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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报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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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乐自然不想把这个谈话的地点选择在卧室,谢老板也於我心有戚戚焉。
于是晚饭过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提的提松鼠端的端水果去了客厅,对着茶几嗑瓜子儿看着晚间情感节目。
要说晚间情感节目首选,当属湖南卫视王燕主持的《寻情记》。虽然是千篇一律的套路。各种痴男怨女传奇故事,孝子不孝子姑嫂妯娌,谢老板没什么桃花自然看得兴趣缺缺,单乐没有家产争夺困扰自然也听得呵欠连连。好不容易有一搭没一搭的把话题继续下去,把自己脑袋里的那点法律墨水掏得都差不多,谢老板看单乐差不多扛不住了,也就顺水推舟地换了个台。
再一看,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台的主人正在涕泪磅礴地采访主人公和他爹的感人故事呢,主人公声嘶力竭地对话筒喊:“爹啊爹,你怎么就丢下我和娘去了,你、你怎么没能活到儿子有出息了来孝敬您老人家——”
谢老板销魂地抖了抖,立刻换台。
他自家的爹老子的脾性和别人爹不一样,要是活到现在,谢老板能恨不得把他再掐死一道。从小他就是和他爹吵架吵大的,平常得跟吃萝卜似。他爹就连挂了还不忘折腾他,好不容易靠回谱立了个遗嘱,当场一宣读差点把谢老板鼻子都气歪了。
——全是坟地选址要靠山、葬礼音乐要放“今天是个好日子”、碑上要雕芙蓉花,还要谢老板亲自雕的,不然就立刻把一半家产捐给希望工程这码子让人牙疼的事。
遗嘱后面还附了张矢量花鸟,说就这么着刻。谢老板差点没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你说好好一个碑刻点谢老爷子千古不成么?花里胡哨给谁看,鬼么?!
害得谢老板跪着咬牙切齿刻了半月石碑,把好不容易有的那点悲伤的气氛消磨得干干净净,外加吃饱了一肚子怨气。要说他现在那点脱线特质哪来的,恐怕大半得是他爹干的好事。
单乐会错了意,茫然地转过头来:“谢老板,怎么换台了?”
谢老板真心寒碜那节目:“你就不觉得这主人公一嘴通顺流利的台词,就跟背中学课本似的,我敢跟你拿一瓶啤酒打赌,这丫嚎完之后还没搞懂自己究竟嚎的是个啥意思。”
单乐瞬间笑了:“看的就是个趣味,较真就没意思了啊。”
谢老板懒得和他计较:“不是我较真,是要换我爹给他扛上,他还能嚎得这架势出来我就给他跪了。”他挥挥手掌,“甚雷。”
单乐来了兴趣,干脆电视也不看了,架了一只手上沙发背:“谢老板,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的家人,他们是什么样的?”
面对单乐“求知若渴”的眼神,谢老板实在不想扫他的兴,想了想:“我妈,嗯是个美女,很能干,不过现在在哪里我不是很清楚。我爸年轻时是个帅哥,人比较脱线。”
“在哪里不是很清楚?”单乐鄙视,“旅游去了吧,你这做儿子的也太不关心长辈了。你不知道,你爸知不知道?”
“我爸?挂了,我妈改嫁了。”谢老板轻描淡写地拿起遥控器换台。
“对不住。”单乐愣了愣,道歉。
“没事。”谢老板毫不挂怀,径自调了几个台,“我从十几岁就一个人过,早就习惯了。诶……”他拿手肘推了推单乐,“这个法制频道看不看?”
“嗯,就看这个吧。”单乐有点愧疚,扫扫松鼠毛蓬蓬的大尾巴也就没再说什么,安分看电视。他毫不知情地居然揭了人家短,想想是有点歉意。谢老板原来是一个人过生活啊……那确实,不容易。
于是两个人达成协议“就看这个台吧”的最后结果是——这个台好死不死地开始说起李银河。
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地坐在一起被普及了半个小时李银河,好不容易捱到节目结束后,各自悻悻睡觉去。
第二天一早,单乐就起来收拾东西。
谢老板还没来得及煮面,想想也没什么说,就靠在门框上看单乐收拾:“票买好了?”
“上次出去买的。”单乐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这么早就收拾,几点的?”谢老板其实不知道单乐具体究竟是住在哪里的,只觉得单乐既然这么久不回家,好像应该不是住在上海才对。
“嗯,有点赶,就快了。”单乐还是没说,随便扒拉了几样东西,往肩上甩了个小包,就打算轻车简行地出门去了。
谢老板赶在关门前巴巴地问了句:“多久回来?”
