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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二十八章 休戚不相欠(三) ...


  •   水陌从外面飞快的跑回来,本是满面泪痕,见我如此,又生生憋住,按着沈霖的吩咐四处张罗。
      好一阵子我才略缓过来。
      沈霖帮我看了肩胛,称要先用药来敷了消肿镇痛,叮嘱我复位前万不可再移动,不可再冰敷,否则真要废了这只手。
      我一样样的应着。

      到末了,他轻叹一声:“还以为你逃过了经络骨骼那一关,殊不知本就是无人例外的东西,你只会比其他人更重,以前你的底子太好了,从那样的高度上退下来,你要面对的难关确实会更多,终究是我疏忽了。”
      “言言,走不稳睡不下,疼得没日没夜,都是因为你以前太强,都是能治的,不能瞒着不说。”
      沈霖温柔的看我,眼睛里全是心疼,“我跟师父学了医,一直就是你们俩的御用,你就当给我个卖弄的机会也好啊。”
      我弯弯嘴角,知道他在尽所能的安慰我,心里也是愧疚,问他:“你怎么样?”
      沈霖的面色依旧不大好,他才是真伤了。
      他笑:“你自不必操心我,这京城能有几个医者强过我。”
      “倒是你啊,学的不多,胆子不小,不斟酌剂量,罂罗也敢乱用,现在知道厉害了吧,”沈霖仔细诊着我的脉,问我,“自己戒得掉吗?”
      我想了想,点头。虽然前面功亏一篑,但我大致知道是个怎样的过程了。
      他却不大相信的样子,叹口气道:“别再硬来了,你现在脉象比上个月还弱些,我给你个方子过渡一下,先把肩上的伤养好了再说。”

      “实在不能怪他恼火,这才几日没盯着你就出这种事。”
      沈霖犹豫片刻,还是对我说:“言言,这些日子他除了忙朝政内外的事,一直在琢磨你的损伤,也在让我四处寻搭配的方子,本想等你身体再恢复一段时间的。”
      顿一顿,他对上我的目光:“他打算帮你重养经脉。”

      “百里枫你还记得吧?”
      见我愣住,沈霖继续道,“当年那个所谓天赋异禀的世家传人。”
      我当然记得。
      我十三岁那年,胜了一场众目睽睽的比试,杀了一个江湖瞩目的世家少年,让自己成为了江湖瞩目的那一个,以落影的身份取代阑珊出现在倾城逆水,出现在景熠的身边。
      那个世家少年就是百里枫,当年十五岁,阑珊特意帮我挑的人选。
      “世间哪有那么多天赋异禀,即便你家这一脉,背后也是有巨大代价。阑珊一定跟你说过当年为什么选百里枫吧?”沈霖问。
      “嗯,”我颔首,“百里枫资质原本寻常,他的经脉是养出来的。”

      百里家是江湖世家,百年来身手水平一直处于江湖上流,当年能与逆水抗衡的世家大族就那么几个,百里家曾算其一。
      说他曾算,是因为百里家到这一代嫡系传人凋零,只剩百里落和百里枫两人。
      还都被我给杀了。
      这也是为什么依赖血统传承的宗门世家,永远不如以师徒传承的江湖门派更能屹立长久的原因。

      “百里家倾尽所有,为百里枫逆天改命,虽然在你这种真天赋面前还是没有胜算,但他们既然能养出来,”沈霖眼里有着明显的胸有成竹,“咱们的条件可比百里家强多了。”
      停一下,他又补充:“而且一旦养好,你经络骨骼里的痛也能痊愈,虽然会吃些苦,但肯定比用药来治要完美得多。”
      习武者的经络运转内力,筋脉支撑力量,要以外力养经脉,需要同宗精纯修为的人经年累月的以内力温养,再辅以天材地宝级的珍稀药材滋补,一旦中断不但前功尽弃,人也会废掉。
      不是一般门派世家敢轻易尝试的。
      当年百里家这么做,中途就曾无以为继,于是伤天害理、背德掠夺、勾结藩王的事做了一堆,才勉强支撑下来,也是因此触了景熠的底线。

      “可是,我既不是年幼资质不够,也不是受伤需要修复,我是——”
      我知道重养经脉的代价巨大,也明白景熠负担得起,我只是不理解:“我的情况,重养没有意义啊。”

