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寻常GL》林下逍遥

50、第四十九章

　　程宛卿整理好自己出来，送走了父母，回到林叶床前。

　　“小叶，”她的声音很缓慢，直视着林叶的双眼，“你不是因为听说我有男朋友才走的，你和我都知道不是这个原因，对不对？”

　　林叶轻轻垂下视线，看着雪白的被子。

　　“小叶你看着我，”程宛卿坐下来与她面对面，神色中有一丝痛苦，“我知道你已经不信我了，换了我，我也会像你一样的……我那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喃喃道。

　　她的眼神由瞬间的空茫转为毅然，盯着林叶的双眼，懊悔地咬了咬嘴唇：“小叶，我不想对你再有一丝的隐瞒。那天你从书店回去以后，书店就着了大火，我以为你在火场，就赶过去，幸好你不在……可是，可是我接下来怎么也弹不了琴，总是想着你遇险的场面！我很怕我真的很怕！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甚至想过要疏远你……”说到最后一句，话中的痛苦加深了几分。

　　林叶眼中起先流露出一丝迷惑和惊讶，但很快变得平淡和释然。

　　“我曾经以为我最在乎的就是钢琴，什么都超越不了，但我也不想失去你，我不知道……我明白这样比较很愚蠢，” 程宛卿索性一口气说下去，“但我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我无法取舍！

　　“直到你走以后，我才发现我有多错……” 她望着她，声音在颤抖，“我根本不能……不能失去你。”

　　她屏起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等待林叶的反应。

　　林叶望着她，目光很柔和，似乎因她的痛苦而生出怜惜，“宛卿，那些都过去了，你不用放在心上的。”

　　“过去的事了，要怪也是怪我们自己……那时没有想对，现在知道了，就好了。”林叶很轻地笑了笑。

　　“小叶！” 程宛卿目光刹那间黯淡下去，心如刀绞，“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不是的，宛卿。”林叶轻轻摇头，目光有一丝悲哀，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我不是不肯原谅你，这不是原不原谅的事，而是我们总是太想当然，总以为自己的想法不会改变，可是……可是我们以为的东西却不一定是那样的。”

　　说这句话好像耗费了很大的力气，她略略停了停，接着道：“宛卿，你也懂的，对吗？”

　　程宛卿就像被冰水浸过，冻得发僵，说不出话。她当然懂林叶的意思。是！不错！第一次，觉得面子和朋友重要，分开了才知道她重哪个；第二次又觉得钢琴重要，还是分开了才比较出来。谁知道第三次第四次又会冒出什么东西让她觉得重过爱情呢？

　　再说，她以前也以为钢琴是最重要的，不也错了吗？那么现在她说小叶是最重要的，又怎么可信？她凭什么保证这次的感觉、这次的以为就是正确的，永不会变？

　　小叶不信她是应该的。

　　一颗心能有多大的承受力，能等待她一次又一次地修正自己的认识直到最后呢？

　　她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她知道自己有多爱她，却怎么也无法证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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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次对话以后，两个人在一起，就更没有什么可说的。除了病情的询问、吃饭的招呼，难得有什么话题可以说上两句。

　　而且林叶越来越爱睡觉了。基本上一天至少有十五个小时都在睡。一般是室内安静下来，她就偏头闭上眼睛，然后渐渐睡着，直到有医生护士进来，或者程宛卿唤她吃饭吃药。

　　她那么睡，人却没有长胖一点，反而像是更瘦了。脸上也没有增加一点血色。称体重的时候，不但程宛卿皱眉，医生站在旁边也直皱眉。

　　程宛卿刚开始想着她需要休息，所以她要睡总不打扰她；后来怕她睡多了对身体不好，每天会拉她在房间里走走，但不会让她到外面去——外面天冷，而且也知道她怕别人异常的目光。

　　骨髓检测的结果出来了，没有问题，程宛卿高兴得一整天都带着笑容，但看看林叶平淡的反应，笑容又暗淡了一些。

　　过了几天，林叶洗澡的时候，程宛卿无意碰歪了她枕头，结果一张小小的照片从枕下滑出来。程宛卿看了一惊：这是小叶的母亲！小叶不是把这张宝贵照片保存在银链里的吗？怎么会拿出来？是不是不小心掉出来？

　　等林叶出来，她拿着照片问：“小叶，你妈妈的照片怎么放在枕头底下？”

　　“嗯，”林叶接过了，依然放回枕下，轻声解释，“身上的衣服总要换的，放不久。”

　　“你不是放在项链里吗？”程宛卿忽然脸色沉凝起来，察觉到什么，“你的项链呢？”林叶项链是贴身戴的，除了以前……的时候，她平时都见不到。现在在医院也是，林叶洗澡前后都是穿好衣服的，所以她见不到……但她从没想过林叶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弄丢！

