卿十句话有六七句是围绕他父亲，难不成，她对爸爸那样成熟型的男人感兴趣，自己入不了她的眼？他急忙岔开话题：“程小姐，你平时喜欢什么样的户外活动呢，郊游？登山？或者摄影？……”

　　程宛卿微笑着看向他：“都还好。”

　　顾聪情绪又高起来：“那么程小姐是喜欢的了？过两天……”

　　林叶望着他们谈笑，一时间忘记了马上离开。宛卿总是这样的，对谁都是有礼地微笑……那是她绝大部分时间的模样，也是最完美的模样……

　　林叶忽然想不起程宛卿对她的特殊之处，就好像上一秒脑子被什么刷白，突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错觉。

　　“呀？水晶香槟，我最喜欢的酒！”一个妩媚而尖亮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天生高亢的声音在舒缓的音乐氛围中显得很突出，不远处的宾客们纷纷看了过来。

　　林叶没有转身，她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她看见交谈中的程宛卿也投来了目光，并且立刻以一种难以形容的神色盯在她脸上。

　　“……哎，麻烦递给我两杯。”身边的女声兴奋又道。

　　林叶迟滞了两秒，转过头，看清身边一位长相娇媚的女宾，一手挽着男伴，另一手正伸向自己。

　　她下意识地去拿酒，双手却僵得不听使唤，她知道程宛卿在看着她，顿时浑身起了一片凉意……手不停使唤，连眼前的景象也混乱起来，她好像看到人家接过去了，急于离开的冲动使得她随之放了手。

　　“哐！”酒杯落地，晶莹的酒液流淌开来。

　　“哎……你……”女宾皱起了画得好看的眉。这人怎么做事的？人家还没接稳就放手？

　　林叶愣愣地看着打碎的酒杯，脸色更僵，本能地蹲下身去收捡。

　　她颤抖着手捡了两片，眼角余光瞥见程宛卿向她走来，再也忍不住，扔下玻璃片就跑出去。

　　她飞快地跑出人群，跨出厅门的时候，隐约听到程宛卿叫了一声“小叶”。

　　她跑得更快，用尽力气在跑，冲出了处处灯光的庭院，没入黑暗的街道。

　　夜风吹到脸上，带着露水的湿气。

　　为什么……自己每一个尴尬的时候她都会出现？似乎从头到尾，一次都没有免掉。跑进一片宿舍小区，喘气地坐在一个楼梯口，林叶这样想。

　　天已经很黑了，四周静无人声。她不知道此时的顾家是个什么情况，她也不想去想，她只觉得害怕，很害怕。

　　她抱着膝盖坐在楼梯口，害怕得心都有点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