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雨水（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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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即使进了宫也无法报仇？为什么我要在这里乖乖劈柴？难道非要等到仪德老儿注意到我，我才能行动么？不，眼瞧着如此近，我怎能忍住？我不能，我不能……
独月想到此，丢下镰刀。她谨慎的四处观望一下，钻进房间，再出来已是一身利落的紧身衣。她在高楼屋檐上行走，既避开侍卫，又能看的极远。独月移动速度很快，一般人无法轻易追上她，所以她从来没有太多害怕和顾虑。
议政殿？
独月盯着那几个大字：不知此刻里面是否有人，我去一探究竟。
“谁？”一声干脆的喝斥。
独月刚一动身就被人叫住，她直起身子站在高高的檐角上，风将那原本就紧身的衣裳吹的尽是褶皱。只见对面回廊的梁上滚下来一个少年，衣着极是繁复华丽，竟长的娇魅极了。
竟然是圣痕？独月哑然失笑，她弯腰捡起一块儿瓦砾。
“你……你想干嘛？想打架啊？你下来，本皇子不怕你！”圣痕这话说的胆怯，却又不愿失了男儿本性。他见那蒙面人手中的瓦片哗啦啦就捏碎了，悄悄握在手心。
“啊——来人啊，有刺客！”圣痕见对方要动手，丢掉面子撒腿就冲殿里跑。这一声叫，使得附近驻守的侍卫纷纷出现。
“那里那里，快抓住他啊！”圣痕拽着一个侍卫不松手，似乎把别人当作了盾牌。
独月惊讶侍卫的聚集速度，她左手一挥，捏碎的瓦片全部飞出去长眼似的打向那些侍卫。只是动静越来越大，不脱身是不行了。她正欲跳走，一回头看见四周围满了弓箭手。不是走不了，只是不愿伤及无辜，可是眼下，是逼我大开杀戒了。
哼。独月轻勾唇角，一丝轻蔑闪过。
这可是你们自找的，休怪我无情。独月勾唇，早已握在指尖的银针蓄势待发。
正在这时，她感觉到一股气息正靠近她，一侧头，竟也是一蒙面黑衣人。他没有开口，只是手一扬，白烟飞起，烟中落下片片飞花，甚至隐约能看见其他建筑，那亭台前有女子嬉笑着，不经意便回头冲你伸出手来。
幻影之术？
独月还没来得及想太多，就被黑衣人携着掠下屋檐。喘息刚定，就听黑衣人道：“姑娘请回吧。”
“阁下是？”独月道。
“日后在宫中做事，切勿这般鲁莽。”对方并未理会她的疑问，倒是又问一句，“不知姑娘是何人，进这皇宫想做什么?”
“与你无关。”独月伸手扣住他肩膀，“阁下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呵。”黑衣人轻笑，“姑娘又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他拂开她的手，一闪身就不见了。
嗯？独月心中暗惊，这宫中，竟还有人帮着她？莫非……也是意图行刺皇上？
闪身翻过围墙，独月溜进自己的屋子，迅速换了衣服，这边正低头梳理着头发，那边门却一脚被踢开！
独月心中一惊，倒吸一口气：“你们，要干什么？”
“来人，给我搜——”一个跋扈的体面丫鬟一声令下，众多丫鬟婆子纷涌进屋。
“你们要干什么？”独月怒喝。
“哼。”那体面丫鬟一声轻哼，仗着淑妃在场，满脸得意，“娘娘的东西丢了，在你来之前，我们天女宫可从未丢过什么。”
“我没有。”独月刚辩解，这丫鬟一巴掌甩上去！
“铃！”忽然从众人背后传来一个声音，独月一眼看见香屑姑娘。她从容走近，在淑妃身边停住脚步：“娘娘，您的玉佩，奴婢在榻边找到了。”她将玉佩递给淑妃，又向前走几步冲那个体面丫鬟道：“铃，你怎么出手伤人？”
“我……”铃是有些怕这个比她受宠的丫鬟的，于是一时不敢做声。但是心里还是不服气，她暗瞪香屑一眼，心中已是怒火燃烧。哼，香屑，你等着，总有一天，我江铃，将会站在你站的地方，看你如何嚣张。
淑妃捏着玉佩笑了，她转身移步：“既然找着了，香屑，我们回宫。”
侍女们又一窝蜂似的从屋里出来，留下不明就里的独月。
这就是宫里，如果你弱小，那便永远都会被欺负，被别人踩在脚下。你只能挣扎，不能妥协。她恨恨想着，终究按捺着没动手。
天色终于黑透了，墨般泼落下来，灰暗的光线笼罩在树木飞檐上。独月蹑手蹑脚走出庭院，她在石阶上坐下来，真是冷。这寒冬，要持续多久才能过去呢？
“独月妹妹。”
听见有人叫她，独月循声看去，小院门口走进来一个人，纤细婀娜，近了便能看清。
“香屑……姐姐？”独月显然不太习惯这么称呼别人，起身迎她。
“白天娘娘来此……”香屑递给独月一瓶药，“这是在太医那里要的，消肿的，你擦一下，明日就好了。娘娘不是我们这种人得罪的起的，你得躲，躲不了就承受。至于铃，这丫头有些口无遮拦，大概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吧，刚进宫时可不是这样……你防着她点儿……”
