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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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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塔楼守卫正在仰头望天,发呆,胡思乱想。
天上云朵漫无边际地飘着,忽上忽下,守卫的视线随云朵而动,边望着天心里边想:啊啊如果工作能有趣点就好了。
……比方说偶尔也来点什么……
这个什么的具体还没来及考虑警报声便在他身后炸响,惊得四下里群鸟飞起。几响之后警报声蔓延到空中,引得周围其他警报一同共鸣起来,整个西城区彻底笼罩在一片尖锐的乌拉乌拉中。
守卫被突然炸响的警报声吓了一跳。
虽然他不算老资格人员,但也在王城看了将近一年的大门,期间治安一直挺不错,警报从未响过,于是此刻的情况着实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更加不知所措的事情还在后面。
两分钟不到,全副武装的士兵以及巡逻队突然出现在他眼前,队伍浩荡气势磅礴,将他和塔楼围了个水泄不通。随着这些人的从天而降,那不停叫嚣的警报也消失了。
这这这,怎么回事?!守卫的第一反应如上。随即职业素质便让他意识到有人触动了塔内的东西,作为这个塔的守卫他好像有点麻烦了。
不对,不是有点麻烦,而是麻烦大了。
从天而降的军队头头盯着塔楼守卫,划了条疤的脸面色凝重带着怒气,那目光似乎要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烧了一会疤脸军队头头和站在身旁的另一个人交换了个眼色,接着两人一齐走向塔楼守卫。与疤脸军队头头一道过来的人穿着特殊的服饰,不是军装,不是官服,又不似那些侍者随从的普式白袍,有点像哪家大人招收的门客,细看又不如门客那般着装随意。
塔楼守卫是认得那身衣服的。每周穿着这样衣服的人都会不定期出现个几次,每次来的人面孔都不同,不过无论是谁都从不和守卫言语,只入塔,少顷离去,大概是为检查里面所守的东西是否安好之类。这些人好像是因为特别受雇于大名的,反正看着就眼高于顶鼻孔朝天,傲慢得很。塔楼守卫经常打心里鄙夷这些检查的人,觉得他们都是些吃软饭的家伙,一周工作不到几次,还那么□□替来轮替去。
不过这会子那些日常鄙夷早被他抛到脑后了,此时此刻守卫就希望塔里什么事没有,要不然工作不保肯定,会不会被问罪都成问题……老天啊,他还很年轻,还想幸福快乐地多活几年,东西可千万别丢啊!想到这守卫心里有点紧张,他向那来检查的人伸了伸手,张嘴想解释些什么。
走到塔楼入口特殊着装者冷漠地瞥了军队头头一眼,然后直接错过那伸手的守卫,入塔,似乎这人完全不存在一般。
被彻底无视的守卫有些气急,正准备出声,不料被那同来的疤脸军队头头一把钳住。动作不到一半便遭到制止,还来不及表示愕然的守卫被那疤脸军头扯到一边,要求双手抱头,开始搜身。一边搜着,疤脸军头开始问话,都是些关于塔楼周围情况的问题,语调严肃可怕。守卫一一答了,偶有些因为疏忽而记不清他也不敢迟疑,只得一边颤抖着一边搜肠刮肚地回忆作答,豆大的汗珠从脑门渗出,划过脸颊滴在地上。
千万别丢什么东西啊……!
