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劫》泗段锦

29、杀人玩偶

　　江文宣接连去了初音馆几日，并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但他发现自己似乎偷听上了瘾，每夜还是忍不住潜进去爬在梁上听两首曲子。这一晚客人走得早，不到亥时馆内就准备收拾关门了。江文宣正要离开，忽然见一名少女自屏风后走来，敲了敲柱子道：“梁上君子，你还没走吗？”

　　江文宣没想到自己早被人发现了，好一阵汗颜：“呃，正准备走。姑娘你找在下有事吗？”
　　那女子摇了摇头，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纯洁无暇而又灵气逼人：“没有，我只是想问问你我的舞跳得好不好？”

　　“自然是很好。”江文宣轻轻落到屋中，对那少女微微一笑，“不然我为何日日都不辞辛劳地爬在梁上偷看。”
　　“真的。”少女笑得也很开心，“我日日都在后面跳舞，可是从来看不到客人的脸，所以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喜欢看我跳。”
　　“我若是出得起银子的话一定日日都来捧场。”江文宣说。少女闻言笑容更是灿若春花。江文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诗诗。”
　　“真是好名字。”
　　“你呢？”
　　“呃，我姓慕容，慕容秀臣。”
　　“啊？”诗诗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之色，江文宣见状连忙不动声色地追问：“怎么了？”
　　“没什么，原来你也姓慕容。这姓在你们中原很普遍吗？”
　　“天下姓慕容的并不多，难道你还认识另一个与我同姓的？”
　　“何止，还跟你同名呢，不过他长得比我还漂亮，我不喜欢比我漂亮的男人。”诗诗认真地说。江文宣呵呵笑两声：“我也不喜欢与我同名同姓的男人，叫我遇见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顿。”

　　“我知道他在哪里。”诗诗眼珠左右转了转，悄悄地说。
　　“哦？”
　　“他病了，姥姥把他安顿在后院休养。”
　　“那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看，我可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人能比你漂亮。”江文宣侧过头，贴近了她的耳边低语道。

　　诗诗有些为难地犹豫了片刻，然后飞快地点点头：“好吧，反正今晚姥姥不在，我就让你看看他。”

　　江文宣跟着她穿过走廊和庭院，在偏厢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
　　“他就在里面休息。”诗诗说着推开了门。屋内点着烛火，江文宣乍一见慕容秀臣的身影就愣了愣，诗诗说的居然是实话。但慕容秀臣在看到江文宣时脸色却没那么好看了，他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唇角露出一抹讥诮笑意：“你也来了。”

　　“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该来？”江文宣反问。
　　“你自己说呢？”
　　江文宣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却发现身后早没了诗诗的身影，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退回院中去寻她，刚踏入庭院一种莫名的异样感就凭空生出来，他运劲提气，小心翼翼地在院中转了一圈，四周毫无动静，于是他准备返回前厅再去查看究竟，可是转了半天后他发现，前厅连同那条走廊都不见了，面前只有一片黑漆漆的树林。

　　“这是怎么回事？”江文宣退回慕容秀臣呆着的屋子，满脸疑惑。
　　“这还需要问吗，自然是有人将你我都骗进了这玲珑局中。”
　　“这初音馆果然有古怪，除了你还有别人被困在这里吗？”江文宣问。慕容秀臣的扇子往东厢指了指：“你一直要找的程朱两位长老，还有赫连掌门都在那里，不过你现在就算见到他们也没用了。”

　　江文宣亲眼见了两位传功长老和赫连风才知道慕容秀臣为什么说见了也没用。这三人都直直地躺在各自房中的床上一动也不动，若不是还有呼吸江文宣几乎要怀疑他们已经死了。可是的外间一有音乐传来他们就会突然睁开眼，如同梦游般离开床铺，直直地向着那乐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乐声是自前方的小树林中传来，江文宣试着跟了他们几次，却不知为何每一次都会跟丢，上一刻明明还在面前的人下一刻就变成了一道接一道的幻影，往不同的方向走去，而他每一次跟着的那个最后都会消失在空气中。

