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失心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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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放开我！”
忽然之间，皇宫御花苑里只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几乎所有拉住官皇后的宫女都被用力地一推，以荷香井沿为中心，嗵地一声向着四周狠狠地散开。
宫女们摔成一团。
官樱殊一步就踏上荷香井的井沿，大叫道：“姜络，本宫来了！本宫来陪你了！”
身子一动就要一头扎下去。
“皇后娘娘！”一个名叫紫香的小宫女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死死抱住官樱殊的腿，“娘娘，娘娘您不能这样，你要跳下去了，奴婢们怎么办呢？奴婢们都要跟着您跳下去了！”
官樱殊站在井台之上，皇后华服微微散开，半露出细长的脖颈，白晰的胸口，金钗玉簪早已经跌碎在地上，长发像是长长的海藻般在风中飘扬。她面色凄楚地道：“难道，你们没有听到吗？姜络在呼唤本宫，她要本宫去陪她……她说这井下很冷，很凉，她睡在那里很不舒服……本宫从十一岁开始就和她同吃同衾，她就如本宫的亲生姐妹一样，没有了她，本宫衣着无落，食不知味，本宫还活着做什么……本宫要下去……本宫要跳下井去，一生一世都和她在一起……姜络，本宫来了！”
“皇后娘娘！”紫香死死地抱住官皇后的大腿，“娘娘，姜姐姐去了，还有我们，奴婢们都会好好伺候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若是真的跳下去了，那这里的所有奴婢们都活不成了！皇后娘娘若对姜姐姐真有姐妹情谊，更应该好好地活下去，让姜姐姐在九泉之下，也能看着皇后娘娘凤仪天下，和皇上恩爱白头！”
紫香的话一说完，满院子的宫女和太监们全都跪了下来，齐声山呼：“请娘娘保重！请娘娘饶奴婢们不死！”
官樱殊被这样的呼声所震动，她满面泪水的向着她们转过头来，回身看到跪在自己的脚下，死死抱住自己大腿的这个小宫女，她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抬头道：“奴婢……紫香。”
“紫香……”官樱殊慢声细语道，“本宫会记得托梦给皇上，饶你不死……”
皇后忽然猛地一扳紫香的手，狠狠地纵身就要朝着荷香井里跳下去！
“皇后娘娘！”紫香眼疾手快，死死地拖住官樱殊长长的礼裙。
宫女太监们惊叫成一团。
就在刹那间，忽然从井边冲过一个身影，大手一伸就死死地抓住官皇后身上的衣领和腰带，几乎在瞬时间就把她从阴冷冷的井壁上给捞了回来。
咚地一声，官皇后跌倒在地上。
“樱殊，你怎么这么糊涂！”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怒喝。
众惊慌失措的宫女和宫人们抬头一看，都吓得跪倒一片，山呼：“参见皇上。”
洛弘治低头看着乱成一团的官樱殊，长发及地，长裙散落，衣裳更是有些横七竖八，脸上的泪痕未干，又添一层。突然听到他的训骂，立时抬起头来，在那双平素里毫无心机的大眼睛里一看到他的时候，那大颗大颗如珠子般的眼泪，便扑簌簌地滑落。
洛弘治一见到她这般模样，心头也忍不住一点点酸楚。
官樱殊立时从地上爬起来，委委屈屈地惊叫一声：“皇上……姜络死了……她死了！她跟了臣妾十年……现在……她却死了！皇上……”
皇后埋进皇帝的怀里，痛哭失声。
洛弘治被她哭得心酸，忍不住还是抬手拍拍她的脊背，淡声劝道：“好了，没事了。不过是个大宫女，朕会再找别人伺候你的。”
“不……臣妾不要别人……臣妾只要姜络……”官皇后在皇帝的怀里，微微地颤抖，“她在唤我……皇上你听……她在井里唤我……我要……”
“樱殊！别再闹了！”洛弘治猛然抓住她，但是官樱殊却整个人还要往那井沿上扑过去。
洛锦远远地站着。
身后立着红衾和扶摇。
她淡声说：“我们回去罢。”
“公主，难道我们不上前……”扶摇出声问道。
