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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三 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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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庭院深深,岁月无声
当日展昭刻在院中树干上的身高的印记已然随着树干的拔高而逐渐的模糊,离展昭离开的那个清晨已经有六七个年头了,展家也从一开始的风雨飘摇之中之间的安定下来,众人对展穆的称呼也从一开始的大少爷,变成了恭恭敬敬的一声展老爷。新进的丫鬟们也只是从稍长的仆人口里知道,在展家,还有位远游未归的小少爷。
二月初二,龙抬头,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一身质朴蓝衣的少年,风尘仆仆的扣响了展家的大门。
当仆人急忙去告诉展穆展昭回来的这个消息的时候,素有早起习惯的展穆正在临字,听得展昭归来的消息,展穆也未曾停笔,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吩咐了仆人先带展昭去休息,然后继续。笔尖在纸上稳稳的落下,横,折,撇,捺,丝毫不乱。
待到展穆最后一字落完,放下笔,满意的扫了扫纸上的字,扭了扭手腕,看了眼在身边早就的雀跃不已的老仆,笑了笑,道了声:”走吧,去见昭弟。“
展穆到了前厅,展昭在厅里坐着陪着几个老仆说着话,展穆站在门口一声不响地看着:展昭的个头长了不少,比自己要高了半个头,模样已是大变,兴许走在路上也要认不出了,唯一没变的就是那双眼睛,依旧是黑白分明,笑起来弯成月牙儿,依稀还能看到小时候的几分影子。
有眼尖的仆人一眼看到展在门口的展穆,喊了声老爷,整个厅顿时静了下来。
展穆点了点头,脚步从容而入。展昭站起身,迎了过去,请展穆坐下,然后屈膝顿首,展穆坐着,看着弟弟行礼,手按着椅柄就要站起,却又是松松的坐了回去,待到展昭行礼完毕,一手扶起展昭,拍去他肩头的浮尘,细细端详了一番,徐徐说道“用完饭,去见见爹娘,你许久没见了”
展昭的归来三日之后,展穆大婚。
展穆的妻子是展穆的表妹,唤做若眉,当日展家家道中落之时,也未曾回绝这门亲事,所以展穆对这位未过门的妻子是格外的用心。婚宴也是办的隆重无比。
大婚当日的喜宴上,比新人更引人注目的是一群从来都只有在故事中才会出现的江湖侠客,热热闹闹的来了一群,说是展昭的朋友,这时候,大家才知道,那位一笑起来让人觉得连风里都透着甜的小少爷居然就是故事里说的,小说里写,以往只存在在茶余饭后高来高去的大侠。于是激动的,好奇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展昭和他的那群朋友给围了起来。
展穆捏着酒杯站在人群外,身边零零落落的围着恭喜的人,看着被围在人群中的展昭,遥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天,展昭被乡亲们灌了很多酒,展穆自己喝了很多酒。所以,第二天展穆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新婚的妻子已梳妆完,等着丈夫起身了。窗外隐隐传来呼喝之声,见展穆有点愣神,妻子一面端来热茶一面笑着解释:”小叔叔很早就起身练拳了。“
展穆接过妻子递过来的茶碗,突然想起当年小小的展昭跟在护院师傅后面练拳的光景,微微一笑,抿了口热茶,急匆匆的略做梳洗,便和妻子出了房门。
绕过回廊,到了后院,展昭正在习拳,一套拳法正打的精妙,身形飘逸潇洒,招式精妙凌厉。行云流水一般,展穆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老仆端来水盆,展穆绞了帕子,待到展昭一套拳法练完,正欲上前将热帕子递过去时。却只听一人朗朗而笑,只觉身边掠过一阵风,还没等展穆看清怎么回事的时候,展昭已与来人斗成一团,你来我往,来人是展昭的结拜大哥欧阳春。此刻纵然展穆不懂功夫,也看的出两人旗鼓相当,打的欢畅淋漓。展穆把手中的帕子重新放入水盆,唤来老仆,吩咐要好生照顾好展昭和欧阳春,转身朝着前厅去了。
待到展昭到前厅的时候,展穆已用完了早膳,看着展昭一头汗的冲进来,淡淡的看了眼站在展昭身边的欧阳春,盛了碗粥推到展昭面前,道了声失陪,就带着下人出门去了,直到日落掌灯时分才回来,也不和大家一起用饭,只是让人端了晚饭去书房。展昭去送饭,展穆从厚厚的账本中抬起头,从展昭手中接过饭放一边,不咸不淡的说上几句,草草的扒拉了几口饭之后,就继续埋头帐册里,展昭也不急,随手在展穆书房里抽了本书,找个地方陪着坐。这一看一坐就是坐到了大半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展穆已是不在,展昭发现自己躺在书房的榻上,身上盖着的是展穆的外套。