“独月明白。”独月对香屑的善意劝告并未流露出太多的感激。她垂下眼睑不再说话，心里却翻腾如海：无法靠近仪德老儿，便无法杀他。香屑曾说有些丫鬟是有机会活成花儿的，这是在暗示什么？
她想的出神，于是连香屑何时走的都不知道。只觉得脸上落下了什么，冰冰凉凉的，她这才将目光放出去。
呵，下雪了？
果真是下雪了，幸而不大，不然屋子里恐怕也同这院里一般清冷。她起身轻拍身上的碎雪，进了屋子。
远处，檐角飞天的屋顶上坐了很久的男子端详片刻，未见那屋内掌灯，想必她是极倦极倦了吧？这男子正是天寂，你好奇他是如何上屋檐的么？其实他是有武功的，所以，他才能在众多弓箭手的包围下将独月救走。
哑子？是啊是啊，天寂是个哑子。在这深宫大院里，身为六皇子的天寂，只能装作一个哑子。他无心争夺皇位，但是这世上，总有很多无心的人成为有心人的牺牲品。所以，他宁愿自己不说话，宁愿被人鄙夷，也要保全额娘的安全。
天寂淡淡的眼神收回来，轻轻叹了一口气，飞身离开。
那声音极小，看样子功力深厚。独月自是没听见，她一倒到床榻上就开始做梦。
梦里，一院的白纱在风中飘扬，她还那样小，在白纱中来回穿梭，下人们也抓不住她。可是周遭忽然没了人声，她小手奋力掀开层层白纱，只见冲天的大火咆哮着冲她袭来。
“啊！娘，救我！”她稚嫩的声音里充满了惧怕，返身向来时的路跑。白纱尽头，残垣断壁。满地的尸体，惨不忍睹。她在回廊里奔跑着，她只想找到爹娘，顾不上害怕。却不知一根被火烧了很久的大梁终于禁不住焚烧，眼看就要倒塌砸在她身上！
“啊……”独月痛苦的呻吟一声，她光洁的额头布满了汗珠。在这大雪纷飞的冬天，她竟汗流浃背，足以看出这个梦对她剜骨般的伤害！
“别哭。”忽然，一个温暖的身子护住她，她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香气。这是一个清淡的少年，没有底色的眼睛里，眼神是淡淡的，仿佛与世无争。
“嗳。”独月在梦里叹口气，似乎终于安定了。她紧抓被褥的手渐渐松开，表情也平静起来。
那个人，他在哪儿，他在哪儿啊……
她在梦里询问。
而后安睡，不到天亮又起来。因为淑妃对独月的印象并不好，香屑也不敢再让她去侍奉娘娘了，只得留她在院里做些杂活儿。
丫鬟们最讨厌的，莫不是冬日洗衣，夏日烧水。然而即便讨厌，也都习惯了，于是当独月抱着一大堆衣裳和被单走进洗衣房时，她们都有半晌的微愣：又一个苦命人来了。
“姑娘，你手中的衣物都要根据颜色区分清洗的，还有，不同主子的也要分开单独洗。”一个洗衣丫鬟见独月走近她这边放下衣物，好心提醒道。
“嗯。”独月并不道谢，只是应一声表示她听到了。
洗衣房时露天的，再详细说来，就是用围墙围了一圈，左边全是大小不一的洗衣池，右边则是衣物晾晒处。这洗衣房十分简陋，最入眼的，恐怕就是分离左右的一列梅树了，此刻它们开的正好。
“石榴妹。”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洗衣房门口传来，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侍女笑着跑进来。
“这是寂空阁的侍女，他们的主子喜欢浅色，于是你一看衣着，便能知晓她是何府的。”独月身边的洗衣女见独月扭头看，就顾自给她解释。
“天雪姑娘来了？”被唤作石榴妹的洗衣女笑迎上去，“姑娘可是来取六皇子那件猞猁裘大麾？”
“正是。”天雪笑，“平日里叫少爷多做些冬日抗寒的衣物，他总也不应，这不，昨个儿也不知去了哪里，回来衣衫尽湿，这才想起你这里该有一件御寒的衣物。”
“原本该是奴婢亲自送去，却不曾想什么事儿耽误了，竟也忘了，你看我这记性……”两人笑聊着出了洗衣房。
这厢声音还未隐去，那厢又响起一个声音。
“你去哪儿？”显然是遇见另一个侍女正巧来取衣物，一把拉住了石榴妹。
“奴婢先把这件送去六皇子那儿。”石榴妹道。
“等等再去，先把我们娘娘的找了来。”话音刚落，一个侍女走进来，独月一抬头，就看见颜真。怎的就这般巧，颜真也在这几十人中间看见独月。她顾不上再管石榴妹，倒是穿过空地飞快的走向独月，脚步落定，她笑道：“莫非这是独月姐姐？”声音里充满了讥诮。
独月未应声，低头洗着衣裳。
“不是听说去了淑妃娘娘那里侍候么，怎么，在洗衣房里呢？”颜真走近又道。见独月没有开口的意思，她走的更近，然后叹口气说：“前些日子见姐姐，清清秀秀的好模样，如今怎的被欺凌成这样？不仅瘦了，连模样都不那么入眼了。”她说的不快，加上之前那么一声叹气，让人觉得她当真是心疼独月的。只有独月听出她的得意和挑衅，但她素来懒得搭理这些无聊人，于是只当没听见。
戏么，起码要两个人唱才有意思，她一个人唱的再好，没有人呼应有什么意思？颜真自觉无聊，取了衣物不再逗留，离开了洗衣房。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雨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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