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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捧踏实铁饭碗,偷浮生半日闲 ...

  •   帝都安翟设南宸府,辖19县,南宸、浚泽同为附廓县。南宸府作为州府衙门,管理帝都及所辖郡县的治安与政务,联系六部、上书房,承接全国各地诉状,相当于一个小刑部,有“南安首府”自称。虽阶层不高,却可直接上殿面君,小事专决,大事禀奏。

      南宸府“正畿甸之事,教法导民而劝课之”,如此,便不难想象这个机构的庞大复杂了。府衙内官员数百,公务日不下数千,着实忙碌。可庞大如斯,运作起来却是井井有条,不紊不乱。说来,这全仰仗现任府尹的管理。

      历朝规定,首府府尹由亲王担任,可现任府尹却破例了一次——他不是位亲王。据说现任府尹是位了了神童,博学多识、词辩明敏、十三岁便揭皇榜中了状元,年纪轻轻崭露头角,颇受圣上赏识,是以委以重任。
      亲王任府尹一职其实只是挂个名,名义上的。真正掌事的是少尹,可一到这位府尹身上,却又再破例了一次。掌事的并非少尹,就连少尹也听命于他,且是心甘情愿拱手将权力让出去,配合他管理事务。

      听闻现任府尹轶事,丁神来感慨连连,心道这就是人格魅力啊。

      丁神来现为府内官员一枚。小官,无品。
      按今天来衡量,大抵就是个政府机关的办事小文员,默默坐角落里兢兢业业埋头工作的那种。
      ……但她好歹得了个铁饭碗,当上公务员了,是不?对此她还算满意,虽忙碌,日子却踏实安稳。
      要的,就是这份踏实的安稳。
      所以彼时当丁神来这个名声在大街小巷唱响时,南宸府闻风送来聘用文书,她毫不犹豫答应了。画犯人头像,她不觉得屈才,也不嫌俸禄低。正业以外还有副业,赚钱的手段多了,何必计较?

      →❀☜

      腊月二九,这天是旧年最后一天,岁除。

      百姓忙,忙着洒扫去尘、净门庭、贴春联,备酒果等活儿,以辞别旧岁祈新岁之安,丁神来自然也不得闲,却不是忙着做这些琐碎活,而是公务缠身。

      前些日子被衙门“聘用”,出入于官衙后,自是不比先前清闲悠哉。

      这间书房,不大不小,窗明几净,案上文房四宝整齐陈设,案后一把黑檀雕花椅。屋内摆设不多,看起来干净利落。门右侧放着个半人高的白底靛青纹饰青花瓶,素雅清淡。入口处架着座木雕上漆的折叠大插屏,屏风上绘有山水,旁边还有几个题字,乃是“智者乐山,仁者乐水”,又有落款在旁,写的是“丁神来于兴庆元年腊二五作”,提笔潇洒,流水行云一气呵成,颇具张怀风范,上盖私人印章,是先世的甲骨文字,又有指纹为证,以防假冒。

      这山水屏风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屏风高高竖起,隔而不离,窥而不见,往屋内看去,透过白纱,只映出两团模模糊糊的人影来。

      “蔡捕头,衙门没放你假么?”

      “这不与先生一般忙么,过了酉时便回,好好陪妻儿过个年。”说到妻儿,蔡捕头的嘴咧得极大,几乎看见一半红色牙龈。

      “来找我,何事?”丁神来终于放下画笔。

      “大人说,嫌犯的头像——”他往桌面上看去,有些吃吓,“喝!这都画好了?”大人才刚交代下来没多时,这丁先生就画好了,果然神速!

      “蔡捕头稍等,尚未画好,”丁神来按住画像以防他拿去,顿了顿,拧眉道,“出了点差错。”

      “没错啊。”蔡捕头对着画像看了又看,确定丁神来画得不错,就是这人,就是这副形容,上头指示的,浓眉须张,面相凶煞,怎会错?

      “是错了。”丁神来迟疑着,又问,“蔡捕头,此人可是犯了什么罪?”

      “喝,大罪!夜闯皇宫!”他顿了顿,方脸突然严肃起来,低声道,“那可是杀头的罪!”

      丁神来颔首敷衍,目光锁定画像。怪啊,这画上的人怎么越看越眼熟?依照描述,画出来的,可不就是日前她在破庙遇见的那个?夜闯皇宫是死罪,他闯皇宫做什么?“蔡捕头,你说,这犯人夜闯皇宫,图的什么?”
      她明知故问。

      “还能图什么,图谋不轨啊。”转念一想,他又严肃道,“或许想谋害皇上。先生说,这罪能小么?诛九族也不为过!”蔡捕头向来嫉恶如仇,想到当朝九五之尊并非昏君,乃是实实在在难得的明君,敬仰都来不及,居然有人想造反?不由忿然。

      “蔡捕头,你且先回,东西,我亲手交给吕大人。”丁神来琢磨着什么,垂下了眼帘。老实说,她对这位传说中的府尹大人还是有点好奇的。此人会用文书将她聘来,客气待她,却不曾露面。她来府衙工作几日,连他衣角也没能见,心里到底是有些不完满的。

      就好比你在海边寻到颗自认为不寻常的石子,将它藏入兜中,却在回返后忘了有这么颗石子。现在她就是这颗被遗忘的石子。或许只是颗凡石,并没什么特殊,可既然有人要用她,将她拾了起来,她就要证明什么。

      “那就劳烦丁先生了。”听丁神来这么提议,蔡捕头很乐意,又笑得露出牙龈来。想起家中妻儿正等着他回家吃年夜饭,只盼着能早些回家——能早回去,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蔡捕头慢走。”

      “丁先生止步,不必送了。”