看着整个书阁附近里三层外三层的军队,守卫闭着眼睛祈祷,生怕塔里那检查的人带来不好的消息。
来检查的那特殊服饰者入塔便从底层隔间查起,一边确认所有东西都在原位,一边轻车熟路地避开那些会触响警报的设置——即使此刻警报并不会响。检查者的动作轻而快,不出十分钟便查到最高处的房间,推门入内,他灵活地避开几处暗设警报开关,来到房间中间的盛放桌上。
盛放桌上是一个绒面小台,台上罩了玻璃罩,玻璃罩内放着钥匙。
不过绒面放台不像平常一样放在桌子正中间,稍微偏移了一点。
检查者并不触碰盛放桌,只弯腰凑近那玻璃罩,细细观察着罩子里的钥匙。
钥匙的划痕,色泽,给绒面造成的下陷程度都与往常一致,检查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特殊的工具,在钥匙上打出一束光,观察了片刻,所有细小的特殊印记都在,并无发现异常。
一路毫无异常检查者不禁心觉奇怪,将工具收回兜里,他警惕地观察房间四周。
在盛放桌桌角不远处的地面上,检查者看到一小点白色圆圆的东西。皱着眉头他凑过去蹲下,细视发现那是一堆鸟粪,颜色看着很新鲜,状态甚至有些湿润。
正观察着,突然身后传来一记响亮的鸟鸣,伴着羽翼扑棱的声音。
检查者转头,发现身后朝着太阳的窗户边一只鸟正在窗楞边飞着,一边来回拍打着翅膀一边一下一下地啄着塔楼外侧藤蔓上长出的几颗红果。
……原来是只鸟而已吗……
检查者站起身,皱眉注视那馋嘴野果的鸟,有些疑惑地向窗边走去。似乎意识到有人过来,那鸟最后啄了一口野果,接着倏地振翅飞走,一闪消失在窗边,只留藤蔓在原地沙沙颤响。
看着鸟在视线里动作消失,检查者思虑片刻,觉得大概只是这生灵飞过时意外误触了盛放台罢了,毕竟是动物出没频繁的季节,同时也的确没丢什么东西。
再次确认之后检查者转身下楼,出塔。
塔外,疤脸军头已经把那守卫审得快泪流满面了。
见检查者出来疤脸军头便走上来询问情况,检查者将自己的检查情况如实告知,疤脸有些怀疑,但确实又找不出什么不妥之处,此时一个小兵从书阁的另一侧小跑过来,报告军头说书阁和另一侧塔楼无任何异样。听他言毕,疤脸点头表已知,接着和巡逻队打了声招呼便挥手让队伍撤回,检查者及不同来路的各心腹也一并离去。
一个刚与疤脸站在一起的白袍随从并未移动,若有所思地盯着不远处的树林和林间嬉戏的飞鸟,随着他人的离开他便落到了队伍最后。
那飞鸟在树林上空盘旋了几圈,接着一个猛子扎进灌木里没了声。片刻之后一段窸窣,只见鸟儿倏地又飞出来,跃上树干,轻快地蹦了蹦,远眺。
先生,快走吧。长袍随从身边的一个小童扯了扯他的袖子说,主公会着急的。
……恩。低头看了小童一眼,那个随从迟疑着应了一声,接着和着人流一起离开了。
树干上的鸟儿在身后飞起。
待所有人撤走已将近十二点半书阁交班时刻。
对三方守卫分别叮咛再三,巡逻队依然不放心,又在书阁塔楼附近徘徊数趟才将信将疑地准备离开。离开前巡逻队领头以及其严肃的口吻和那书阁守卫说着些什么,似乎是到了交班时刻,那书阁守卫倒听得有些心不在焉,领队有些愠怒,不过并未发作,只几番对话之后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眼看着那一群人消失在视野里书阁守卫有些按捺不住,如上次一样以兽声掩饰唤叨着,待耳边传来那熟悉的鸟鸣,他便故技重施,掩人耳目地在厕所方向绕了绕接着熟门熟路地摸出去。
书阁守卫离开护卫亭那会刚好赶上风头最猛的时刻,气流在树木之间流窜,卷起片片树叶四处纷飞,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低眉闭眼避风头的时候似乎一个身影从森林中窜出来,速度很快,几乎看不到,那嗖的一记动作声也早已被风卷去,飘散得毫无痕迹。
滴。手表掐下。计时开始。
鹿丸进入书阁的时候离警报重新起效的时间还剩五分钟。
手里拿着井野换出来的钥匙,他三步并作两步奔至书阁中间,上楼,开锁,一连串动作完成不到十秒。
机关门比想象的大很多,横亘在一楼二楼中间,散发着冰冷的金属气息。钥匙插入锁孔,旋转,只听一连串机械联动音,接着机关门隆隆上升,不待机关门上升半米,鹿丸便一个伏身轻巧潜入。
二楼是各向长廊和无数看着毫无差别的拉门间,进门之后鹿丸不作任何迟疑,飞快地观察了一下便沿着主干走廊直奔目标房间。
耳边的无线电传来一阵电子脉冲音,接着是丁次的说话声:
“情况怎么样?”
