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束午夜阳光》大唐昭仪

33、第三十三束光

　　悠长的冬天过去，春天的脚步终于降临在了太平洋岸边的西雅图。在万物复苏，莺飞草长的时节里，洛克菲勒小学一年一度都会举行的学生春游活动再次拉开了帷幕。此次要去旅行的地方是在离西雅图并不太远的奥林匹克半岛上的奥林匹克国家公园。
　　这是洛克菲勒小学每年春季都必定会举行的保留项目。相较于其他小学大多组织在市内公园春游活动，洛克菲勒小学选取春游的地点大多都不在西雅图本市，一般都是经过校方董事会和家长会的严格审定后选择的。
　　去年学校里组织学生们去了俄勒冈的火山湖国家公园，前年是野生动物园，再早些年去的地方也都是西北部地区里一些比较著名的国家公园，比如北喀斯喀特国家公园和雷尼尔峰国家公园。
　　之所以选择这些地方，校方的初衷就是让孩子们从小就能感受大自然的伟大力量，在享受大自然赐予的丰富物产时，懂得保护自然环境和其中所蕴涵的文化，亲身体会自己生活的地方是如此的美丽，增加孩子们对自然、对生命的敬畏感，学会对生活感恩。所谓“寓教于乐”，也就是这个道理。
　　其实作为学生家长的林曼如，对学校定下的这个旅行地点是感到有些忧心忡忡的。她觉得，校方的出发点是非常有道理的，但是孩子们毕竟还小，没有足够的认知力去判断与决策，在那样一个方圆数千米没有人烟的地方游玩，到底会不会遇到危险，完全是没有任何预见的。
　　奥林匹克国家公园占地１４００多平方英里，面积大不说，里面还有很多冰川高峰、热带雨林和长达５０英里的太平洋海岸荒原。那里的风景确实非常吸引人，有千年古柏，有高山草原，有清澈的冰川湖泊，还有幽静美丽的内陆风光，可公园里大部分地区都荒无人烟。
　　当年她还在西雅图念书的时候，曾经和同学们一起去过一次。站在高山冰川的脚下，望着那些起伏连绵的山脉，一眼望去，根本没有半个人影，所见的，只是空旷的大地。面对那样一个空旷僻静却又有着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地方，她内心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对生命的敬畏，还有一种完全无所适从的茫然感。她曾经不止一次的设想过，如果突然之间，她一个人被抛在了这个地方，她还有没有力量独自求生？
　　所以，她并不太放心让芳妮去那里，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初生之犊哪里会知道害怕，哪里会知道敬畏生命？当他们突然投入到那种完全肆意而自由宽广的世界里去的时候，眼睛里看到的只是新鲜与刺激，哪里有会看到隐藏在那些东西背后的危险呢？
　　她并不想让女儿去，可是当她看着女儿那样兴高采烈的准备行装，芳妮漂亮的小脸都被兴奋的神色映得发光时，那些到了嘴边的话还是被她默默地咽了回去。这是芳妮入学后的第一次远行，也是她第一次参加集体活动，她不愿意轻易因为自己的担心而扫了宝贝的兴。只是，这是她第一次没有陪在女儿身边，心中的不舍和担忧让她终究感到了几分失落。
　　临行前，她用力的抱抱女儿，亲了亲她的额头，仔细的叮咛嘱咐着女儿。直到女儿终于耐不住性子，咿咿呀呀的扭着身体，从她怀里跑开，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上了学校的校车时，林曼如才长长的叹了口气，目送那校车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四月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十多辆校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开出了西雅图市区，沿着公路一路西行，拐上了通向奥林匹克国家公园的１０１公路。
