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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百鬼夜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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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夜。
这些怨灵齐聚,怨念浊气太深,定会破了招摇山的仙罩,那些刚历过一两次天劫的花木精灵,仙根本就不稳,被污了仙气,我这清清雅雅的招摇山,便要群魔乱舞了。
回身把白园从被子中拖出来,“人都走了,还不滚下来。”
刚才还哆哆嗦嗦的人,此刻颇为豪爽的大笑一声,“小爷我又过了一劫。”
我指了指外边的鬼影灼灼,“你不怕鬼了?”
白园弹了弹衣袖,顺了顺他有些纠结的银发,“这世间所有鬼怪,都不如那个吓人。”然后万分悲痛的拉着清风,“你知道吗,去年时候,她竟把那阴间的死人花插了满身,花汁染了指甲和嘴唇,半夜三更的站在我床边,还捏着嗓子喊我‘相公’,我生生吓掉百年的修为。”
我推了他一把,“吓死你就圆满了。你看好清风,我要到祝馀那去一趟。”
清风静看着我,“我同你一起。”
我帮他拉了下衣襟,“不行,现在外边这个情形,我护不到你,你同白园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他只是拉了我的手,静静不语,却少有的坚持。
我故意黑着脸,“你不是说你会明白吗?”
白园拽了他过去,“来来来,咱俩好好下盘棋,这次,我定要赢你。”
我轻笑一声,转身披了件黑色披风,正想回身再嘱咐两句,却感觉靠上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淡淡的呼吸拂在耳畔,那双修长细腻的双手轻搂了我,清越低哑的嗓音带着一丝少有的惶恐,“我同你一起,可好?”
心里酸了一片,我转身摸了摸他的脸颊,“傻瓜,我和祝馀说几句话就回来,你在这等我。”
他没有点头,白园就叽叽喳喳的拉他过去下棋,边夸着陨言法力甚高,我笑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如果知道,这转身便是别离,我哪里舍得。
刚出得房门,只见一白衣女子背身而站,黑色的长发铺了满身,红色的油纸伞绘着几朵绽开的牡丹,艳丽诡异。可能感觉到我的气息,只觉娇吟凄婉,她回转过身,脸皮上已烂了一片,一些尸虫慢慢蠕动,但另一半却是清艳绝伦,并未见她的嘴唇翕动,声音却是震得耳根生疼,似哭似笑,刹那间,便是十指骤长,向我刺来。
我轻哼一声,雕虫小技,不怕扰我食欲。长袖一甩,乌有刺暗光一闪,钉入这女鬼额心,只听一声刺耳尖名,一缕青烟升起,点点血色蔓延而去。
到祝馀的竹楼本是不远的距离,却是小鬼无数,看来溯世所说的百鬼夜行,一点不虚。我无心打的他们魂飞魄散,鬼怪际遇,本不是我这般小仙可管的,但到最后,难免浮躁。
祝馀却是站在那颗梧桐树边,皱眉看着远处虚无,毫无一丝帮忙之意时,我一时气愤,便抬手把他的仙障破了一块,那边的厉鬼被他纯净的灵力吸引,趁势扑了过去,却在祝馀弹指一挥间,灰飞烟灭。
我拽了他的袖子,“这么不留情面,不怕阎王找你算账?”
“我不找他算账,他就要烧高香了。敢让这些蠢物扰我招摇清净!”祝馀手里捏诀,白光一现,远处的一些女罗、夜叉消失的无声无息,看来是真气了。
“那你可算的出缘由?”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而且竟还貌似慈爱的拂了下我的头发,“陨言,你可有事瞒我。
我摸了下鼻子,要说隐瞒,也只有跟清风在那山洞中的事情,便诚实的摇了下头。
祝馀转过头,眉宇间有丝愁态,“你可懂得,拿得起放的下?”
还未等我回答,却是他自己先苦笑一下,“你这性子,我又何须再问。”
我委实有些郁闷,这厮在跟我玩高深,便着实让人有些头疼。“这事还和我有关?”
祝馀摇了摇头,“无关。你跟我上猨翼山看看。”
话音刚落,便腾云率先而行,我也匆匆跟上,掐指一算,惊了一惊,这股垢气的会和之处竟是猨翼山。想想刚才祝馀的话,这云头颠了一颠,那丝不安晕染开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祝馀同我隐去身形,远远的看见猨翼山脚下,早已百鬼狰狞。这般的鬼哭狼嚎,蔚为壮观。
“要不要告诉上边?”
祝馀抬手揉了下眉心,“凌霄殿上的朝会都停了,这其中的缘由怕是天君早已知晓。”
“这话好没意思,难不成天君由着这些东西乱我大荒?”
