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猫十七

21、第二十一章

　　刘衍成年后第一个亲自处理的案件最后以侵占田产的赵诺以及助其行事的治粟内史双双伏诛为结。
　　丞相赵易虽受其牵连，被剥夺了一部分权力和俸禄，可却并未动摇其丞相之位。
　　而为安抚孟家，刘衍将新任治粟内史的候选名单交由孟家提选，等于是直接将这一位子送给了孟家。

　　这样，一方面赵易保住了丞相之位，虽失去了部分实权，可比起自己原本预期将要失去的已经减少了很多，是以也感到满意。
　　而另一方面，孟家虽然未能如愿一下子击垮赵易，但他们自己心里其实也知道，在他们这一代里，能够担当大任的人本就不多。朝廷上除有孟许这个廷尉外，已再无他人任职，此时意外地将治粟内史的位子收入囊中，也有利于他们稳固自己在朝中的权势，是以也感差强人意。

　　下了朝，韩子敬在御书房内觐见刘衍。
　　后者挥退了旁人，面对韩子敬背手而立。
　　“师傅教我对赵易缓缓图之，我已按师傅的话去做了。师傅可还感到满意？”
　　韩子敬轻笑，“皇上说的，倒好像一切都是我在勉强皇上似的。”
　　刘衍立即弯起嘴角，放软了语调，带了点知错的讨好意味道：“我不是说师傅在勉强我……只是师傅知道，我的性子急，难免会有些急躁，因此还要师傅担待。”
　　韩子敬笑意更深，他当初看中刘衍，其一便是因为刘衍能忍，此时再听他自说性子急躁，便怎都有点好笑了。
　　刘衍也知道不能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打转，赶紧换了话题问：“师傅，那我们下一步又要如何是好呢？”

　　韩子敬这一次倒是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回答道：“下一步？下一步自然是要考虑皇上的立后大事。”
　　刘衍怎都没有想到韩子敬会送出这样一个答案，不由一愣，“立后？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立后。”
　　韩子敬嗤笑，“皇上在说孩子话吗？其实您早就该要立后，只是赵丞相一直怕有人借娶妻立后一事提议请您提早亲政，是以这件事情才一直拖了下来。如今您既已亲政，那么立后一事自然是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了。”

　　刘衍瞪了韩子敬片刻，突然觉得有些胸闷。
　　他重重地喘了两口粗气，想要将堆积在胸中的抑结之气推吐出去，可却只是更加感到烦闷。
　　他转了身，不再看韩子敬，只沉声道：“立后一事，我还没有考虑过，等过些年再说吧。”
　　韩子敬却并不肯轻易放过他，“皇上，就算是在平民百姓间，但凡男子家中有些余产能够娶妻的，也都在十四五岁就把妻娶了，更何况是在皇家。皇上早该在几年前便应娶妻，如今都已是晚了，怎能再推呢？”

　　刘衍不快地转过身子，瞪视着韩子敬，“那师傅因何到今日仍未娶妻？如此说来，那师傅岂不是比我更该娶妻的吗？”
　　韩子敬轻笑，“那皇上的意思，是希望微臣也早日娶妻吗？”
　　刘衍被噎得顿了一下，“我——”
　　韩子敬躬身行礼，“微臣谢皇上美意，不过微臣身有隐疾，不能娶妻，如此也只能辜负皇上的圣恩了。”

　　刘衍闻言，脸上红了一阵又白了一阵，好不容易才战战兢兢地开口：“你，师傅，你，你……有何隐，隐疾？”
　　韩子敬抬眼看他，看似十分语重心长地道：“皇上，即是隐疾，自然是不想让他人知道之秘。皇上虽为臣主，但如此直白地询问，却还是让微臣颇感为难。”
　　刘衍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原本一向自持内敛的面上此刻却是多种表情来回变换，端的是既急又怒，连羞带怨。他半张着嘴，有话要说，却被韩子敬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得一甩袍袖，冷脸道：“总之，朕，没有立后的打算。”

　　韩子敬倒也不勉强他，只是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十分事不关己地道：“微臣自然是没有勉强皇上娶妻的意思。事实上，微臣只是要给皇上提个醒，因为很快，其他的大臣们也会就此来向皇上提议的。皇上的婚姻大事，不仅是关乎皇上本身，更是关乎社稷。为了国家社稷，就算是要死谏，诸位臣工想来也是不会让皇上一直空置着后宫诸位的。”

　　韩子敬说完，抬头看了刘衍一眼，见他紧抿着嘴角忍着一脸不快却也并不说话，便微微地笑了一下，知道他虽百般不愿，此刻却也已经不得不开始考虑这件事情了。
　　目的达到，韩子敬向刘衍微施一礼，告了罪，静静地退了出去。

　　韩子敬刚走到御书房外，便正撞见欢快地奔跑而来的刘锡。

　　因得刘衍的喜爱，刘锡这个小皇子在宫中倒一直是过得颇为自在。
　　他如今虽只还算得上是一个十来岁的幼童，可整个人正是继承了蔷夫人的美貌，凤眼轻扬，粉妆玉琢，带着一种皇家的贵气与骄傲，虽还是孩子，却已让后宫的众女子都将之当成宝贝一般。

