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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长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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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湘阁是座全檀木修建的雕花小楼,加之周边尽是些珍花异草,总会有很多蝴蝶在此留足。每从这里过时,花林便会听见楼阁之上的古筝噌噌作响,不像在弹琴,倒像是练武。
这便是众多弟子口中艳名远播,绝地佳人碧半槐小姐的闺楼?花林进庄的第一天,就听那些丫头小厮在背后议论:“二小姐今早从我身边一过,铺天盖地的蝴蝶便向我袭来。”
有这般夸张?
只听一大婶拍案而起:“那算什么!昨天中午,二小姐隔着老远便对我露出迷人地一笑。我倒没怎地,前面的两个小子却两鼻出血一个跟头栽了过去。”
“吹吧你!谁人不知那是萧公子刚好站在你后面,尽把鲜花往自个儿头上插。”
一帮人争得面红耳赤。
花林道:“那个……二小姐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惊愕道:“居然有人不知道二小姐。”接着,一副不知者不怪的表情,“江湖中的碧半槐总该听说过吧。”
花林摇头。
全屋晕倒!
这日晚间,花林从胖大婶的手上接过刚出炉的桃酥卷,便往庄中的别苑静书阁走去。那是庄主碧建辉的舍所,花林去过两次,皆是因厨房人手不够,便让她去送饭食。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她渐渐对这条路径熟悉起来。刚从二小姐的小楼经过,隐约听见一个女声清唱: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花林不知道这曲儿叫什么名字,只觉着很好听。细细的歌喉,比那香满楼的紫烟姐姐还要动听。但说这碧建辉虽武功盖世,调教的女儿的却比水还要柔弱,丁点功夫不会,还常常药罐不离身。当然,这都是花林道听途说得来的,来了这些日子,她连二小姐的头发丝都还没有见过。
正自想间,静书阁的匾额已经出现在头顶。她信步走了进去,堂中就两个年长些的丫头正在闲聊。“两位姐姐,庄主现在哪里?”
“后院。”花林道了声谢,后面的人连忙叫道,“把东西搁那儿就赶紧出来,庄主练功不喜欢有人打搅的。”
“是。”
后院的场地甚大,没有过多的花草挡拌。“咣当!”金属相撞的声音吸引了花林的注意力,一黑一白两个人正拿着剑互相打斗。白衣相当灵巧,频繁变幻招式,黑衣虽然动作慢些,可一招一式却把白衣的攻击一一化解。白衣随即纵身一跃,朝黑衣头顶劈去,黑衣跟着鹞子翻身,回转反倒把白衣的剑一刀挑落。两人打得难分难舍,花林看得惊心动魄。如痴如醉之时,黑衣亦是丢掉手中的长剑乘胜追击,不给白衣留下任何机会,每每却在刚要挨上白衣的时候把手缩回,最后一个反脚倒勾。白衣兀地被翻在地上。
“哈哈哈……夜儿较之上次大有精进啊。”原来黑衣人便是碧建辉,现起身整衣的白衣就几日未见的萧瑟。
只见他垂首答说:“徒儿惭愧,师傅方才让过徒儿一百二十八招。”
“可是学到东西?”
“转胜追击,不留余地。徒儿明白了。”
碧建辉点头,摸着胡须笑道:“不愧是我的好徒弟。”他忽然看向花林的方向,“晚食还未吃过的话,留下来我们一起。”花林这才惊醒,连忙把手中的食盒放在石桌上,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谢谢师傅,徒儿刚还有些事要做,便先告退了。”得到碧建辉的首肯,萧瑟这才折身往外走去,经过花林的时候,点头微笑。
这一晚的所见所闻,花林悄悄留心。但凡是往静书阁送东西,她会跑的比谁都快,厨房的大婶最喜无私奉献的人,乐得自在。要说年幼的花林瘦小无貌,加之闷纳不爱说话,在庄中确实是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对她来说却是个有利的条件。她经常在静书阁的后院偷看碧建辉练武。某日,突然心血来潮,找了处僻静的林子自己开始练习。脑中的一比一划竟是清晰无比,兴奋之余,日日更是勤加练习。
说这碧建辉的《海韵剑法》是经碧海庄的开创者碧海韵独创的,再加上每代的庄主去粗取精,添添补补,到了碧建辉这一代,已是一套江湖中人人垂涎的高深剑法。花林才将练手,只觉这武功练起来难度极大,呆滞了月余时间,一天忽得要领,随后练起来竟是无比畅通。当然,她并不知道,这便是世人可望而不可及,碧海庄最珍贵的《海韵剑法》。本来碧建辉只传几个关门弟子,哪里料到,竟遭庄里的黄毛丫头窥了去。
两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的事情。譬如英俊潇洒的萧瑟及冠,倍受追捧的碧半槐及笄,花林的个子长高了不少。还有就是,她的剑法有了大的进益。
本以为这事滴水不漏,那天却被萧瑟撞破。萧瑟看见林子里的花林,剑法已是出神入化,心里纳罕,蹙眉问道:“你怎么会《海韵剑法》?”手拿树枝,腾身跃起的花林猛地听见有人问她,惊骇之下,重重地摔在地上。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即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也不说话。“你可知这偷学者若被庄主发现,当如何处置?”
