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束午夜阳光》大唐昭仪

32、第三十二束光

　　“你又想要干什么？不好好上学，老是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出来，你不觉得这样好没意思么？”
　　芳妮撇撇嘴，朝天空翻了翻白眼，很没好气的对着突然从灌木丛后跳出来，堵在自己面前的高个子男孩道。
　　“我就是觉得很有意思！尤其是让你知道受伤、流血是什么滋味的时候，我会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这个再有意思的事情了！”
　　戴维•杜纳尔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眯着眼睛恶狠狠地看着芳妮。他学着大人说话的口气，一字一句的从嘴里吐出听起来带着几分嗜血的威胁。他说完话后很笃定，他在等着芳妮脸色大变，等着她向自己求饶，等着她那会让他心情大好的恐惧之色出现。
　　芳妮微微叹了口气，前后左右的看了一下，完全没有被戴维•杜纳尔的话吓到，反而好奇的问道：
　　“咦？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撑场面啊？你的那两个虾兵蟹将呢？没有来还是说今天你们又想到了什么新办法来玩啊？”
　　戴维看着眼前一脸好奇的女孩，只觉得头脑里有股血冲了上去，心中陡然升起的挫败感让他忍不住恼羞成怒起来。她居然不怕？！她听到自己的威胁，居然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登时，他涨红了脸，对着她大声叫道：
　　“就我一个人怎样？你管不着！谁没事和你玩啊！你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我说我要让你好看，我说我一定要你尝尝受伤流血的滋味，否则你的眼睛里就根本没有别人，就总是爬在我们头上耀武扬威！”
　　“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想要让人看见你的话，可以有很多办法，不一定要让人受伤和流血啊！为什么你总想着这么做呢？你喜欢看见鲜血么？难道……你是吸血鬼？”
　　芳妮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很大很大，亮晶晶的，就好象是看见了什么新鲜有趣的玩具，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从小她就喜欢听妈妈讲故事，尤其喜欢让妈妈讲那些刺激、神秘又很诡异的故事。她最喜欢的故事主人公可不是什么白雪公主和小矮人，而是吸血鬼和狼人。
　　“你才是吸血鬼呢！你才是个奇怪的人呢！你还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芳妮无所谓的耸耸肩，对着怒不可遏的戴维道：
　　“好吧，既然我令你觉得讨厌，那我立刻消失好了，省得你每次见到我，总是好象有发不完的脾气！再见！”
　　说完，她对他摆摆手，转身就要走，戴维眼见自己今天的全盘计划又要落空，于是心中一急，忙不迭的伸手要去阻止她离开。他一把抓住她的书包，用力地想要将她拉回来，谁料手上用力过猛，芳妮完全没有防备，被他拉得脚下一个趔趄，没稳住身体，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她摔倒时手掌撑在了地上借了一点力，于是手掌便被水泥地面蹭破了皮，鲜血慢慢地渗了出来，不一会，手掌里就看起来鲜红一片，煞是触目惊心。
　　手上传来细细地痛感，芳妮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她没有哭，只是看着手上的伤，坐在地上，慢慢抬起头，原本想要朝那罪魁祸首发怒，却没想到竟会看到一张被吓得脸色煞白的面孔。那个害她受伤的坏家伙，神色紧张的瞪着她的手掌，手足无措，压根没了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强悍气势，那表情看起来是被她手上的伤吓到了！
　　戴维咬着下唇，看着芳妮，虽然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惊愕与后悔，可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硬着头皮死也不肯在她面前认错：
　　“你，你……我，我……你为什么不站稳……”
　　芳妮看见他煞白的脸色，知道他其实看见自己受伤而心里害怕的要命，想到他总是喜欢摆出一副虚张声势的样子，本来还没觉得生气，正想发笑，听见他这样说，心里突然讨厌起他来。于是她一骨碌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很是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掏出手帕按在手掌上，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句：
　　“如你所愿，我流血了，恭喜你！”
　　说完，她看也不看他一眼，便扬长而去。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的戴维，看着她的背影在自己的视野里一点点的变小，消失，心头的懊恼则一点点的堆积起来，逐渐的将他整个人都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站在夕阳西下的校园林荫道下，望着那早已没了人影的小路，低着头，面色落寞的喃喃着。除了四周的花草树木，没有人听见他的道歉。除了风声，没有人回答他。投射在他身上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让这个平时许多人见了都头痛不已的“麻烦王”看起来再没有嚣张的气焰，剩下的，只有寂寞与孤单。

