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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八章 自然(5) ...

  •   流川快要睡着了。
      天时地利人和,微风树林草丛,一切的一切,都符合恹恹欲睡的完善条件,何况是身为睡神的流川枫。

      他开始后悔答应姐姐的要求把周六卖给了她。

      背着画夹不知在山坡的哪个旮旯里写生,就这么把自己随意的抛在树下,还像关照幼稚园孩子般嘱咐他不准擅自移动。太过分了。。
      身为杂志社编辑的流川桐,还有一份第二职业,就是业余插画家。她喜欢执笔,写出犀利的文字,也喜欢执笔,画出美丽的每个瞬间。为了寻求灵感,时常需要去接触自然,寻找新的创意。

      不过,这项陪同工作早在流川上国中后就已经假手他人:那时候桐已经遇到了那个人,未来的姐夫弘治。
      要不是弘治这周要出差没空,想必自己也就能顺利逃脱这无聊的“女王随从任务”。

      唉,想念家里的床,想念自己的音响,更想念,篮球。

      想着,蓦然觉得这三样有些耳熟,好像有谁提到过。迷迷糊糊的回忆 ,原来是三井星说过。

      貌似她,还真得有些了解自己么?在这世上,除了家人外,原来真的有别人可以了解另一个人。而有些家人,也未必就如这个人般了解自己吧。

      被她言中的想着心爱的篮球,掌心犯痒,却只能被困在这片花草树木中,除了睡觉,只能睡觉。
      “唔~~”刚刚打了个呵欠,眨巴两下眼睛,做好完全入睡准备。

      “枫啊?小枫?”山坡那头依稀传来姐姐的呼唤,流川的头皮,隐约发麻。

      不要,千万不要使唤我!让我去帮她背画夹,拿画笔,甚至做模特!
      太可怕了,想起年少无知曾经犯下的错,被她逮住坐在喷水池边僵直数小时的悲惨经历,简直有落荒而逃的欲望。

      听不见,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
      此时,他希望拥有那个白痴的本领:将耳朵关起来,不想听的就此忽略。
      不过堂堂流川怎么会拥有白痴的耳朵。所以,也就只能自我催眠,不断的在心里碎碎念着“我听不见”之四字真言,念着念着,居然也成功的入梦了。

      在梦里,依稀有温柔的海风,有动听的R&B,还有激情的篮球,还有……掐住脖子的手?!
      睡着睡着,突然就感觉喉咙发紧,呼吸急促,似梦非梦间,貌似有什么卡住了自己的脖子?!

      倏地睁开了眼,却无法再动弹半分。凉凉的,滑滑的,触感如此的陌生而新鲜。
      脖子上是有东西,却不是手,是条“花围巾”,一条活的围巾。
      一个硕大的蛇头,正歪着脑袋,凝视着他。
      天地间,仿佛只存在这么一个空间,空间里只有两个生物:流川枫和这条蛇。

      “阿比?你在哪儿啊?别跑太远啊~”
      秉持一贯的路盲作风,不幸的被老妹言中:月明明向露营地走着,却愣是鬼使神差渐行渐远。
      转眼间,面前就绿影重重,花树叠叠。
      贪恋那清新的空气,贪恋那满目的绿。就这么一步三晃,还不忘放出宠物阿比来,主宠一起亲近自然吧。

      她忘了蛇是很喜欢草丛的。她也忘了她这条蛇是很有个性很有创造力的。
      自从在菜市场小贩手里买下了它——这条她自认“含情脉脉看着她”的菜花蛇,也就注定了他们之间的不解孽缘。

      循着它游走的路线,翻过山坡,走上小道,不远处是参天的大树。
      树下,那人蛇对话的场景,是如此的具有典藏价值。

      “下来。”
      “嘶嘶……”
      “你给我下来!”
      “嘶嘶嘶……”

      都是非同寻常的人,所以才能如此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吧。
      流川枫,就这么拽住蛇的身子,宛如阿喀琉斯般的勇敢,努力无视那滑腻的光滑触感,向它下达最高贵的指令。

      可惜,他不知道蛇的听觉其实很不灵敏,只是随着事物的摆动和频率而本能地移动。
      怎奈,他也没想过这东西也有个性,也有执拗和认死理的时候。
      所以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对峙。除非有人相助,否则不知要耗到什么时候。

      “阿比!你怎么缠到人家身上去啦!”瞠目结舌之后,三井月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小心翼翼地接近,却看清楚了被缠者的面貌。黑如夜的发,白如雪的肤,僵如石的表情,寒似冰的眼眸。

      “流川枫?!”这一嗓吼得很正宗,很三井味。

      “喊什么?你傻了呀!还不快来把它弄掉!”无暇顾及为何这女人会出现在此,流川不堪那“花围巾”的缠绕,终于不耐地飙出一个长句。真是遇见她就没有好事,三井星!