单乐难得有了点不好意思:“嗯,我会尽量早点回的。”然后一扭头,走了。
谢老板摸摸头,苦哈哈地回去煮面条。单乐在楼下小杂货铺随意买了点碎饼干矿泉水,于是谢老板上去的时候,还能刚好从落地窗上看见单乐在拉开车门。谢老板礼节性地张望了一下,刚好看见单乐往上左右望着,看样子是找他呢。
谢老板在窗户上遥遥地挥了挥手,心里就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儿。
小样儿,舍不得走就别走呗,硬杠着有意思么。偏偏在这水深火热的时候说要走,都不知道这几天怎么对付着解决。
不能乱出门,进门又只能对着电视电脑过活。哎哎哎,谢老板一咏三叹,这种生活哪里是人过的。
单乐一去就是三天不回,谢老板终于宅不住了。
俗话说那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谢老板就算手脚勤快四肢发达,也得又那个存货才行啊。看着冰箱里昨天过期的鱼罐头,谢老板长叹一声,恋恋不舍地甩手扔进了垃圾桶。
虽然一张苦瓜脸连自己看着也觉得愁容满面的,但是吃饭皇帝大。在谢老板把家里的存货都扒拉光,又吃了三顿外卖之后,他终于受不了那莫知来处的油、和里面伶仃瘦小的几根肉丝儿,提起垃圾袋,毅然下楼奔家乐福而去。
知道了谢老板的去处,现在让我们把镜头切换到单乐那里,来看看单乐离开的这几天其实在干嘛。
把时光倒回他单乐离开谢老板家的那一天。
“师傅,往前开。”往楼上看了一眼,单乐拉开门坐进车里。
“啊?”开车的出租车司机以为自己听错了,掉回头看他,“往前开?”往前开叫做哪门子的地点啊。
“叫你往前开你往前开就是了,等会我再告诉你去哪。”单乐郁郁地挥挥手,出租车司机摇摇头,踩下油门,小车顿时飚了出去。
单乐郁郁地看窗外,他本来就没买火车票,只是想装个样子给谢老板看,免得成天的以为他和家人关系不良好钻空子。
本来还想着可以慢悠悠地等公车省俩钱,偏偏单乐念头一转,就看见谢老板站在窗户上,正瞅他呢。看见他回头,还连忙满脸堆笑地挥了挥手。单乐满脸黑线都快成挂面了,得,这货还惦记上了,真是舍不得呢。
现在上了出租,他也不知道究竟去哪好。上海他没什么熟人,唯一算是熟人的徐少华现在是个大忙人。半天没想出来他能去哪里,单乐看着被拉着东转西转的,也是不能再下去了,只好叫了停,在师傅“鸡摸小青年又蛋疼了吧”的了然目光里随意捡了个能停车的地段下了车。
这个城市他没有亲人,也少朋友,这下真是无处可去了。
有点郁卒地望了望天空,摸摸口袋幸好身份证有带。单乐找了家网吧,一头扎了进去。上海住房太贵,要不,就在这里凑合窝两天吧。
第一天,单乐过得不算艰难。
网吧收费不算太贵,环境也算得上是窗明几净。像他这种玩几个小时就停下来睡会,再玩一两个小时继续的顾客,网吧也乐得让他蹭座位。反正有收入,就是好顾客。
时不时经过的叫卖外卖的姑娘让他不至于饿肚子,看看小说浏览浏览新出的漫画,了解一下最近的动漫,和网友联络联络感情……时间过得还不算慢。
但是到了第二天,日子就有点难捱了。
网吧里虽然清洁,吸烟的和嚼槟榔的人还是有的,一天四时总是烟雾缭绕的熏得他头晕。
上网也总有上腻味的时候,玩游戏则完全不是他的爱好,通宵杀怪和一边砸键盘一边兴奋大吼“这支舞我终于跳过了”的劲舞团妹纸对他简直就是火星上的怪物。
饭菜虽然在换,总是那么几个味道,半点不见肉。而且还有各种非主流把脸涂抹得匪夷所思地,一张大饼脸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想无视都不行。
最难捱的是身边一屁股坐下来一个翘臀美女,沙发狠狠一晃,随即飘来刺鼻的劣质香水味……每到这种时候,单乐就恨不得自己的鼻子再高上个七八十厘米,好不用呼吸到这种效果堪比“害虫一杀灵”凶残度的味道。
由于单乐上机时间的缩短,甚至到这个时候,就连网吧老板的目光也开始有点不太善意。
单乐狠狠地后悔了。
谢老板的习惯很好,虽然宅了点,但是不吸烟不嚼槟榔,不娘气不怪异,也没有一般人昏天黑地打游戏的网瘾。有时候有点懒,人品还是不错的,品味和他也很接近。撇去谢老板本身的性取向之外,其实那房间他住得真心舒适。
现在放着谢老板的沙发不坐,自己房间联网电脑不上,谢老板提供的席梦思床不睡,整套厨具不用,撇下微笑优雅的房东,付着房钱空着房,自己却巴巴地跑出来受罪……他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啊?
第三天早上一起来,单乐决定:他要回去。
要是他再脑子被门挤地在租期内跑出来自找罪受,就让他真的变成个GAY!
受了两天活罪,这次打定了主意回去,单乐的心情很轻快。
于是,在出租车路过家乐福门口,看见谢老板被一群人众星拱月、而被拱的人却一团狼狈苦笑连连的时候——
单乐忍不住摇下了车窗,心情很好且带着恶意的挪揄露齿一笑,打招呼:“谢老板?”
谢老板被那凉凉的语气瘆了瘆,一脸错愕地望过来。
单乐配合他纯黑的眼眸,摆出一个万分无辜纯良的表情,对周围的人群报复兼爆料:“你们还不知道他是个GAY……吧?”
瞬间尖叫,沸腾。
到今天为止,单乐终于觉得,谢老板得罪他的这口气彻底出了。
他很满意地摇上车窗,叮嘱师傅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