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Chapter 5(4) ...
-
“一心,一心。”他叫了很多声。
我晃过神的一瞬间,看着他温柔地注视着我。我突然怦然心动。
我心里有百味滋味,梁新声,如果当年你没有离开。我也不会没有任何心思去参加那场高考。高考失利后,我很沮丧,可是很多的心情却是夹杂着你没有预料的告别。每次回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会在哪儿,你会陪谁,陪着谁欣赏着哪里的风景。
“我先回家了。”我突然回应道。
“一心,在这边吃饭吧。”他的眼神里有着期待。
我在原地怔了很久,我放下那杯茉莉花茶,轻轻地回道:“好。”
我在厨房的门外看着他一个人在厨房里捣腾着,砧板上整整齐齐地摆着西红柿,他围着围裙,很小心翼翼地一只手按住西红柿,另一只手一刀一刀地切着西红柿。那个背影在厨房暖暖的灯光下更显亲切和安稳。
我心里在微微地震动了一下,曾经我那么想要的幸福,现在就在我的面前。我轻轻地走过去围着他的腰,依靠在他宽厚的背,侧着的脸和他的身体贴着,很坚实也很安稳。我十字相扣环绕着他的腰。他好像受了点惊,身体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他侧着脸,问道“怎么了,一心?”
我不语,他接着说:“你在外面等我,很快就好了。厨房比较脏。”
我知道,眼眶有眼泪在晃动:“一下下就好。”
“一下下就好。 ”我再重复了一遍。
我真的只需要一下下,仅仅一下下的温存。
他也不再说话,继续做着手中的事情。
那晚他煮了几盘家常的菜肴,西红柿炒蛋,荔枝肉和香菇豆腐汤。虽然是家常小菜,色泽很好看,诱人的气味扑鼻而来。
我一手拿着一只筷子,两只筷子依靠着,对碰了两下,笑着说:“我先吃哪道菜好呢?”
梁新声捧着一碗饭放在我的面前:“先吃饭。”
“一起吃。”我看着他笑着,他也对我笑着。
他煮的菜很好吃,高中的时候,他就炒了盘米粉,我一口气就吃完了,一点都不剩。他的手艺也许是遗传了他妈妈琪姨。那会儿去找梁新声玩的时候,她妈妈会做一些特色的糕点,从南瓜饼到香芋糕,总是塞给我叫我带着去上课吃。带的多了就分给朱丝丝和方锦儿他们吃。朱丝丝很是羡慕,让我经常去梁新声的家玩带好吃的给她吃。
我们俩个人很快把几盘菜给吃光了,而我碗里的饭还没吃完。我一直有个坏习惯,爱吃菜不吃饭,一大盘的菜吃完,饭也不动一口。他一看我碗里的剩饭,就斜睨了我一眼:“还是改不了的坏习惯。”
是啊,总是有改不了的坏习惯。
我们终于把满桌的菜折腾成狼藉。我正想帮梁新声收拾碗筷,他挡在厨房门口,不让我帮着洗碗,他指着客厅的电视:“去看电视。”
我还是不依不饶,他还是坚持地挡着我说道:“我一个人就行了。有洗碗机。”
晚上有满满的饱意,满足感不止充满了我的胃还蔓延到我的全身。电视里正在重播着昨天的新闻:“人们都在忧心忡忡地对待核辐射问题…超市里的盐成为紧缺物资……”
我依靠在沙发上,有些倦意,厨房里传来自来水潺潺流着的声音。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也许总有人在面对不可预料的灾难。而现在却是那么珍贵,虽然这么短暂也这么容易逝去。
梁新声洗完了碗,不吭声地坐在了沙发上。他坐在我的旁边,那么近也那么远。我轻轻地枕在他的腿上,很软很软,也很安心。我抬起头,像多年前一样,看着他嘴角的弧度还是那么精致和迷人。那感觉仿佛回到四年前一样,老是把梁新声的大腿当作枕头睡着安稳的觉。不用担心被人吵被人叫醒。现在,他还真真切切地处在我的身边却不再属于我。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在挽留最后的温存吗?身边这个人已经要结婚了,我怎么可以这么任性这么自私。
我的脑里开始一直不断回放着这样的景象:在那个校园里,我追着他一直跑一直跑,却不知道疲惫。电视里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视野变得越来越模糊。