      “别怕别怕!我来啦!”月怔怔点头,乖乖地冲上前,拉住阿比的七寸,轻柔的拍着它的脑袋,好生相劝,“乖哦,阿比最乖了,这叔叔的脖子不好玩,我们下来玩哦!”

      叔…叔叔?!流川青筋直爆,这女人发什么神经,哄小孩啊,谁是这鬼东西的叔叔!

      到底是主人的指令有效,也许又是阿比觉得这白面小子甚是无趣,终于乖乖滑落在地,在草丛里游走了一会儿,顺从地回到月张开的背包里。

      “这下好啦。对不起,让你受惊了哦!”三井月拍拍手,对着他就是个九十度。
      抬起身,却正对上那对冷焰般的眸子。

      “养只呆狗不过瘾,还发神经养什么蛇!”忿忿的,冲着她就是一个没好气的卫生丸眼睛,“你家开动物园的?”

      “狗?我没养狗啊?我只有蛇啊?”呆愣半晌,月终于恍然,“原来你认错了呀。养狗的是星。我是月,三井月!”姐妹两的区别之一,一个不按牌理出牌,一个诚实到好拐好卖。

      三井月?她不是三井星么?什么星星月亮的?
      许是由于睡觉与人蛇对话的缘故,流川一时间还转不过弯来。呆呆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总算瞧出些端倪,的确不是她。

      面前的这女生,长着那家伙的脸,吼得那嗓子也很像,却穿着文雅的长裙子,还会九十度鞠躬,看上去像文明社会来的,完全不是那个会在球场上横冲直撞、会翻栅栏露大腿的三井星。 = =

      没了蛇的干扰,静下心来方觉得声音也不太像。许是常常听歌的缘故,流川的听觉其实很敏锐。
      那女人的声音平时偏中低些,激动起来有些尖细,开心的时候就像童音。
      面前的这个什么月,却是有些甜糯的声线,比较软,比较温吞。
      她说过的姐姐,想必就是她吧。还真是双胞胎,乍看之下难以分辨。

      他想起了这个声线。曾经,在送那女人回家时听过的声音,在三井家的门口见过的人影。

      有那么一只手,曾经温柔的抚过他撞疼的腮帮和下巴。有那么一瞬间,跟一个人如此的近距离贴近。
      莫名的思绪就这么飘了过来,难以抹煞。那只手,是三井星的。

      “流川?”看不出流川的想法,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掏出面纸来铺在树下的草地,径自坐在了他的身边。

      果然不是一个人哦,换那家伙早一屁股坐下来了。不过,她干嘛坐我旁边啊?流川纳闷。
      “你不好奇我怎么会认出你么?我们没见过吧?”自顾自,月开始她的碎碎念来。

      斜睨着远处的草皮,他懒得搭理她。我管你那么多为什么……

      而那厢,却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那甜糯的嗓音徐徐道来,“你呀,其实很好认,就像星跟我描述的特征一样哎!”这一句,倒成功的引得身边的冰人稍微提起点注意力来,不着痕迹的,他听着呢。

      “恩,我想想哦,”月歪着脑袋,竖起手指来如数家珍,“流川的头发黑得像锅底,刘海长得眼睛看不见了也舍不得剪;流川的眼睛有点像鱼,通常看人的时候眼白多于眼黑;流川的皮肤很白,白得像刚刷了粉的墙;流川的表情很少,除了发呆还是发呆;流川的……”

      “闭嘴!够了!”
      终于,侧耳倾听的某人忍耐到达破顶的巅峰,再不让这女的打住,他难保自己不会抓来三井星暴打一顿以泄怒火。
      这个混账丫头,居然这么形容自己的,等着吧,下次一定打得她爬不起来——用篮球!= =

      常人,若面对这横眉竖目、冷气十足的Iceman,恐怕要不就是尖叫着“好帅啊”然后就此厥过去;要不,则是早已被这股冷焰冻得浑身哆嗦没胆说话不可。

      怎奈,三井月严格意义上说来,还是跟普通老百姓有所不同的。因为,她拥有着高质量程度的——迟钝;诚如她那被呵斥之后的反应:毫无影响,不为所动,变本加厉,兴孜孜地靠近流川那剑眉紧锁的脸庞,“星最后还说了一句,”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小子,似乎有在听的样子呢。
      “她说,流川生气闹别扭的样子最帅最可爱。”
      ……

      蓦然间,那个正以“最帅最可爱”面貌出现的小子,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反应来面对这句话。

