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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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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殿下,你既然隐姓埋名进了风烟霜月楼,以后人前我就称呼你为蓝,其他时候仍是叫殿下,如何?”危流觞轻声道。
风烟霜月楼花园之中,全楼上下的美人齐聚在此,迎接陆苍蓝这个身份尊贵的新人。当然,这是表面的说法,真正的事实是,这是每个月末萧铭总管分发月钱的时候,自然人人到场给足面子,危流觞也就趁机把陆苍蓝介绍给大家。
陆苍蓝是七皇子的身份不能公开,只有少数人能知道,因此介绍的时候,仍得说是唐三娘在外觅得的美人,化名陆蓝。
陆苍蓝略一点头,“楼主决定吧。”
“各位美人们看这里!”危流觞把陆苍蓝推到众人前面,“这位就是三娘找来的最后的四伎之一,姓陆名蓝,家中排行第七。你们给我注意了,虽然他是叫陆蓝没错,可是你们都不许叫他蓝,那是我才能叫的,明白了吗小的们?”
美人们早习惯了她不害臊的言论,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顾熙君难得露上一面,这时倒也来捧场了,笑问,“敢问楼主,那我们该怎么称呼他呢?”
“叫七哥好了,听着就有江湖味儿。”危流觞一挥手。
陆苍蓝还来不及阻止,众人就已经笑嘻嘻地喊起“七哥”来了。他不禁无奈,若是被陆九微知道这些人跟她叫他叫的一样,还不知道会怎么闹别扭呢。
慕喜爱站在一旁轻哼,“还以为她要说‘楼主她相公’呢!”
卢品酿问唐三娘,“真的要叫七哥?”
“别听他们说笑,这些人不会真的叫七哥的,你可见过她们喊过我三姐?”唐三娘笑道,“他们叫喜爱都是叫风伎大人,对我则直呼三娘;既然楼主放话不许叫名字,他们大概就会叫他烟伎大人吧。”
“那我到底应该怎么称呼他?”卢品酿还是没明白。
危流觞已经指挥众人把萧铭洗劫一空抢完了月钱,这时拉着陆苍蓝蹭过来了,道,“品酿,你就叫七哥没关系,来,叫一声听听。”
陆苍蓝的确比卢品酿大三岁。她以目光询问陆苍蓝和唐三娘,两者都默许了,才放心地叫了,“七哥。”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多照顾彼此啊。”危流觞笑的堪比春花。唉,她心愿得成,不笑都不行啊!
“七哥?”慕喜爱皱眉咀嚼这两个字,随即摇头,“我可叫不出来。楼主,我就叫他蓝了。”
危流觞嫌弃地瞟了她一眼,好似颇不情愿:“哼,我就勉为其难允许你这么叫他了。”
慕喜爱有时真是和她相看两相厌,“快带着你的蓝去飞烟阁吧,杵在这儿真碍眼。”
“你要是羡慕,就去洛王府啊,没人拦你的。”危流觞心情好,不跟她计较,还没跟她吵完就拉着蓝跑了,留下风霜月三伎和顾熙君对着那一青一红两个背影笑着叹气。
萧铭刚刚被众人一哄而上压在地上搜刮财物,这时才回过神来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地过来诉苦,“楼主把我的月钱都抢走了!”
“不是告诉过你这种时候身上不可以有任何自己的财物吗?”唐三娘道。
“没关系,”还是慕喜爱精明,“你将来的大金主不是刚刚来了吗?楼主抢了你的什么,尽可以找那位大金主赔偿。”
凉息雨不由得为陆苍蓝的钱袋担心起来。
“你带来的东西,我刚刚叫人搬到飞烟阁去了,我先陪你逛逛你再收拾,如何?”走在竹林中的小道上,危流觞问着身边的人。
陆苍蓝点头应允,看了一眼跟在危流觞身侧的时央,“她是你的侍婢?”
时央连忙行礼,“烟伎大人安好,婢子时央。”
“上次我来风烟霜月楼,是你带着的。”陆苍蓝道,“原来是楼主的侍婢,难怪言行出众。”
“是啊,时央自小……”危流觞正要说时央自小跟着她,自然非同一般,却立刻察觉不对,暗道糟糕,生硬地改了句子,“时央自小一定聪明伶俐,有她在身边,生活起居我全都不用操心的。”
陆苍蓝眼神莫测,不知在想什么。
危流觞知道他察觉到不对劲,却也没办法,只好一路扯些有的没的。从主楼后的花园走了好些时候,才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竹林尽头。
“殿下,这就是飞烟阁了。”
面前是一怀冷绿冰蓝的清澈湖泊,湖泊之中有一座大气庄重的阁楼,与一般弯弯绕绕的庭院全然不同。从竹林岸边一直到阁楼并无实地,只在湖泊之上有一长串莲花莲叶的石雕连接两处,雕工天然,色泽暗绿,平平铺展供人行走,别有风韵。湖中还有一片莲花田,莲叶已经长起来,环绕在石雕旁,想必再过不久莲花就会盛开,到时候定然更美。
阁楼旁还停着一座极为别致的画舫。陆苍蓝早注意到这湖并不小,但目光尽头不仅是昆仑山,还有朦胧雾气,将湖的尽头掩住让人一眼望不见其广。联想到这座画舫,想必雾气深处必有景致。
“这是闲玉湖,是昆仑山之上的雪水引流至此形成的。”危流觞道,“是否很美?”