　　“妈咪，我讨厌戴维。”
　　芳妮的手被林曼如握在手里细细地用纱布清洁着伤口。小女孩气呼呼的口吻引得林曼如轻笑起来：
　　“因为他害你摔倒，还不肯对你说抱歉么？”
　　芳妮摇摇头，一头漂亮的黑发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荧荧的光芒。她撇撇嘴道：
　　“他总是爱找我麻烦。他在学校里的名气可大了，几乎没人不认识他，就连校长见了他都头疼，所以，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个好家伙！会有今天，早在他的计划之内，这没什么稀奇的。他要向我报复，因为我一直让他，恩，怎么说，挺倒霉的。”
　　说着，芳妮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林曼如看着女儿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心中一动，也微微地笑了起来，一边替她擦着药酒，一边轻声问道：
　　“宝贝，他是怎么个倒霉法，能告诉妈咪么？听起来，一个那么厉害的家伙总是能让你害得很倒霉，好象很有趣。上次你还踢了他的小弟弟，对么？可怜的家伙，上帝保佑他！呵呵……”
　　芳妮的眼睛顿时一亮，似乎也忘记了自己就在几分钟前还在气愤于那个坏家伙的无礼，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有一次，他和另外两个臭男生故意在我上课的教室门上放了一盆水，想让我推门进去的时候被水浇到。其实我早就发现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了，所以根本没有上他们的当。我还故意拖了很久没有进教室，他们几个等不及了，于是跑出来找我。可是，回去的时候，他们自己忘记了放在教室门上的那盆水，所以一推门，三个人都被浇得湿透了，那个盆就砸在了戴维的头上。
　　哈哈，当时那个场面真的好有趣哦，听说其中有个男生还因为这个原因感冒，被医生在屁股上戳了一针呢！哼，活该，谁让他们总是和我过不去！
　　妈咪，还有哦，有一次，又是戴维带头的，他领着另外两个男生，杰森和乔纳森一起，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条小蛇放在我的书包里想要吓我。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那条小蛇其实就是一条小草蛇，根本不咬人，我一点也不害怕。后来我拿去直接丢在了他们的身上，把那个乔纳森吓得哇哇大叫。当时戴维在一旁看着，脸都快气绿了！我回家的时候，心里可得意呢！
　　戴维那个坏家伙，以为我很好欺负么？哼！我才不怕他，我要让她知道，女生可不都是软弱的人呢！妈咪你说对吗？
　　哦，对，还有一次……”
　　芳妮的话匣子似乎被那个叫戴维的小男孩打开了，她在母亲面前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这些日子以来，她与他的对抗全过程。她说得眉飞色舞，喜笑颜开，而林曼如也听得忍俊不禁。芳妮口中所谓的“抗争”，还有那叫戴维的小男孩的欺负，那些真正可以叫做“小儿科”的男女斗争伎俩，在她看来，其实就是两个小孩子在用一种比较奇特的方式，在表达着自己内心对对方的在意和喜欢吧。
　　天真无忧的童年，两小无猜的日子，青梅竹马的朋友，说的也许就是这两个还懵懵懂懂的孩子。她曾听到过一种说法，很多男人在小的时候都喜欢用最别扭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以此来引人关注。
　　他们喜欢去欺负自己心里很喜欢的女孩子，揪她们辫子，抓些小虫吓她们，故意和她们吵架，然后把她们弄哭，仿佛只有那么做，才能让她们的心里永远的记得他们，才能让她们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恐怕那个叫戴维的小男孩压根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喜欢芳妮的吧，他那么卖力的找芳妮的麻烦，只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引起女儿的注意；而她的宝贝芳妮，应该还不太能从中理解这种独特的爱的表达方式，却也恰恰是在这种奇怪的爱的表达方式下，把那个小男孩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林曼如微笑着看着女儿，将女儿柔软而香香的身体搂在怀中，听着女儿口中不断在诉说着的那个是“坏小子”的小男孩的各种“恶劣行径”时，她心中忍不住在想：
　　这样的小男孩，也许不是真的坏小子，只不过是个很别扭的小家伙吧！听起来，倒是象极了他，一样的面冷心热，一样的深藏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