待我醒来,发现我躺在了一张软软的床上,窗外渐渐亮起的光亮,透过窗帘的缝隙偷偷地钻了进来。我起身,在阳台看到了他。清晨,第一缕的一抹红慢慢渗透着白蒙蒙的天空,云层里偷偷地藏着一轮红日,好像在渐渐苏醒,渐渐显示出它的身份。阳台很大,有很多很大盆的盆栽,郁郁葱葱的很漂亮。正中放着一张很精致的欧式圆桌,旁边摆着张藤椅。他依靠在藤椅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着一只烟,他轻轻地抽着烟,动作很慢很慢,那些青烟在渐渐地消散。早晨的那些霞光静静地笼罩着他的背影。他像是融进了这样的寂静的空间中,与这样的景色相依相靠。
我悄悄地走在他的旁边,圆桌上放着的烟灰缸里满满地堆积着烟头。看他的样子,像是一夜未眠。他发现了我,转过身,熄灭了手中的烟,好像突然一个很亮的火星熄灭。他声音很轻:“一心,醒了啊。”
我看着他,脸色很憔悴,他不自觉地手握成拳头贴着唇边咳嗽了两声。
“没睡吗?一夜都没睡吗?”我蹲下身,静静地望着他。
他看了看我,笑了笑,嘴角只是轻轻地上扬,又开始注视着前方。
他又咳了咳嗽,话像被根鱼刺梗住,声音很沙哑,像是汽车急刹车的声音。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很难看:“睡不着。”
“没事。习惯了。”他的声音变得很粗,好像有痰卡在喉咙。
“怎么啦?生病了吗?”我准备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的时候,他突然抓住我的手,他的手很热,像火炉一样炙热。
他的手紧紧抓着我的手,眼神却很暗淡,他的声音太小,好像蜜蜂扇动双翅的声音。他说道:“一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再次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这三个字,瞬间变得世上最伤感的话。我看着他,梁新声,你是不是仅仅需要我原谅你。可是我真的不怪你,不怪你。即使你有什么原因不辞而别我都不怪你,只希望你能回到我的身边。我的愿望是不是太多太大,以使你无法实现。
梁新声,你说的对,我就是个眼泪筒子,湿润的液体不自觉地想拥出眼眶。一滴一滴,没有声音,它静静地滑落着,终于落在唇边。咸咸的,苦苦的。
他蹙了蹙眉,他蹙眉的样子还是那么好看。他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地帮我拭干眼泪动作很慢,他说道:“一心,不要哭。”
“不要哭。”他的动作太温柔,以至于我忘了近在我咫尺的那个人已经离我那么遥远。
我突然站起身,轻轻地触碰了下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他在发烧,却一声不吭。我拉起他的手:“新声,去看医生。”
他不回应我,还是坐着。呆呆地看着前方。我再次叫道:“新声。”
我反复拽着他,他才勉勉强强地答应了肯去医院。诊室里,医生拿着根木棒在梁新声的嘴里来回地按着,梁新声张开嘴“依依呀呀,阿阿”,他任医生摆布的样子真是好笑。我在一边看着他,心里却很平静。梁新声,我不怪你,我最美好的青春因为遇见了你,那是我一辈子最留恋的回忆。
医生在病历刷刷地写着潦草的字,一脸严肃地说:“扁条体发炎。我开些药给你。不行就得挂瓶”
这时候,他的手机在震动。他掏出手机,手机在他手里不断震动。他看了看显示的名字,按掉了电话。过了一会儿,电话再次响起,他又再次按掉。电话打了三四个,他来回按了三四次。我明白,那个人是林音书,是林音书。
我不自觉地退后了几步,我说道:“新声,我先回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好像无数颗沙子卡住喉咙一样。
我接着解释道:“昨晚没回家,我妈会担心。你记得拿了药要准时吃。”
“一心。”他叫道,他生病时候的声音真的很难听。
我没有回头看他的表情,步履很快,好像想立即逃离这个地方。梁新声,够了,我们就到此为止。昨天晚上真的谢谢你,我看了你画的画,吃了你做的饭。我知道我们回不去,无论你当年是怎样的原因离开,或者你是什么时候回到这座城市,这些都不再重要。我都不该如此固执,我们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错过了那些我们彼此可以相依相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