      我已经废了根基,倒是不怕重养失败,只是我失去了运转内力的能力,旁人给我多少我都存不住,所以经脉的退化和萎缩才会带来没日没夜的疼痛,才会逼得我擅自寻镇痛的法子。
      帝王家财力势力当然不缺,什么好东西都能砸得出来,至于有精纯修为能力的人,我们身边也有好几个。如沈霖所说,我要重养经脉,我们的条件实力确实无人能及。
      但这件事不是短时能成,内力温养经脉需要长久的近身相伴,不可间断也不能替换,一般都是年纪相仿的至亲方可。百里枫的经脉是百里落给养的,兄弟二人同吃同住数年之久才成。
      之所以是百里落而不是他们父辈,就是因为一次温养的耗费,近乎等同一次比武对决。日日如此,过了巅峰阶段年纪的人扛不住。
      所以景熠要给我重养经脉,只能是他亲自动手,这会是一件消耗巨大,却几乎不会有任何收益的事情。

      “你怎么不拦着他?”我问沈霖。
      “我如实告诉过他过程和结果,”他摇头,“但我也不会拦他。”
      顿一顿,沈霖直望我:“言言,咱们几个人之间,他到底是下得去手的那一个,别逼他做选择,更不要让他选择之后看到你后悔了。你要记得,哪怕这天下之于他是负担,你也绝不会是。”

      景熠当天晚上没有过来,第二天也没来。
      我知道他还在气我,犹豫再三,脑海里不断想起他那句“我们就再不相见了”,到底还是在第三日晚间吩咐水陌去乾阳宫请他过来。
      当夜下了雪,他还是没有来。
      这雪纷纷扬扬的一直到次日午后都没有停,我不肯再继续等下去了,不顾水陌和红笙的反对,用一件狐裘大氅裹严了自己,让水陌撑了伞,冒雪出门奔了乾阳宫。

      记得景熠从金陵接我回来时,我们二人曾“夫妻夜探乾阳宫”,当时我站在一个看得见乾阳宫但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告诉景熠,从前我每次偷偷进宫,都是到了这里折返,并不近前去。
      今日的我大约就是站在同样一个位置,望而却步。
      乾阳宫门口停着一顶轿辇。
      我走的是乾阳宫连接内宫的侧门,薛太后几乎不出门,这轿辇只可能来自后宫妃嫔,而目前后宫里有资格以轿辇代步的一共仅有三个人,稍一分辨便知道是谁的。
      齐妃在里面。

      我立在原地等了近一个时辰,齐妃一直没有离开,我再一次等不得了。
      雪一直未停,本就不明亮的天色逐渐转暗。我身上冷得越来越厉害,终是在唇齿都发颤的时候转身,对身后的水陌和红笙说:“先回去吧。”
      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必须赶紧回暖,于是走得很快,不想却还是没走出多远就撑不下去,到底把自己困在了半路上。
      我扶住水陌蹲跪下来,红笙见状要抱我回去,我推开她的手,知道现在靠自己已经不行了。连续的判断失误,已经容不得再出任何偏差。
      于是当断则断,吩咐红笙:“你去,让皇上无论如何也要来一趟。”
      红笙从未得过我如此明确的吩咐,闻言也知严重,立刻就转身朝乾阳宫奔去。我将头靠在水陌肩上,想尝试缓口气稳一稳,却是连牙都咬不住。
      水陌一只手撑不住我,只得把伞丢了双手抱住我,吓得语无伦次,我也没细听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这时突然一只手臂一把揽起了我,景熠的声音就在耳边:“怎么了?”
      红笙才走了片刻,景熠当然不可能是被她喊来的,我也顾不上想他从哪里冒出来,赶紧往他怀里钻。
      他发现了我的窘况,几下拍掉了我身上的落雪,扯了身上的大氅将我又裹了一层抱紧,分一只手去摸我的脖颈,一时恼火:“坤仪宫是没有轿辇吗?!”
      我把脸埋在他胸口汲取温暖,外加他覆在我后颈的手掌温度让我总算缓过一口气。
      也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在问我还是问水陌,只闷声道:“我觉得认错还是自己走过来比较有诚意……”
      慢慢吸气,我又坦白:“要是乘了轿辇,全后宫都看得见,万一你不见我……我这个皇后的脸面要往哪里放。”
      他不知是怒是笑的哼了一声。
      “我等你,你不来,叫人请你,你也不来,我只好自己来找你,可是你又不得空——”
      我控诉到一半,发现这一口气过去,又不行了,声音都抖起来,赶紧问,“那你乾阳宫的轿辇呢?”

      “来了来了!皇上快带娘娘上去吧。”答话的是蔡安,我方才根本没看到他,不知是刚到还是一直在,此时尴尬万分,更加的不抬脸。
      景熠也不吱声,抱起我放到辇上,自己跟着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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