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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贰·You & Tequil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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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着他来到了他的房里。
他的房间陈设十分古朴,博古架上放着许多古董,墙面上也挂了好几幅水墨画,正中央放着一张雕花大床,床单是极为简洁的白色,干净得一如他的面庞。
“坐下吧。”他沉声道。
夜弦抚了抚衣服坐了下来。接着便是一阵谁也未打破的沉默。
那么多次,她不清楚眼前的人到底在想什么,想说什么,要做什么。只是打从多年前,她从一片恍惚中醒来,看见他那一双碧如幽潭的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她的心灵深处。于是,她便由内心产生了一种对这个人的特别的情感。
那不像是爱,绝不是。她第一个瞬间感觉到的,是畏惧。打从心底的畏惧。她无法看透他。
他告诉她,她是孤儿。夜初,林宿,皆是孤儿。而他们三个人,对自己的身世也了无记忆。于是,自打有记忆开始,暮楚便叫他们唤他师父。
暮楚,她在心里一次又一次默念过这个名字。
可她不能,不能这么叫他。
他是她的师父。
终于他开了口,侧过头问她,“你认为这次你做得怎么样?”
她淡淡开口,“师父想说什么直说吧。”
他走到她身边说,“金条纯度远不及上次,速度也并未比得上你最快的速度,反应虽快手法却不够娴熟,与夜初交接的地方也不该选在那么个引人注目的街头。”
“为师所言,如何?”他深深注视着她,眼神仿若暗夜里的玫瑰,让她刹那间失神。
如何?她暗觉好笑,还需要她说什么吗?一切听他的不就是了。
在他面前,她总被他贬得如此一文不值。即使做得再好,也得不到他的半句赞扬。她究竟是为何,要为他如此卖力?!
她看着他墨绿色的双眸,目光里的情绪极为复杂。
“怎么不说话?”他目光含笑,又凑近了她些许。
夜弦别开脸不去看他,他却一把掰过她的下巴,俯下身子同她在不过几寸的距离间对视。
她低吟一声被迫抬起了头,他的力道不小,捏得她的下巴有些疼,可如此近的距离竟让她难以抗拒。
“夜弦,别总对我这么不满。”他依旧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可他的鼻息却近在咫尺,让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她对他不满?那他呢?他又何时满意过她?
她不服,为何他总是如此居高临下?是以为她不敢与他对视吗?呵,她偏不让他得意。目光不再游离,她也定定地注视着他。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我如此畏惧你?”
“因为你还不够强。”
“我早已厌倦了这句话,厌倦了变得更强。”
“因为你畏惧强大,如同畏惧我一样。”
如同畏惧他一般畏惧强大?
她呆呆地望着他,一直以来,他们的关系总是让她如此辨认不清。
他看着她的丹凤眼,也有些晃了神。
一时间相对无言。
渐渐地,像是受着一股力量的催使,他不自觉地离她更近,竟缓缓凑近她的唇。
她看着他越发靠近的脸庞,竟也不由自主闭上了双眼,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心脏的跳动也逐渐快了起来。
如此之近,他侧了侧脸,眼见唇就要覆了上去……
不,她在做什么?
她猛然间睁开眼,之后一把将他推开,“师父所言甚是。”
他是她的师父。
他握着她下颚的手也一下子垂了下来,站直了身子。
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尴尬,他们都别过脸,不再看着对方。
他清了清嗓子道,“不早了,休息去吧。”
“是,师父也早些睡。”她站了起来,很快走出他的房间。
暮楚看着她消失在门边的背影,扶着额头坐在了她刚刚坐着的地方。
他这是怎么了?究竟是为何,他变得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
暮楚的房门是虚掩着的,夜弦走出房门时并未发现门后的夜初,便回到了房间。
夜初冷冷地看着夜弦,想着刚才透过门缝偷偷见着的一幕。
恨意再次在心中蔓延开来,遍布她的每一根神经。她感到心脏传来阵阵绞痛,以及看着夜弦走远时自己嫉妒的心情。
她恨夜弦,更恨自己。
再看屋内的人,正坐在那里紧闭着双眼,似乎丝毫没有留意到她。
是这样吧,正如她对他的爱一样,他从就没有留意过。不同于夜弦最初的对他的敬畏,睁开眼看到他的第一秒,她知道自己就沉沦了。她看见他的双眼,恍惚中竟觉得是那么的熟悉,仿佛他就是她前世被遗忘的爱人。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爱了。那么冲动而不计后果地爱了。
那是一个少女的初恋,她看着他的身影,如同看着黑暗中的一束光。他的一举一动都那么牵动她的心神。他是她的师父,也是她下定决心要爱一辈子的人。想要靠近他,他却总能不动声色的拒自己于千里之外。想要让他注意自己,他的目光却从来没在自己的身上停留片刻。
这么久以来,他待自己很好,可她知道,那只是出于一个师父对徒弟的职责罢了。
他从来没有发现过她在不知不觉中也成为了一个日渐成熟的女人,开始有思想有心计。她日益出落得如出水芙蓉般俏丽,可相较夜弦,她便会被夺去所有光彩。
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却对他若即若离。
而他对夜弦的心却日益强烈。刚才那一幕,若不是亲眼所见,无论如何她也是不愿相信的。他对夜弦的感情已到达那么浓烈的地步,竟忘记了他平日对人的疏离。
而对她,他却用他的冷漠将她的心伤得支离破碎。
终究,她没有办法得到他么?
“小初,怎么了?”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夜初回过头,是林宿。
“没什么。”夜初勉强扯了一抹笑容,之后转身离开。
林宿看了看转身上楼的夜初,又看了看暮楚的房间,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苦涩的笑了笑,也不再停留。
如果她是第三者,那他呢?一直站在她身旁的他呢?她又是否为他在心里留了一份位置?
是否他在她心里一直都是一个师兄而已?
他想她是知道他的心思的。这么久了,他们三个共同进退的这些年,心中的感情早已不道自明。
暮楚对她一直都是不温不火,而自己对她却是一心一意。她是那么脆弱那么敏感。夜初不似夜弦那般冷艳机智,却总是那么纯洁而需要人的保护。记得那一年,她与夜弦在暮楚的要求下比试剑术,夜弦年纪虽小却天赋极佳,几招便将夜初制服。当夜弦持着剑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夜初时,暮楚的眼里只有夜弦的优秀,丝毫没有注意到夜初的痛苦。后来,他看见夜初一个人在花园里偷偷哭泣,那么的悲伤而无助。他便下定决心,他要保护她。作为一个兄长,他要保护她,作为一个男人,他要保护她。作为爱她的人,他更要保护她。情愿为她做任何事。
而她,却对他那么的躲闪。他看着她为爱伤心,也任着自己为爱深陷。
爱一个人是如此的卑微。我们整天祈祷所爱之人能对自己好哪怕那么一点,却不愿施舍给爱自己的人那么一点的同情。
林宿无奈的转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