花林摇头。
“断臂,逐出碧海庄!”
她还没有见过萧瑟如此大的气大,当下眼里的氤氲慢慢升起。萧瑟也没想到自己会把把花林吓哭,立即补道:“你别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只是你再被别人发现,就不好了。”许是花林委屈的眼神让萧瑟于心不忍,他不由道,“想学剑法的话,我可以教你。”
“真的?”花林立即睁大黑乎乎的眼睛。
话一出口,萧瑟便想反悔,但说一个大人欺骗小孩子,还是不好的。只得硬着头皮答是。她顿时喜出望外,约下时间,便喜滋滋地跑了。
学武期间,花林从厨房被调到庄主的二徒弟,左炎彬的房内做守房侍女。每天不过看见左炎彬回屋,便上前端茶倒水,干些不轻不重的活计,倒是有了更多的时间练功。但她与萧瑟之间的秘密往来,还是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这天,路过临湘阁的时候,花林看见楼阁之上的格子窗开着,并没有什么古筝之类的乐响。到厨房端了午饭回去时,一个身穿浅黄衣裳,梳着双髻的丫头站在路中间,像是在等人。花林见比她年长,便从旁边走过。“我说你哎,最好离萧公子远点儿,别总是缠着人家,也不知害臊。”
花林左右环顾,并没有别人在这里,于是问道:“这位姐姐是在对我说话吗?”
“不是你还有谁?”那丫头蔑道,“萧公子是怎样的人,那里有会看上你这个黄毛丫头?小小年纪这般大的心思。”花林听罢,也未说话,便一路低着头走了。后面还在追着说,“说你听见没有,喂,喂……”
转眼之间,花林已经十三岁,脸长开了些。因生的漂亮,大家伙都在背后叫她“花娘”。庄里的小子们也开始注意她了。有天她正自打扫庭院的时候,忽而听见那些人在一旁嘀嘀咕咕:“听说,下个月就要给咱们二小姐定亲了。哦……没指望了。”
一个小厮嗤笑:“就算没有定亲,你小子也没那么大的福气消受。”
“哎?是哪位公子?”一个丫头问道。
“嗐,众所周知,你在这装糊涂不成?”是先前的小厮说话。
丫头恍然大悟:“哎哟……他怎么能娶妻啊?”
一旁的胖大婶一人头顶一巴掌:“人家娶妻关你什么事儿?你长的若有二小姐那般好看,他就来娶你了。”她又指着对面的两个小厮,“二小姐那么天仙似的人物,你们也敢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边的人才是我们一路的。”
这些人齐齐看向正在扫地的花林,她心有不悦:“你们看着我干嘛?”
“花林今年多大了?”胖大婶笑眯眯地问。
花林提起洒桶,向回走去。“问这作甚?”
胖大婶一把拉住她:“我们大家伙看在眼里,庄里除了二小姐,恐怕就只有你长得最好看。大婶寻思着,我那侄子刚过二十,还未曾娶妻……”
背后的人早笑作一团:“你那侄子,二十连个帐都不会算,满头脓包……”
“闭嘴!”胖大婶气急败坏,转身欲打那些说昏话的人,小厮们观景不对,早作群鸟散。待她回身来看,花林已拿了东西走人。“喂,花林,别走啊……”
她一个人默默回屋,脑里翻来覆去都是刚才那些人的对话。原是自己身份卑微,只配嫁个普通的下人。
晚间的树林里。花林一剑刺过,剑尖微微颤动。对面的人吸气后退,忽而向她的背后袭击。那人本以为花林会闪,却没想花林一直保持着握剑的姿势定在那里,收手不住,刀柄击向花林的后背。花林当下一扑,生生摔倒在地上。
“花林……”萧瑟赶忙把手中的剑扔掉,走上前去扶起花林,“还好吗?今天是不是累了?”
她闻到萧瑟身上的皂角气味:“没……不是。” 便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道,“萧大哥,我先回去了。”
萧瑟看着她的背影,俯身把剑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