“公主，太后及两位太妃和众位妃嫔都来了。”红衾在旁边也提醒道。
眼见褚皇太后带领着后宫一众嫔妃，简直如同浩浩荡荡的女眷队伍，匆匆地从后花园的另一侧赶到。一眼就看到官樱殊拉着皇帝的手，却还是要一头栽进荷香井里去。
云太妃是洛弘治的亲生母亲，而她的身边站着的就是官樱殊的亲生母亲官夫人，两位娘亲有些担心地跑过去就喊：“儿呀，你这是要做什么！”
“樱殊，你疯了不成，快下来！”
官樱殊拼了命地往井边上挤，表情似乎连母亲都不认识了：“姜络在唤我……她要下去陪她……姜络……姜络我来了……”
洛弘治拼命地拉她。
可是官樱殊真的像中了邪一样的，直往那井里跳。
褚皇太后一个箭步就冲上去，二话不说抡起胳膊来狠狠地就给了官樱殊响天动地般地一巴掌！
啪！
直打得官樱殊目瞪口呆，眼前金星直冒。整个人像是失了提线的布偶一样，猛地一下子就坐倒在地上。
褚皇太后表情沉肃，声音中带着丝丝怒气：“不过就死了个大宫女，充其量不过把她抬高礼制厚葬，至于这么闹天闹地吗？你还是不是大汉皇朝的皇后，你还想不想凤仪天下？！若你觉得自己做不成这个皇后，哀家就命皇帝立刻废了你，后宫多的是想要踏上后位的贵人和妃嫔！”
这话一出口，惊得官夫人哭着就扑到官樱殊的面前，泪流满面道：“樱殊啊，樱殊你可不要再闹了，姜络死就死了，你不能为了她，毁了你的大好前程啊。樱殊，你快醒醒，我的儿你快醒醒啊。”
官樱殊被打得跌倒在地上，口鼻中都流出汩汩的血丝来。
她摇摇晃晃地看着面前的褚皇太后和皇帝，一颗硕大的眼泪，就从她的眼眶里夺目而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成几片。
接着整个人就像失了心一般，咚地一声就朝着地上昏死过去。
官夫人痛哭：“樱殊，樱殊！樱殊你醒醒，你快醒醒，不要吓到娘亲！樱殊！”
褚皇太后一见，只怒骂道：“你们在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去把皇后抬回宫去！”
众宫女这才惊醒过来，纷纷扑过去挤成一团地想要抬起官皇后。
洛弘治却在众人之间一步上前，手臂一伸就把官樱殊整个抱在怀里，大步流星般地就向着皇后正宫急步而去。
跪了一地的宫人宫女跟在皇帝的身后，急匆匆地而去。
洛锦远远地站着，看着，牙齿微微地碾过自己的下唇。
“我们走。”洛锦立时就要转身。
褚皇太后已经看到了对面的洛锦，冷漠的眼神微微地眯了起来。
洛锦也只是轻轻地施了一礼。
待转身之际，忽然看到站在褚皇太后身后的妃嫔里，有个用细纱帛半遮着脸的人，对她眨了眨眼睛。
洛锦没有理会，只是带着红衾和扶摇，转身离去。
一场闹剧，如此烟消云散。
翌日正午。
洛锦独自一个人，慢慢地踱到皇后所住的朝阳宫。
宫中时正午睡时分，朝阳宫里里外外都寂静无声。两个当值的小宫女瘫坐在宫殿门口，背倚着宫门，昏睡沉沉的，口水都流了出来。
洛锦听说昨日皇后被弄回朝阳宫，又请太医，又是服药，又哭又闹，又惹得洛弘治都训斥了她，直直闹了一夜才散去。因而小宫女们这般昏睡，也是情有可原。洛锦便没有吵醒她们，迈过正殿高高的门槛，直往殿内而去。
正殿里依然安安静静的，因为四处通风，而显得沁凉无比。再往侧殿寝室而走过去，只看到正午的微风，细细地吹过雕花月牙拱门上的黄丝纱帘，串串水晶在风声中轻轻地碰撞着，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透过半开半起的纱帘，似乎看到皇后娘娘一个人拥被而坐，头发散落着，她手里拿着一只金丝镶珍珠的钗，一点一点地用手指来回掰扯着。珍珠从那金丝镶嵌的边缘滑落，一颗一颗地都滚在地上。有一颗最大地被她从金钗上用力一抠，便掉进她的掌心。
官樱殊低头，看着掌中的这粒硕大的珍珠，光泽润滑，大如鸽卵。
她迷蒙的长睫微微地抖又抖动，忽然擎起自己的手掌，猛地就要把那枚大如鸽卵的珍珠一口吞下！
“不行！”
洛锦一步踏进去，猛然就按住她的手！
官樱殊瞬时抬起头来，一看到站在面前的是洛锦，她竟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后把洛锦按住她的手挪开，把那枚珍珠擎到洛锦的面前：“锦儿，好吃的。你吃吗？”
洛锦刹那间，觉得全身像是被雷电劈过一般。
她的小名，官樱殊的表情，说出的话语，那种连珍珠都认不出的模样，似乎……似乎真的邪疯上身，连过往的一切，全都忘记了？！