　　车子在公路上稳稳地开着，车厢里充满了孩子们喧天的吵闹声，仿佛是放出笼子的小鸟一样，尽情的嬉闹与欢笑。这些孩子的出身都是非富即贵，每个人从小就是在豪宅里长大，在一大串保姆保镖的陪伴与保护下生活。过的日子是锦衣玉食，但他们却比同龄人有着更多更深刻的孤独感。
　　父母们忙与交际与应酬，根本没有充足的时间陪他们说话，玩耍，家里只有对他们言听计从的保姆，还有不苟言笑的保镖。于是，除了一些被教养成循规蹈矩的听话的孩子外，大部分的孩子都养成了孤傲、娇纵，甚至蛮横的脾气。
　　尽管平时他们没少被父母带着到处旅行，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象春游这样，那么多孩子一起玩耍还是第一次。可是过了最初那股新鲜劲后，问题便层出不穷的跑了出来。孩子与孩子之间，仿佛是成人世界的缩影，总是存在着不大不小的攀比，总是想让对方服从自己的意见，总是想让自己成为对方的主宰。因此，一路上，大大小小的纷争和吵闹不断，把随车的两位老师吵得头都大了起来。
　　“孩子们，孩子们，安静，安静！不要这么吵闹，你们要乖乖地坐在座位上，不要站起来，那会很危险的！劳拉，坐下！杰克，还有你，不要再吵闹了，都给我安静！……好了，现在，大家往旁边看，那里就是通往ＨＯＨ　ＲＩＶＥＲ温带雨林的海岸线，大家可以眺望一下那绵长望不到尽头的大海，多么的壮观美丽！”
　　班主任卡特琳娜小姐努力的维持着孩子们的秩序，她用手指着车窗外一望无际的海岸线，很成功的便将孩子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芳妮连头都没有抬，依然继续拆解着手里的九连环。坐在她身边的女同学维维安盯着她手里的铁丝一样的玩意看了半天，好奇道：
　　“芳妮，我看你玩这个东西已经很久了，这个东西有那么好玩么？看起来就是一堆铁丝缠出来的东西而已嘛！”
　　芳妮没有做声，她的心思全在如何解开九连环上，哪里听到维维安在说话。见芳妮没有说话，维维安反倒自言自语的说起话来：
　　“嘿，芳妮，你知道么？我听说这次那个从来不参加学校春游旅行的戴维•杜纳尔也来了哎！就在校车后面跟着呢！听芭芭拉说，他从入校以来，一次都没参加过学校的集体活动，每次大家出去的时候，他就会和父母一起去欧洲旅行。听说，他都去过好多国家了！大家都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要参加这次春游。
　　芳妮，你说，象他那样的坏孩子，为什么大家还那么喜欢打听他的生活呢？尤其是那些高年纪的女生们，她们只要一提到他，眼睛都会发光呢！真是奇怪！你知道么，我每次看见他，腿都会吓得发软，远远的只要见到他的身影，我都要绕路走。
　　可你一点都不怕他哎，我真的好佩服你！妈妈说我胆子太小，总说要让我学着胆子大些，还有丽莎她们也总是拿这个取笑我，内森他们还会故意恶作剧吓唬我，可是，可是，我就是胆子小，害怕，我也没有办法嘛！
　　芳妮，晚上我和你睡一张床好么？我不敢一个人睡，我听说我们要住的公园旅馆是在森林边上，那里晚上能听见森林里的狼叫声！啊，我真的好怕啊！狼外婆和小红帽的故事你听说过没？你说，晚上，会不会有狼外婆来敲我们的门啊？
　　……”
　　当芳妮终于拆解出了九连环，兴奋的大叫出声的时候，维维安已经零零杂杂地念了许多话，她拍了拍芳妮的手臂，有些不满的扁嘴道：
　　“芳妮，我刚才说的话你都没有听见么？就只知道玩你的玩具，你不打算理我了是么？”
　　心情很是不错的芳妮扭头对着她呵呵一笑，好言安慰道：
　　“听见了，听见了，你说的话我全都听在耳朵里呢！你说你要和我睡一张床，因为你怕有狼外婆来敲门，怕把你给叼了去，对吧？放心好了，有我在呢！我会帮你打跑它的，就象我妈妈做的那样！”
　　“你真好，谢谢你！”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嘛！”
　　“那晚上如果我要上厕所去，你也能陪我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