　　刘锡也是性格和善，这一点同样与蔷夫人毫无二致，不论是面对何人，脸上总是带着笑意，就算是不快，嘴角都永远是微微上扬的，让人看不出一点心里的不耐。
　　可独独是在面对韩子敬的时候，刘锡脸上的笑面却总像找不到位子似的，永远不能挂在脸上，甚至还相反地，总是忍不住露出一丝敌意来。

　　韩子敬见到刘锡，施了一礼，“十六皇子。”
　　刘锡停下，撇了撇嘴，轻哼，“我皇兄在里头吧。”
　　韩子敬微笑，“皇上在御书房里头，不过他的心情不是很高，所以微臣奉劝十六皇子，还是待会儿再过来吧。”
　　刘锡又哼了一声，小小的身子却将头昂得极高，“皇兄是见到你才心情不好。见到我……”他得意地翘起嘴角，“他一向都是心情很好的。”
　　韩子敬轻笑，“如此，那就不打扰十六皇子去觐见皇上了。”

　　韩子敬从宫里面一出来，就看见一辆马车等在外头。
　　燕王刘慎一见他出来，便从马车上跳下来，冲着他迎了过来。
　　韩子敬挑挑眉，也迎上去见了礼。
　　“燕王。”
　　刘慎微微一笑，托住他，“很久未见子敬了，不知本王可有荣幸送上子敬一程。”
　　韩子敬跟他上了车，“燕王这样就在宫门外等我，难道不怕会有人参燕王一个勾结朝臣吗？”

　　刘慎叹了一口气，似无奈地说道：“谁叫子敬的生活如此单调，永远都是进宫，回家，根本没有其他的活动，让我就连想要制造一次偶遇都难，就只能冒着险在这里等你了。”
　　韩子敬淡淡而笑，“那燕王如此冒险，却是所为何来呢？”
　　刘慎转头，目光专注地盯向韩子敬的侧脸，好一会儿后，才沉着声问：“我不想跟子敬你兜圈子，所以想冒昧向子敬一问。”
　　韩子敬也微微偏过头去，“燕王请说。”

　　“五年前，赵易气候未成，又有尉迟鸾与他鼎足而立，以子敬才智，本可利用他两人间的矛盾各个击破，助皇上得到实权，却为何一直引而不发，弄至今天局面？”

　　韩子敬微微一笑，“燕王这是在代皇上来质问子敬吗？”
　　刘慎摇头，“我只是在替子敬担心罢了。”
　　韩子敬失笑。
　　刘慎道：“皇上虽然现下仍旧年幼，可早晚有一天会看出子敬你当年的敷衍，本王只怕……到时子敬若没有一个好的交代，皇上恐不会轻易地饶过子敬呢。”
　　韩子敬仰头大笑，却一不小心轻扭了一下脖子，骨头间发出一声轻微的“嘎巴”声，他收住笑，五官难得地挤在一起，却仍带着忍不住的笑意道：“听燕王这话的语气，可实在不像是真担心子敬的样子。”

　　刘慎对他这不客气的话也不动脑，只是洒然地笑了一下，随即改变话题，“子敬看起来是因为总呆在家里不出门，骨头都有些僵了呢。不如明天让我陪子敬一同到郊外去打猎可好？”
　　韩子敬赶紧摆手拒绝，“多谢燕王美意，不过还是算了。就我那骑射功夫，我怕我没有射到猎物，自己到成了人家口中的吃食呢。”
　　刘慎不甚在意地一笑，“若然子敬不愿打猎，那就一同去爬山可好？”
　　韩子敬失笑，看这刘慎是不把他拉住去走走就绝不罢休的了。
　　叹了一口气，他道：“既然如此，就有劳燕王相陪。”

　　刘慎将他从到府门，便自行回去了。

　　第二天早朝时，果然有朝臣在朝上提起给刘衍立后一事，不过却还只是一个话头，并未引起正式的讨论。但看各大臣的意思，倒全都像是一副被突然点醒，准备日后要好好就这件事情讨论一番的架势。
　　韩子敬在整个早朝期间一直低眉顺眼，垂手而立，完全一副全都与我无关的架势。
　　下了朝，先躲过了众大臣的探问，又逃开了刘衍派来召唤他去面圣的内侍，直接出了宫门，回到韩府。

　　到家没有多久，燕王刘慎的马车就到了府门外头前来接他。
　　韩子敬知道燕王既来，自然是将一切登山的东西准备齐全，便只随意地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便出了府门。

　　却不料刚一走到门口，除见燕王的马车侍队和燕王外，竟见刘衍也正站立于门外。

　　燕王已经下了马车，正在车前向一身便服的刘衍行礼。
　　后者背手而立，脸色阴沉。见韩子敬出来，他转过脸来，露出一丝冷笑，“韩大人真是好兴致，难怪刚刚在朝堂上不言不语，原来是在为去登山养精蓄锐啊。不知道韩大人和燕王愿不愿意带上朕一道前去呢？”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嘿（心虚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