鹿丸把话筒拨了拨,顺便瞥了眼腕上的手表,脚下步伐不慢,口里答道:
“十二点三十二分,门开了。我在书阁二楼,里面情况和委托人说的一致。”
目标房间是入门右手第二间。
走廊很长,鹿丸一路快跑,来到房间门口,推门,入内。
“现在房间里。”捏着话筒鹿丸皱眉说,随即立刻停了脚步。
整个房间呈矩形,独门无窗,顶上亮灯,四壁设立柜,分成无数小柜格,全部锁着。如委托人所言,房间正中是盛放台,盛放台上是一个绒布垫,垫上中心放着一个立方体,面上划有光怪陆离的折线缝隙。整个绒布垫以玻璃质隔离罩罩了,在灯光下锃出几分生人勿近的味道。
“盛放台,绒垫,玻璃罩,”
鹿丸一边观察一边说:
“和井野所说钥匙的存放方式相同。”
几秒延迟之后丁次的声音接道:
“锁的复杂程度呢?”
“还不知道。”鹿丸答。
大致估计了一下房间面积后,鹿丸在警报区域边缘一圈的位置做了几个记号,接着走近盛放台,小心移开隔离罩,拿起垫上那个木质立方体,仔细地转动。
立方体体积不小,边长约为一个一个手掌的长度,掂一掂也相当有分量。整个木锁上着浅色的漆,隐约透出些木质纹路,锁的结构条相互咬合非常紧密,条与条之间的缝隙被压缩成几段极细的黑折线,在浅色表面上蜿蜒起伏。
鹿丸瞟了一眼手腕内侧的手表,接着紧盯那木锁,一边转动摸索一边脑内分析着折线可能对应的内里结构。
片刻之后丁次的声音再次从耳边传来:
“井野那暂时没有消息,机关门应该是在六分钟后落地,而距离警报重启的话,你还有四分钟。”
话音落下啪的一声无线电随即挂断。
还在军队汇报情况之际井野就完成第一把钥匙的替换交接了。
操纵着鸟的身体飞到小队三人藏身的灌木中,井野解了身心转换术,将藏在鸟儿尾羽下方囊袋中的钥匙取出来递给鹿丸,三人短暂言语几句她又重新回到那鸟的身体中,从树丛中起飞,几下便跃上一截树干,无声地观察着那些吵嚷的人们。
待他们确认完毕集体离开,井野倏地窜起,一路扑扇着翅膀,瞄准另一座塔楼飞去。
藏身之处距塔楼有相当一段距离,这个时候风有些大,又是逆向,井野飞得十分艰难。几次撞上风头差点被卷跑了去,一番手忙脚乱之后井野好不容易展翼稳住,随即在心里暗骂之前为什么不找只更强壮些的鸟。
此刻正是交接班的时候,视线里那守卫早已跑得没影了,井野估计着书阁里鹿丸的进度,又默算了下距离警报重启的时间,随即加快了动作,更加卖力地朝塔楼进发。
有了之前的经历,第二趟取钥匙对井野来说已是轻车熟路。
赶在计算中的警报开启之前将钥匙飞快替换移出,把它放在尾羽下方的小囊中之后井野不做任何多余停留,立刻离开塔楼,向着茂密的森林起飞。
回程的路是顺风,又因为钥匙到手,井野飞得相当轻松省力。
眼看着不远处便是藏身树丛,井野有些兴奋,不由地连扇几扇翅膀,接着拉低飞行高度,借着风力滑翔起来,动作轻快。
不过这份轻快维持了不到半秒。
一颗弹珠突然蹿出来,追着那伸展的翅膀狠狠打去。
根据气流走向井野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弹珠的存在,敏捷地一侧身试图躲过那弹珠。
这灵巧的侧身正好擦过一阵疾风,呼啸而过的风头狠狠推了井野一把,将她又推回侧开的位置,井野想向另一方避让却为时已晚,只得伏低身体迅速向前飞。
加快的动作并未让井野逃出射程之外,那颗弹珠正正击中鸟腹,即使在击中的那一霎井野顺着弹珠走向一侧身,也未能闪开。
时间似乎滞了一秒。
丁次和自己身体藏身的树丛就在眼前。
井野再次狠狠抱怨为什么之前不找只更加强壮的鸟呢!
接着被弹珠击中的鸟儿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向地面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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