　　“哦，送人了。”林叶随意地回答。

　　“送人！“程宛卿大吃一惊，难以置信，“送谁？”那是她妈妈送给她的遗物，她会拿去送人？小叶是个重感情的人，当初还劝自己不要转送粉丝送的礼物，说那是人家一片心意……她会送人？

　　林叶看了程宛卿一眼，忽然又沉默了。半晌微笑着劝她说：“宛卿，别问了，这些不重要的。”

　　程宛卿脸色有些泛白。林叶说完，自己出了一会神，又去睡觉。

　　又过几天，医生拿着血红蛋白测定结果进来，说贫血状况略有好转，但比预计程度相差很多，恢复的情况并不是很理想。

　　医生对程宛卿说，这个情况可能要多开点药辅助治疗，当然也可以先观察一段时间。最重要的是要恢复肌体的功能。再好的药，也会给身体造成一定负担，最好是病人在饮食上能够自己吸收。

　　程宛卿听着医生的分析，心里发沉。每天，不管她花心思弄来多好吃、多有营养的饭菜粥汤，小叶总是没有食欲，吃一点就再也吃不下了，无论吃什么都没区别。

　　当天晚上，林叶吃饭又只吃了两口，一向不敢勉强她的程宛卿这回夹了两块白切鸡给她，又舀了半碗芙蓉蛋：“小叶，多吃点。”

　　林叶看了看，毫无胃口地摇摇头，她已经吃不下了。

　　“吃那么点，怎么能饱呢？”程宛卿又夹了些香菇和冬笋过来。

　　“宛卿，我吃不下了。”林叶为难地望着她。

　　“那就慢慢吃，总要多吃一点。”程宛卿坚持。

　　林叶没办法，筷子夹起一块鸡肉，缓缓张嘴咬了一口。她嘴唇还是淡色的，但已经不是原先的苍白，头发也恢复了一些色泽，只有一双眼睛，像蒙着一层薄雾，温和却没什么神采，大多数情况都在出神。

　　她咬了一口，嚼了很久才咽下去。等到吃第二口时，她就蹙起了眉。

　　程宛卿心里又疼又不忍，但为了她能逐渐吃进东西，没有出声，看着她吃。

　　林叶勉勉强强吃进了第二口，看得出很困难，就仿佛一个吃得很撑的人硬是再塞下食物。她再也吃不下第三口，放下了筷子。

　　“那个不吃就算了。小叶，把这个吃了吧。”程宛卿把半碗芙蓉蛋递过去，在林叶拒绝之前说道，“这些很少，根本不饱肚子，你就跟喝水一样，一定要吃完……不然营养会不够。”

　　“我……不想吃了。”林叶光是看着半碗嫩黄的蛋羹，就已经感到吞咽困难的滋味。

　　“吃多少算多少。”

　　林叶默不作声，抿抿唇接过碗，舀了一勺喝下去。这一口吃得顺畅很多，程宛卿欣喜地扬起嘴角。

　　林叶又喝了两口，都没什么困难，程宛卿唇边的弧度更柔和，眼眸里绽出明亮的光芒。

　　也许是病着肠胃清寡，味觉非常敏感，吃下去没几口感觉到香滑美味下隐藏的一丝蛋腥味，林叶立刻一阵反胃，偏过头就吐起来。

　　“小叶！” 程宛卿吓得声音都变了，急忙一把抱住她轻拍她背，“我们不吃了！不吃了！以后你不想吃的都不吃了……”

　　林叶止住呕吐，用水漱了口，看了看程宛卿，表情也有些难过。但她很快淡淡一笑，“宛卿，我没事的，吃得急了点，你不用那么着急的。”

　　“……小叶，对不起。”程宛卿望着她，低声道。

　　过了一会，大概是坐着无聊，也可能是林叶疲倦了，她又躺下拉上被子，看来准备要睡觉了。

　　程宛卿看着她要睡，担心又不好反对，有意笑着问：“小叶，你睡觉会做梦对不对？”

　　林叶“嗯”了一声。

　　“每天都是好梦？要不怎么这么爱睡觉？”程宛卿笑着说，“今天中午就睡了那么久，梦到了什么？”换作她们亲密的时候，她这时会抚抚林叶的头发，但现在当然是不敢。她怕惹她不快。

　　林叶听到，迟疑了一下，眼中薄雾的颜色仿佛深了一点，但干燥不曾湿润，回答：“小英。”

　　程宛卿注意到她的神情，笑容也渐渐消失。但还是接着问：“小英？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说，姐姐，对不起。姐姐，不要为我难受，我知道是因为我自己不好，怪不了谁……

　　姐姐，你好吗？梦中的小英睁着大眼睛看自己。你过得好吗？

　　她还曾说过，姐姐，小英不死，姐姐也不会死。我们都不要死。林叶微微一笑。真好，要是这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