      可爱,从小到大最讨厌听见的形容。卡哇伊,有可爱的意思,也有美丽漂亮的意思,自小因着这副皮囊,不知道被这个可怕的词冠名过多少次、抗争过多少次、揍过多少个人……
      如今,此刻,却硬生生地压下了那本该高涨的怒火。刚才想教训某个不知天高地厚丫头的想法,也就此奇怪的逐渐淡去。
      她,居然觉得我生气的样子可爱,帅?什么是帅,什么是可爱,这些他自己也不甚了解的形容词,就这么,在一句话里得到了某种难以名状的安抚。也许,是被她传染到神经不对了吧?= =

      话说回来,怎么刚刚还在聒噪的家伙,突然间就没了声音?回头,正是一张低垂着脸看着草地的头颅。
      从侧面看去,阳光没有投射在脸庞,有的,只是阴影与树叶的光斑,带着莫名的忧郁。

      “流川,”她的焦距投在草丛里柔弱的雏菊上,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异时空传来般的空幽,“星,她有在你面前提过我么?”

      唔?这个很重要么?流川不解她怎么忽然就谈到这个话题,思维还真够跳跃的,跟那家伙一样疯癫么。

      如是暗忖着,记忆库却自动的打开了狭窄的小门,努力地搜索那为数不多的数据。
      搜着搜着,就搜到了那个夜晚,还是那个夜晚,依稀有谁撞了他还大言不惭的这么介绍着自己的姐姐:
      “只比我大几分钟的单细胞生物,如果仙道那个花心大萝卜敢骗她,看我不揍死他!”

      下意识地,行云流水地,令人诧异地,他像背书般复读完毕。不禁有些佩服自己了,也许是那个夜晚留下深刻的记忆,才能如此顺畅的说出这么多字来,几乎把一个礼拜的分量都用了。= =

      三井月抬起脸,红了颊。眼神里似乎有什么光彩,什么情感,在悄悄地流动,温暖的。
      那一刻,流川恍然间似乎看到了另一个生气勃勃的如是面容来。

      “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那带着红晕的脸庞,有些不好意思,也有着不同寻常的郑重其事。

      这女人,第一次见面就得寸进尺了么,他斜睨一眼,没好气的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对星好一点。请你,”她诚然看着冰一样的人儿,“别让她受伤。”

      他一时间无语。
      翻了个白眼,继续用卫生丸眸子杀向她,跟那丫头在一起,手肘破了的,下巴撞了的,好像是自己吧。。。。受伤的是我好不好。

      “我知道这么说,你肯定无法置信;不过,我还是想说,”坐在这个冷漠的小子身边,虽然他一点也不热情,虽然他我行我素的将她视作无物,可月,却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星,她其实挺脆弱的。”轻轻的,舒口气。

      脆,脆弱?!流川的面部表情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狐疑。
      她说的那家伙是我认识的那家伙么?这是同一个人么?
      想起那精神抖擞的大吼,想起那利落迅疾的身手,想起那瞪得溜圆眼珠乱转的眸子,究竟哪里能看出:脆弱??莫非在姐姐前是双重人格?= =
      耸了耸眉,刚想嗤之以鼻的让这女人清醒一些,却被下一句生生打住了所有的不屑与质疑。
      “刚出生时,她差点死掉。”

      想若无其事面无表情,却无法不悄悄地凝神,用专注的聆听。
      想毫无所谓全不在乎,却无法停止心脏深处,那不知名的,不太舒服的悸动。
      为谁而痛?
      脑子里,充斥着身边之人低落的叙述。
      姐姐像上了发条的小兔,怯怯的,有些哀愁的说着那家伙的很多事很多事。
      三井星的很多事,很多、不该是、不像是她所经历过的事。

      “一出生就进了保温箱的,是她。”
      “从小到大我没怎么生病,她则恰恰相反。”
      “好好的走路都会突然跌倒,常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还不让我告诉妈妈。”
      “送去姥姥家后,哥哥常去看她,偶尔带我去,却不让我看她在道馆里训练的样子。可我知道,那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要喝很多很苦的药,姥爷说那是大阪的土方子,比吃钙片有用。偷偷的带巧克力给她,明治家的雪吻,不二家的波板糖。”

      “不能喝牛奶,一喝就吐。好像肠胃天生不能接受,却因为身体的缘故逼自己喝。记忆里有她边哭边吐还继续喝的样子。那时候我也在哭,控制不了的。”
      ……

      听着,没有说话,没有任何反应得听着。
      流川不知道该思考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法相信,却既成事实。那家伙的童年,确是如此的辛苦。好像比自己那灰色的天,要再暗一些吧。

      若无波的湖,被莫名的风拂过,荡起难以自抑的浪。
      似幽深的窟,被莫名的气灌进,激起无法言喻的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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