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荒池

1、【上】

　　路路来到大桥面前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整座大桥都被染成了橘红色，像是散发着光辉的橡皮糖。
　　穿着南瓜裤和黄色背带衫的小女孩四处张望，发现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大叔正依在栏杆上看着她。

　　“我是来自杀的。”她说。
　　“很遗憾，今天自杀的名额已经满了。”黑衣大叔这样回答。
　　“……那怎么办？”
　　大叔没有回应，只是迈开大步走到她面前，从皮夹抽出一叠花花绿绿的奇异纸钞，塞到她手中。

　　路路奇怪地看了大叔一眼，问：“这是什么？”
　　“自杀管理局所颁发的自杀未遂温馨抚恤金。”大叔打了个哈欠，把皮夹塞回口袋里，用目光示意她向一边看去，“你可以用这些钱去买个小丑。”
　　“‘人参桑店’？那是什么地方？”路路看了看不远处的小店，眨了眨眼睛。

　　大叔嘿了一声，压了压她头上的贝雷帽：“你进去了就知道了。”
　　路路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大叔，你是谁？”
　　“我？我是1759，代号‘颓主’。”
　　“颓主？”
　　“啊，这是个简称，全称是……呃，颓废邪魅‘专发压岁钱’神秘大叔型男主。”
　　“……”
　　在那一瞬间，路路觉得自己悟了。

　　小店门口的海报醒目异常，一眼扫去，那句家喻户晓的广告语便蹦入眼眶：“本世纪文坛草根天王最给力标语——头撞南墙怎么办？把墙推倒！”
　　南瓜裤女孩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把墙推倒？用什么？推土机么？”

　　踏入商店的刹那，耳边响起一个无懈可击的标准服务提示音：“欢迎光临人参桑店，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路路看着圆脸售货员的笑容，扫视了一下商店，发现所有货架都空空如也，不禁有些奇怪：“……我要买个小丑。”
　　“小丑吗？好的，您需要哪一款的小丑？”
　　她张了张嘴，想了半天，终于展开手心问：“这些……能买哪一个型号的？”
　　营业员扫了一眼她手中的抚恤金，熟练而礼貌地回答：“正好能够买H4型号，您觉得如何？”
　　她闻言点头：“那就它吧。”

　　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闪，营业员忽然凭空消失，再次一闪，又凭空出现，手中多出一个西瓜大小的球体，球体表面闪烁着黑幽的光泽，像是正在注视远方的眼睛。
　　营业员抬起圆脸，冲目瞪口呆的路路一笑，手指灵活地敲击球体，球体的表面逐渐转为澄清，现出内部神奇的世界。
　　一个黑发小人正蜷缩在其中，周身被一种透明的蓝色液体包裹着，双目微阖，如同即将出生的婴儿。
　　圆脸营业员亲切地转过球体，指着顶部红色的椭圆形按键道：“请您将拇指按在上面。”

　　皮肤接触按键的瞬间，球体顿时炸开八道缺口，内部的液体化为汹涌的蓝色烟雾钻进她的鼻腔，完全遮盖了视线。
　　烟雾散去的时候，路路只看到一个巴掌大的小人站在桌子上，身穿黑色军装，黑发仍湿漉漉地冒着水汽，一脸虔诚地望着她：
　　“您好，小姐。我是2012-1-1的小丑，编号ZQ7854-H4，代号‘严主’。”
　　“严主？”
　　小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路路，就像亲眼看见上帝的狂信徒：“这是我代号的简称，全称是：严肃正气纯洁‘主人就是一切’忠犬型男主。”
　　“……你一定要叫这么长的名字么？”
　　黑发小忠犬晃了晃脑袋，一本正经地回答：“这只是代号，您可以为我命名。”
　　“噢，那就叫小丑吧。”她毫不在意道。

　　他愣了愣，眉毛很快耷拉了下来，可怜巴巴地盯着她，那种眼神几乎让她觉得耳边响起了“呜呜”的撒娇声。
　　但是路路还来不及体会自己的负罪感，就被小丑前额两侧因湿发变干而慢慢卷曲起来的奇怪事物吸引了。
　　正在她准备仔细打量的时候，那柔软的线条便像弹簧似地“崩——”一下立了起来。

　　“这是什么！……触角？”无所不知的上帝奇道。
　　狂信徒敬仰地看着上帝：“报告主人，这是我的天线。”
　　“可你明明长了触角。”上帝说。
　　“那……好吧，这是触角。”狂信徒只知道神谕，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节操。

　　“……接下来去干嘛，四处游荡？”自杀未遂的上帝提议。
　　“一切如您所愿，万能的我主。”狂信徒大力讴歌道。

　　于是，邪恶的上帝成功从神父手中拐走了一只天真无邪的狂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