祝馀没有回话,只是看着那本就无形可言的怨灵厉鬼慢慢上山,这猨翼山自古以来,无人可上,我们却忽略了这些超出三界不在轮回的存在。因着他们怨气太重,魂魄早已缺失不全,又怎能过那生死场,黄泉路。飘飘荡荡,无形无实,故而,这猨翼山再强的封制再多的变化怕是也难阻了他们。
领头的鬼吏已到半山腰,我带上风帽,冲祝馀道,“我跟上去看看。”
祝馀点了点头,又把他的半成灵识印入我额间,“见机行事,一切小心。”
这突然涨多的灵力,弄的我有些头昏脑胀,便嘟囔了一声,“够了,够了,这又不是点心。”
祝馀弹了下我的鼻头,然后张了结界,立于一旁皱眉静看。
因着灵力加强,虽然使不得仙法,但步伐却是轻盈不少,期间与众鬼怪擦身而过,却是感觉少了不少戾气,反而有些难见的平和。难道这奈何桥搭错了地方,搬到这猨翼山上来了?
前边的鬼吏身姿窈窕,曼妙绰约,看来这阎王最近很会挑人啊,加把劲赶了上去,想要偷窥一番,却差点把我跌下山去。
“喂,溯世?溯世……”
黑色罩帽下的溯世,神色少有的严肃,冲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继而回过头继续上山。我才反应过来,我还用着隐身术,便躲在她宽大的黑袍下,稍稍现了下身。
溯世看了我一眼,又瞥了下左右,“陨言,你怎么来了?这猨翼山你上得来?”
“那当然。我可不是来了一两遍了。四合八荒哪有我到不了的地儿。”
她好似想了想,继而加劲抓了我,“这话不能让别人听到。我们现在也只是摸索,上不上的去还得另说。”
听这意思,她好像不是那么想上去。大晚上的,难不成是出来散步?“你们,想上去?”
溯世扒拉了一下脑袋,“也想上,也不想上。”我噎了一下,这不等于没说吗。继而颇为担忧的看着那颗好像还算稳实的头,还好,还好,这要掉下来可就不那么好看了。
“那,上去,干什么?”
“救个人。”
猨翼山上有人?这倒是奇怪了。“神仙?”
溯世想了想,摇了摇头。
“妖怪?”
又想了想,还是摇头。
我呆了一呆,看这情形不会是找清风吧。回头看了一眼慢慢追来的鬼怪,难不成我真捡了个魔君?
然后,处在一连串的自我否定中,谁家的妖魔这般干净,就连神仙都是不如的。谁家的妖魔这般雅致,水墨清逸,静水风姿。
在我胡思乱想期间,这大队人马竟已快到山顶,只见溯世恨恨的跺了下脚,“陨言,你离我远一点,我这样会随你走的。你看,都快到了。”
我委屈无辜的看了她一眼,你不跟不就行了吗。这让人郁闷的世道!看了一眼在我身边飘过来飘过去的鬼魂,“他们还用路吗?飘过去不就行了。”
“世间万物,化相变化,贵在平衡。他们虽无实形,但也要顺应天地变幻,这猨翼山自古以来,生息变幻,虚实难辨,倒是堪称天堑。这上不上的去,便要天定了。”
听完这一遍近乎禅理的话,我千万年来的神仙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度花枝乱颤、恶俗无品的女鬼竟是这般有学问。不过这理却是通的,我一直弄不懂这猨翼山难道比那九重天还难上,这个“变”字,却是道尽千万啊。
按正说,溯世都说到这里了,我自是应该知趣的退了,但是,我这上来一趟也委实不易,再说,总得搞搞清楚,这事情到底和清风有没有关系。于是,我成了这鬼怪大军的领头人。所以,一些东西,每每说到天定的时候,你不得不信。
同那日一般,这山上有股诡异的气氛,而且很明显的他们要找的是那日的山洞,因为现在那丝蓝光近乎铺天。,
溯世站在洞口,我依然隐身在一旁,把我这千万年的思续妄想缕缕清楚,经过上古的仙魔之战,神仙们越发懈怠,妖精们愈发低调,这鬼门也开始胆小怕事,这般惊师动众,到底是触了什么机缘。
耳边的女声威严清越,“众小鬼,你们可曾想好?”
不断的凄婉鬼哭响彻山谷,呜呜咽咽,似悲还喜,扰的人心头悲恸大作,一会儿是人世间的分分合合,一会是清风语气轻缓的问我“可好”,直到生生逼出一口污血,才勉力回神。捏诀念了个清心咒,好不容易才平复下这奇怪的情绪。
但见眼前鬼影森森,而且我身边的仙障也开始剧烈波动,那股戾气四溢开来,溯世燃了一炷香,席地而坐,口中念念有词,这时山洞中的篮光已经无法逼视,我用袖子遮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鬼怪一个个的化作浊气飞入其中。转眼间,满山怨灵消失殆尽,并且有一股莫名的吸力妄想把这一切导入其中。
我双手合十,勉强支撑,身边溯世嘴角早已殷红一片,黑色的披风呼呼作响,在最后一刻,只见溯世变幻出一个物什,堪堪压在洞口,万物俱寂。
本来这许多疑团足以让我学会淡定了,但是,那立在洞口的,竟是只能从书中看到的上古神器,你让我装哪门子低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