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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红纱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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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濂听了梅霄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种莫名的不安一闪而过。本想说两句安一下心,负责烧水煮饭的船娘忽然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个托盘。
“两位爷怎么站这儿,也不怕风大。奴家刚煮了点热茶,趁热喝了吧。”船娘的声音听着有年纪了,脸被红纱巾遮着,看不真切容貌。
“多谢娘子,茶我不大喝,你回头给我烫壶酒来吧。”宋濂笑了笑说,又打量了她的一眼,随问道,“娘子好端端地怎么遮着脸?”
“哦,不怕爷您笑话,我早年遇上水难破了相,脸上一道疤痕怪吓人,因此都遮着,怕惊到了客人。”船娘有些不好意思。宋濂闻言摆了摆手:
“咳,这是什么话,看娘子的眼睛和体态就知一定生了副好样貌,纵是有点疤痕也不至见不得人,何必要遮掩起来,再说我们跑江湖的也不忌讳这些,来,我替你把这碍眼的红纱摘下来。”
梅霄原本背对着他们在想心事,听到红纱两字时心里忽然打了个突,想也不想便转身出手,用最能的速度和反应推开宋濂,可惜宋濂的肩上还是中招了。两枚粉色的细针穿胸而过,虽不见血,半边身子却立刻变麻了。宋濂这才猛然醒悟过来,第一句话便是高声对属下喊:“船上有刺客!”
“哎,差点就得手了。”船娘手上的托盘已经不见了,说话的口音也不再是刚才那么爽朗朴素,反而庸庸懒懒,带着几分风情。她也不看宋濂,却向梅霄笑道:“本姑娘已经三年未失过手,修罗宫的左使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过奖了。”梅霄看着她说,“唐门七绝闻名江湖,红纱巾更是个中翘楚,在下无缘得见,却也有幸听说过。”
“那梅左使可想见识一下?”唐素素纤指转动着纱巾一角,笑弯了一双明眸。
梅霄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点头道:“自然是极想,不过不是红纱巾,而是你的脸。”
“你确定吗?”唐素素的声音忽然冷下来,如同她的暗器一样带着种狠厉的杀气,“你可知道以前有多少人跟你有过一样的想法?”
“我知道,不下于三十个。”梅霄说,“我还知道他们都已经死了。”
“你有信心自己不会像他们一样死掉?”
“没有。”梅霄叹了口气,“但总要试一试。”
“好。”唐素素说好的时候就已经出手,这次自她袖中飞出的不是银针,而是镖,状如桃花的离魂镖。三十六离魂镖冲着他全身上下三十六处要穴疾飞而来,
梅霄没躲,他出剑,以攻代守。剑身舞动,形如鬼魅,三十六枚离魂镖尽数被击落,接着剑锋一转,携余势向唐素素脸上的红纱巾挑去。
唐素素一惊,往后飞掠一步,同时又放出十七八种不同的暗器,皆是极刁钻难破的唐门独家暗器,但这些暗器竟然都挡不住那柄剑,它的气势依然未减分毫,仍向自己逼来。这是什么鬼剑法!唐素素心里吃了一惊,她从没见过这样快的剑法,甚至比她发暗器的速度还要快。
“好,既然你要看,那就看吧。”唐素素一退再退,到最后已经没了退路,只好使出绝招。她抬手,掀红纱巾,一块红纱忽然变成了数百根丝,细如发密如网的天蚕丝。红纱巾本不是一种暗器,而是一种阵法,一种能由十指操纵的杀人绝阵。这些天蚕丝都是百年难得极品的杀人利器,瞬间能将人连肉带骨地割断。所以死在红纱巾下的如同被五马分尸,还不见血人已经被分拆。
唐素素十指娴熟舞动,天蚕丝已经将梅霄的困在其中:“你可不要乱动。”她嫣然笑道,“你不是要看我的容貌吗,现在看到了,你死也可以瞑目了。”
“该去死的应该是你吧。”冷冷的语声伴随着凌厉的刀光闪过,从身后直砍下来。唐素素万万没想到背后还会有人袭击,毫无防备之下心神大乱,收回红纱巾就要去挡。然而那刀临阵改变,却不砍她的头了,转而往她的手臂砍下。刀锋已落,收手不及,唐素素尖叫一声,眼睁睁要看着自己臂膀落地了。这是身后忽然一道猛力传来,千钧一发之间将她推倒在地,却让那一刀径直砍在了自己左肩之上,然后那人因为用力过猛,收势不住,径直跌落到了船外。