洛锦按住她的手，慢慢地说：“皇后娘娘，这珍珠是吃不得的。需要磨成粉，才能敷面服食。”
“要磨？”官樱殊抬高手，“那我送给你，你帮我磨了送来好不好？我想吃，看起来很好吃……”
“你要我去帮你磨掉？”
这么大粒的珍珠，即使不是皇帝御赐之物，也是番邦朝贡而来，把它磨成粉不仅浪费，更有可能会引来两邦不合，挑引起战事。而且官樱殊手里的金钗走进了才看清，原来是九尾凤钗，只有皇后才能戴的特定之物，而今她竟然已经把这钗抠得七七八八，珠宝全部滑落。
“皇后娘娘，这珍珠，是吃不得的。我也帮不了你。”她把珍珠又丢回到皇后的手中。
“吃不得吗？那……我吃这个……”官樱殊抬起手来，捏了一粒红宝就要吞下。
洛锦立刻按住官樱殊的手。
“樱儿，你这是干什么？”她终于，还是叫出皇后的小名。
官樱殊歪着头看着洛锦，慢声道：“我要吃饭啊，我饿了。我请你吃，你不吃，我只好一个人吃了。这个你也不要我吃吗？那我来吃这个好了……”
官樱殊抓起掰碎的金钗细丝，一口就往嘴里塞。
洛锦猛地抢过她手中的九尾凤钗，狠狠地就往地上猛地一砸！
砰！
金钗本就已经折断，再加之那些红宝珍珠全都被抠开，叮叮当当地滑落一地，掷地有声。
门外两个贪睡的小宫女，被这样的巨声惊醒过来。探进头一看，竟看到锦阳公主站在寝殿内，慌得连忙连滚带爬地跑进门来，跪下就磕头道：“奴婢该死！不知锦阳公主驾临，奴婢们罪该万死！”
洛锦站在官樱殊的对面，直直地望着她。
官樱殊也抬着头，眼神淡淡地看着她。
她们曾经是幼时最要好的玩伴，不过彼时她是公主，她是臣女。而今，她是长公主，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时空流转，她们的样貌一如当初，只是心境，再也不是幼时单纯的两个小姑娘，已经完全蜕变遥远到了陌生的地步。
洛锦望着官樱殊，声音低黯地对身后的两位宫女道：“你们皇后娘娘得了失心疯，你们居然还敢在当值时睡觉！由现在开始，一日十二时辰，必须时时刻刻有人守着皇后，若有违抗，请皇上斩立决！”
“是！是！公主殿下！”两个小宫女吓得磕头不停。
洛锦最后再望了一眼官樱殊，转身就走。
官樱殊却还在后面喊道：“锦儿，跟我一起吃了饭再走啊……”
洛锦只觉得步步酸痛，阵阵滴血。
官樱殊。
官皇后。
高高在上的，她幼时的玩伴。已经……幻化成这般不能挽回的境地。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有阵阵酸涨，直从眼底里沸腾出来。
待才走到锦阳宫前处，忽然之间从廊殿下闪出两个身影来，扑嗵一声就往洛锦的面前一跪，连连磕头道：
“公主！请公主发发慈悲吧，我的脸已经开始烂掉了，请公主给我些解药吧，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一头撞死在宫殿里了。求求公主了！”
另一个也哭道：“公主殿下，奴婢已经替您解决了那个姜氏，她已经被泡在井里三天三夜了不是吗？求公主饶命吧，奴婢实在腹痛得不行了！”
原来竟是夙蓝贵妃和巧儿那一对主仆。
洛锦低头斜睨着她们。
夙蓝贵妃的确已经毒性发作，脸孔又红又肿，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似乎皮下已经积了不少脓水，再此下去，她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洛锦从袖里掏出两个小瓶子，丢给她们。
这两个人惊喜万分，连连磕头谢恩。
洛锦却冷声道：“别高兴的太早。这不过是中度的解药，并不会完全解你们的毒，不过是拖拖时间。你们若不是按我所说的去做，接下来，要受的苦更多更深。”
夙蓝贵妃本以为自己已经被解毒，这下又感觉希望落空。
她和巧儿没办法，两个人只好低下头来，慢慢地说了一声“是”。
洛锦看着她们起身想走，她忽然开口在巧儿身后冷声道：“姜络根本不是你推下井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失心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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