      目送他离去,丁神来转身回屋,坐在椅上沉默了一会,摊开画纸,毛笔轻轻在砚台上一蘸,提笔在画中人的颧骨上点了一点,捋顺笔头,又描了描,最后摊开,颇为满意的看了看画像,这才站起身来,绕过屏风,不急不徐的往门外走去。

      →❀☜

      南宸府很大,布局规整,庄重典雅。整个府衙以府门、仪门、正厅、议事厅、梅花堂为中轴,辅以观、院、宫、楼、狱、馆等几十余座大小殿堂、楼宇,风景别致,雕梁彩绘,不像办公的地方,倒有点像江南商贾巨富的私人豪宅。

      曲桥水榭下是明净湖、湖上假山连绵,轻风吹皱一池静水,堤边水草风情的摇曳着,拐过抄手游廊,路过两道垂花门,丁神来悲摧的发现自己迷路了。

      “吕大人?”她试探叫唤一声,左看又看,就是不见人来。

      怪哉,不见半个人影,难道误闯禁地?丁神来用左手摸了摸不算高挺的鼻梁,右手捏捏手中画卷,灰溜溜的转身便想走。

      突然,笛声响起。

      悠扬婉转,圆润清新,调子十分欢快,借风而来,又随风而去。飞快的穿过游廊,攀上雕梁,余音轻扬的逸出,活泼的摇上塔庙,直入云天,惹得半空燕雀欢喜乱飞,呼朋引伴叫喳喳的似乎是在应和调子。她支耳站着听了一会,推断此人心情愉悦,料想不是什么狭隘之人,可以结交,便由着好奇心,细步循那笛声去了。

      穿过最后一道垂花门,入目的是满眼苍绿,精致的小水榭掩在苍绿间,如穿轻纱的女子胴体若隐若现,丁神来眼尖的发现一块皂色衣角拖在地上。

      正欲接近,笛声戛然而止。
      她愣了愣,难道被发觉了?

      怀疑间,笛声又响起,却是换了一副调子,那调子轻缓柔和,慢慢捎挠着人的神经,丁神来酥了大半边身子,凝足滞步,渐渐的忘了行走,站在竹树下不动了。

      笛声变缓,缓且低,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又牵着,藕断丝连,最后一个音节拉着极长,黏黏的似乎在等人接上。

      丁神来将画像塞入怀中,随手摘下一片尚且淌着露珠的干净竹叶,甩干了,放在两唇间鼓气吹响。渐渐的,有了几个明亮的调子,榭中那人开始跟着她吹响。

      丁神来吹一个热闹繁华,熙熙攘攘扬州路。
      那人合一曲香艳旖旎,莺莺燕燕街柳巷。
      和拍得天衣无缝,瑕疵全无。

      终于,丁神来放下竹叶,水榭里的人也移步走出,他朝丁神来挑了挑眉,抬了抬下巴,神色愉悦。丁神来也挑了下眉朝他走去。

      走近时,丁神来有些吃惊。

      此人面皮细嫩,看起来岁数不大,要她猜吧,顶多十七,该是个少年郎。可看他头顶却是弱了冠的,头上发髻高高扣起,一根头发也没散落下来,墨眉斜飞,唇角也微微上扬,眼神闪烁如星,极亮。一身黑沉的皂罗袍却不妨碍他的精神,看他脸,似乎有种“此人无时无刻不在笑”的错觉。朝气蓬勃,心情也被感染了。

      丁神来兀自鉴定着,殊不知对方也在鉴定着自己。

      目光触及丁神来的眼睛时,他微微挑了下眉,再往下看,又不由抿了抿唇……女人么?他不动声色的往她身上看去,又张鼻偷偷嗅了嗅,确定她身上无脂粉香,耳朵没打洞,更没裹脚……喉结。

      她没有喉结。
      身骨羸小,弱不禁风,还是女人的嫌疑大些。他笑了起来,打破沉寂,俏皮的问丁神来:“既然一见如故,不知可否报上姓名来?”

      丁神来不隐瞒。

      丁先生的名声谁没听过,他却是随意的“哦”了一声,举起笛子向丁神来笑了笑,眨了眨眼:“我突然不想报上姓名了。”

      丁神来默。

      他又将笛子吹开,手指灵活的动着,轻灵的丝竹声自笛中逸出,丁神来的注意力也就短暂的被他手中的笛子夺走。
      那是只精致的笛子,笛身刻有舞鸾图饰,玉石镶口,飘穗鲜亮,巧夺天工。

      “喜欢么?”他突然停下,靠近丁神来眨了眨眼,“不能送你!”

      丁神来再次默,第二次陷入无语状态,她终于记起公事来,忍不住问,“你知道大人在哪么?”

      他停笛唇边,嬉笑的问:“哪个大人?”

      “吕大人。”

      “不知道,姓吕的多了。”

      迟疑间,怀中动了动,画像竟然被人抽走了,霎时不知如何反应,丁神来只是抬眼望他。

      他倒是一如既往的笑得灿烂:“不如我帮你交给他?不用谢了。”

      定神来呆了。

      “走了,有缘再见。”他收起画卷,将笛子插入腰间,挥手道别,“丁先生,我识得你了。”

      不知是否有意,那“先生”两字咬得有些重,丁神来的心猛地落了半拍,疑惑的朝他背影看去。心里没底,还是猜不出此人的来历。

      大概是……吕大人身边的官员,更进一步,兴许是得力助手,官位还挺大的吧?丁神来怅然远目,心里暗叫不好。

      此人,有双精明的眼,笑是笑着,你却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而自己却似乎瞬间被他看穿。那种感觉,竟比裸•奔还难受。

      强、强大的心理压力-_-!

      待他走远,丁神来捂住胸口,暗嘘了一口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捧踏实铁饭碗,偷浮生半日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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