“左使!”舒静瑶没想到梅霄会突然冲过来,措手不及,再要去救他,身后却又有人攻来。她迫不得已转身应战,再回头已不见了梅霄的身影。“梅左使呢?”舒静瑶对着呆立一边的唐素素问道。
“他,他被水冲走了。”唐素素秀丽的脸上全是自梅霄身上溅出的血,指着河面怔怔地说。待舒静瑶看去,汉水滔滔,哪儿还有梅霄的影子。她咬了咬唇,心下伧然,手上却不敢停,回身继续激战。
汉水一战,修罗宫与唐门两败俱伤,唐门三杰一死两伤,修罗宫左使落水失踪,余部除水木两堂堂主外尽皆殉职。
长安,武扬镖局大堂内
“属下等沿河寻了数十里都没找到左使大人的踪迹,因为怕耽误了迎亲日期所以属下先回来向右使禀明情况,舒堂主还在继续沿河搜寻左使的下落。”宋濂跪在地上,声音有点不自觉地发颤。他绝没想到消息从长安传回洛阳还不到两天百里苏就亲自赶了过来,见了他也不提聘礼遗失和婚期贻误的事,单只问找没找到左使。他如实把当日情况禀告了一次,但百里苏听后久久不言,不只宋濂,旁边的阎芷君也跟着有点不安起来。
“你说,他是为了救一个唐门的女人才被砍伤掉进河里的?”百里苏皱眉问。
宋濂急忙点头:“据苏堂主所言是如此,那女子就是唐门三杰之一,红纱巾唐素素。”
“她人呢?”百里苏的口吻陡然变得阴鸷起来。
“请宫主恕罪,属下等没能拿住她,她此刻大概已经返回唐门了。”宋濂已经不太敢去看百里苏那张魔魅般的脸了,他既然自号修罗,动气怒来就绝不会慈悲留情,就算有蝴蝶谷的功劳在案,宋濂还是一样把不准会不会让百里苏一掌给拍死。
百里苏没有一掌拍死他,甚至没有责备他。宋濂埋头跪在地上,听见百里苏沉默片刻后对阎芷君道:“着人给司徒传消息,先留下唐素素。另外,你派点人跟着宋濂再去找梅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阎芷君也摸不透百里苏现在的情绪,恭恭敬敬地应承下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追问一句:“那费家那边,咱们要差人过去交代吗?”
“不必交代。”百里苏捏碎之间的桃花瓣,淡淡地说,“我已经让费玉廷带消息回去,唐门一灭,我下一个要打的就是费家。”
阎芷君不再说话了,立刻遵令行事。刚走出大厅就被宋濂追上,拉住她不解地问道:“右使大人,刚才宫主的话属下听的不是很明白。什么叫唐门一灭就打费家,我们不是要跟费家结盟吗?”
“那只是障眼法而已。”阎芷君见他全不知情,叹了口气道:“故意派你们去迎亲只是为了吸引唐门的注意力,趁他们将族中高手都派出来设伏阻击时我们再出其不意攻打唐门本部,此刻司徒护法已经在唐门内外布下了天罗地网。”
“原来如此。”宋濂为此计叫绝之余心里也难免有些不是滋味,没想到头来自己等人竟然只是个饵。“那右使,知道宫主的计划吗?”
阎芷君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宋堂主,你之所以现在还活着,是因为你是个能干而且忠心的部将,但左使和宫主的事,你还是少知道些的好。”
“是,是,属下糊涂了,多谢右使大人提点。”宋濂醒悟过来,慌忙陪笑道。阎芷君也不再提,拍了拍他道:“你且去休息一下,待我点齐人马便随你去寻左使的下落。”
“是。”宋濂恭恭敬敬地说。等阎芷君走远了方才直起身来,暗暗叹了口气,心中忍不住忧虑,若在平常组织内,顶头上司殉职了自己这个直系下属或许能走个好运顶上去,但宫主对左使的垂青人尽皆知,他若是真死了,自己等人会不会被迁怒责罚还不知道,更不要说升迁了。
而且,即便梅霄没死,也未必会让他们找到。舒静瑶说过,左使之所以主动离开修罗宫到长安,是因为岚夫人的死。宋濂叹了口气,岚夫人那样的倾城绝色,的确没有哪个男人不会被迷倒。大概除了宫主,那一日他也在大殿之内,亲眼目睹了岚夫人飞身堕楼的一幕。不为别的,只因为宫主要将她送还楼将军,听说她本来也就是楼将军的侍妾,只是没想到她会以那样惨烈决绝的方式来反抗。结果伤了心的不止是楼将军,没想到还有左使。他既然已经对宫主心有不忿,借此机会逃离未尝不是个办法。也许哪一日还会回来报仇。宋濂摇了摇头,莫名地觉得心有戚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