　　“这阵法虚实交错，很容易令人心生幻觉而后心神大乱，江兄你还是莫要随便在里面打转，不然破阵之法没找到自己就先疯了。”慕容秀臣靠在门边说。

　　“那慕容兄你有什么好主意？” 江文宣虚心请教，论起奇门遁甲之术他远不及对方。慕容秀臣却缓缓摇了摇头，神情有中竟似有几分无奈：“能用的法子我都用过了，这阵法格局虽小，但里面运用的五行八卦位相交叠却比黄道十二宫还复杂，稍有偏差结果就差之千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破解。”

　　“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把我们困在此处又是为了什么？”江文宣也忍不住要揉额头了。慕容秀臣目光瞟向房门紧闭的东厢,幽幽道：“也许是想把我们变得跟他们一样，成为杀人的傀儡。”
　　“他们怎么能做到？”江文宣疑惑，诗诗再也没有出现过，连送进来的饭菜都是东厢里那三位轮流去取回来的。慕容秀臣笑了笑，进屋端出一杯还未喝完的茶水出来：“我猜这水一定不只是水，只要我们长期服用，就会慢慢地变得神智尽失，最后只受他们的乐声控制。”

　　这下连江文宣也忍不住要叹气了，他可以少吃饭，却不能不喝水，所以明知那水里有毒药他还是得让自己喝下去，否则在变成杀人傀儡之前就先可能先给活活渴死了。

　　“幕后的主使一定是个女人。”江文宣说，“只有女人才能想出这么无聊又折磨人的法子。”
　　慕容秀臣笑了笑，轻挥着扇子道：“女人也有女人的好处，至少她没让人来把我们打得鼻青脸肿，内伤不治，总比修罗王待你要好点。”

　　江文宣默然半晌，缓缓道：“其实我被困在修罗宫时修罗王对我很是客气，不仅让我住在客房里，还顿顿山珍海味，若不是不准离开房间我机会就要以为自己是修罗宫的座上宾了。”

　　“可是我听说你从修罗宫逃出来的时候不仅衣衫褴褛而且还受了严重的内伤，却是什么缘故？”慕容秀臣讶然问道。

　　“因为我不愿意受他的情，自己去住了地牢。那些伤是多次同修罗王交手留下的，我一共约他决斗了三次，每次都稍逊一筹。” 江文宣看了慕容秀臣一眼，“你说这幕后主使会是他吗？”

　　“我不知道。”慕容秀臣沉吟道，“但我现在有七成相信杨将军的死确是程长老所为，我来了之后同他交过手，他的内功不知为何激增了不少，要一掌拍死毫无防备的杨将军并非不可能。”

　　“那我宁愿永远困在这里不要出去算了。”江文宣不能否认慕容秀臣的推测，心里却又添几分纠结。若果真如他所猜，那出去之后丐帮和大名府又该怎么了结这笔帐？

　　“以后的事留到以后再担心吧，江湖不就是这样 ，永远是非不断恩怨不清。”慕容秀臣叹了口气，慢慢喝掉那半杯水。喝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江文宣道，“江兄，我能不能有一事相求？”

　　“何时？”
　　“倘若我也像他们那样变成了杀人的傀儡，请你一定杀了我。”
　　“。。。。。。”
　　“好。”

　　第二日江文宣开始意识到，慕容秀臣的担心并非多余。他已经开始不时地神思恍惚起来，明明是自己走到了庭院中，回过神来却是一脸茫然的神情，像是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江文宣试尽了各种方法去破解阵法，依然毫无结果。到最后他不得不承认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天天地算着日子，慕容秀臣这样走神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直到最后神智完全会丧失，那之后就会轮到他。

　　江文宣万分担心的时刻还是到了，他还在睡梦中便听到那听了无数遍的乐声传来，本能的反应让他翻了个身，然后就不意外地听到了从自己刚才睡过的地方传来的声响。他睁开眼，看见慕容秀臣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他的剑毫不犹豫地刺过来。

　　慕容秀臣已经完全被控制了，那乐声在操纵着他同自己恶斗。江文宣想起自己答应过慕容秀臣的事，可是被控制后的慕容秀臣比清醒时的他竟然要厉害上许多，江文宣同他斗了数百个回合，两人身上都挂了不少彩，却依旧未能定生死。到后来奏乐的人大概也累了，慢慢停了下来，结束了这场恶斗。

　　脱离了乐声控制的慕容秀臣就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玩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江文宣站在床边久久地看着他，然后慢慢举起手中的剑，对准了他还在起伏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