一阵风吹过,霜天晓角房檐上的白玉铃儿响起,音调各自不同,恰好与竹叶的沙沙声一起融成极美的乐音。
陆苍蓝道:“可以坐船去雾气那边看看吗?”
危流觞耸耸肩,“这要看你,因为这座画舫只能以内力催动行进,我内力不行。”
陆苍蓝看着她,忽而微笑,伸手一揽她腰便飞起,根本不走那莲花莲叶的石雕,直接飘过湖面,稳稳落在湖心画舫之上。危流觞叫道:“你忘了时央!”
陆苍蓝回头看,时央笑着对他们挥挥手,自己走石雕去飞烟阁里,示意他们不必管她。危流觞感叹时央真是好识时务,不过等陆苍蓝一眼看过来,她又莫名其妙地浑身不自在,连忙转身看风景。
画舫缓缓分水而行,扁舟一叶,昆山玉湖,竹林在岸,云在青穹,好一幅清俊画卷。
“风烟霜月楼真是财大气粗。”陆苍蓝道。这般风景,这般占地,便是一般的王爷也比不得。
危流觞连忙摇头,“才不是。风烟霜月楼以前没有这般景致的,这都是空璇弄的。”
陆苍蓝明白了,“南羽家的十一小姐果然出手不凡。”有钱有势,最重要的是有品味,否则哪会有这片天地。
“她花心思布置这么多,还没住进去呢,人就先没影了。”危流觞望着这片闲玉湖,悠然神往,“她跳舞可比我厉害多了,她当初说过要在这片湖上跳舞给我们看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画舫渐渐驶进了雾气,陆苍蓝道,“她是当真失踪了吗,为何不见你们寻她?”
“南羽家的人倒是着急,不过我总觉得空璇不会有什么事的,”危流觞枕在船栏上,伸手拨弄缥缈雾气,“这世上能让空璇出事的人就那么几个,这几个人还恰好是绝对不愿伤害她的,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担心过头,空璇什么时候想回来,自然会回来的。”
雾气之中,即使危流觞近在咫尺,望去也有几分隐约,陆苍蓝道,“你们倒是对她信心十足。”
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危流觞突然神采飞扬,“哎呀,这么快就穿过去了。”
雾气散尽之后,视野之中最为显眼的便是一处青玉浮桥,几乎与青山碧水融为一体。自浮桥而上是一处凉亭,整个亭子地面是用一整块翡翠砌成,一旁环绕的温泉给了这美玉不同寻常的温润之感。亭子八角各悬有一颗明珠,因此夜间时这亭子不需烛火也十分明亮。
危流觞低头琢磨了一下,有些懊恼,“我不该穿这身衣服来的。”
她今日红衣极为奢华,层层叠叠,后摆更是曳曳拖地,头发没束,头上扎着额带,额带正中一颗红宝石光华璀璨,然而和她黑眸一比,竟然暗下去了。这身打扮,放在主楼之中,定是艳绝不可方物,但放在飞烟阁,色彩却太咄咄逼人,万绿之中唯有她一身红装,的确有些突兀。
反观陆苍蓝,青衣不羁,傲然风骨,竟然已融入这一片山水之中了。
“下次再来时,同我穿一个颜色吧。”陆苍蓝道,心中想起那日她男装打扮,确实正是自己惯穿的颜色,不由淡淡一笑。
她的心思,总是大大方方摆出来,生怕他看不见。
危流觞道:“这是空璇的山水,不是我的山水,自然与我不太相配,不过,也不是不能变成我的山水。”
她朝陆苍蓝笑了一下,跳上船栏,挥开衣袖,单脚点着仅有方寸的船栏,竟然平平稳稳地转起圈来。红衣舞动,长长的披帛擦过陆苍蓝的面前,被他一把抓住。
危流觞骤停,如火黑眸探究地盯着陆苍蓝,见他毫无松手的意思,轻艳一笑,干脆全给了他,自己一踏船栏,整个人向后飘去,恰逢画舫行至青玉浮桥边上,就这么轻盈落在桥上。
陆苍蓝手中执着她的艳红披帛,停了画舫,神色漫漫地看着桥上的危流觞。
你可曾见过山中精魈?
陆苍蓝从未见过,但此时他却信了。
红衣女子伴水声舞动,以山水为台,本是极厚重的红,随着轻舞旋转,那红色竟然一点点变轻变薄,减去的那几分红,不知是不是融入了山水中,昆山玉湖凝碧的绿仿佛罩上一层水红,光彩也慢慢淡去,反观桥上女子,却像是把光芒抓在了手中,眉梢眼角只是淡淡风情,却有光芒极盛。
此时,山水淡了,她是画中最厚的一笔,丰韵卓绝,不敢逼视。
但,她又蓦地停了,静静站在青玉浮桥上,任山水缺失的光彩慢慢流转回去,片刻之后,又是那样碧绿清幽,好似沉寂未曾变动分毫。
危流觞抬眼,朝画舫望去。
红衣艳光已敛,不是错觉。山水仍是山水,的确未曾变动,但却有一种柔软的,妩媚的红,好似薄薄渗了进去,比雾气还要捉摸不透,却又流转清晰。
这昆山玉湖的气韵,已经在片刻之内改变了。
此刻唯一与这气韵不相符的,竟是画舫上静观其变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