一连数日,展穆总是起的比展昭早,回来的时候却又是一日比一日晚。展昭见到展穆的机会居然是屈指可数,好容易见到了,却是展穆憔悴的脸。展昭几次想开口问缘由,展穆总是摆了摆手说无事。展昭七转八转的才从长年跟着展穆的仆人嘴里知道,原是铺子里出了点事情,不过好在事情不大,让展穆摁下去了,只是上下打点和疏通着实费了展穆不少心思。说到末尾,老仆也叹了口气:”若是小少爷你也来帮下手,大少爷兴许就不会那么累了。“
展昭笑笑,小小的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可哥哥不给我这机会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展昭当日这句话,一来二去居然被传成了展家老爷怕二老爷夺权,不让展昭接受家中事务。闲言碎语飘的远了,展穆还被族中长老找去专门说了一通。展昭知道了,急着去解释,却被展穆拦了下来,他说:“展昭,你要做什么,哥哥不会拦你。要出门也好,要在家里做事也成,哥哥不会阻你。”
展昭愣在原地,从小到大,展穆从未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过话。心中闹腾成一片,沉积下来,心中满是委屈,鼻子酸的难受,就觉得眼前一片蒙胧,恨恨的扭过头去,道了声:“还请大哥多多担待了”说完拂袖走人。
展穆看着展昭啪的关上房门,嘴里苦的厉害,强捺住自己看着手上的书册,却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第二天见面的时候,展昭和展穆的面色都不好看,简简单单的说了几句之后,展穆就出门了,展昭提着剑到后院练剑去了。
一练就是一天,直到太阳挂在山头遥遥坠下,展昭才提着剑回房,路过展穆书房的时候,听到里面哗啦一声,似是书本砸落的声音,原是老仆展忠在收拾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书架,展昭忙进去,帮着扶起书架。一阵忙碌之后展忠擦了把汗,才要回头道谢,却见是展昭,还没等展忠出声阻拦,展昭已是拿着抹布帮起忙来。
“啊呀,少爷,这……这如何使得。”展忠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拦着展昭:“小少爷,这这都是……啊呀呀,快停……被大少爷看到不得了。”
展昭手中不停,笑道:“无事。反正当初和师傅在山上的时候,这些事情我常做,无妨。”说罢,帮着展忠将书一本本的放回架子上,却瞥见放在书架内的小匣子,展忠在一边笑:“小少爷,别看这盒子不起眼,里装的东西可重要咧。”
“什么东西?”
“都是小少爷你寄的信嘛,平时大少爷都不让我们碰的,宝贝的什么一样”展忠朝着展昭挤挤眼:“大少爷其实很高兴你回来的。也一直都很挂着你的”
“我知道”展昭摸了摸盒子,再把盒子小心放回原处,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过身,想和展忠再多说些什么时候,只见下人哭丧着脸蹭进来,
细问之下,原来是展穆大清早的出门,办完事之后,先让下人回来,自己说是去山上的道观里替夫人请道苻回来,眼瞧着天快黑了,人还没回来。展昭看了眼越见黑沉的天色,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太阳已经落山了,初春的夜风依旧冷彻刺骨,展昭朝着乌头山急奔而去。顺着记忆中的小路一路朝前,展昭边走边喊着展穆的名字,携着内力的声音飘的很远,一点点的扩出去,就象砸在水中的石子一样,泛起几圈涟漪之后便没了声响。
夜风阵阵,展昭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还是孩童的自己离家学艺,展穆半夜单身爬山来寻。自己却在树下睡的正酣。突然,展昭停了脚步,笑了起来:当年那棵让自己靠着酣睡的树下,现在,自己的大哥正靠着树沉沉的睡着。
展昭蹲下身轻轻坐在一边,解了外袍想给展穆盖上的时候,展穆动了动,睁了眼,看着展昭脱衣欲盖的动作,愣了愣神,展昭也一时之间手拿着衣服,呆住了。
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两人都笑的倒在地上直不起腰来,笑完了,展昭歪过头去,刚好对上展穆的眼睛。
“哥,我们回家吧。”
展穆点了点头,扶着树干颤巍巍的站起来,朝前行了几步,身形一歪。又要朝前跌倒,展昭手疾眼快的扶住展穆,却见展穆满头冷汗。
“大哥?!”
展穆摆摆手:“没事,去道观的时走的急,被石头绊了一跤,许是扭到了,不妨事的。”
“去道观?”展昭狐疑的看了眼展穆,去道观的路分明不是这一条。
“这么……”展穆在怀里掏了一阵,挖出一个小小油包,飘散着淡淡的香甜。递给了展昭
展昭接过,不用打开都知道里面是什么,是山那边镇上的贵华楼的玫瑰糕,小时候,有次因为展穆错责了展昭,展穆给展昭买了玫瑰糕做赔罪之用,打那之后,但凡兄弟二人之间,谁了谁生气,第二日的床头总有那份香甜的玫瑰糕。
“大哥……其实我……”
“别其实不其实了,再罗嗦下去就走不了了。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吧,再不回去若眉要急了。”
隔着夜色,展穆的表情看的并不太真切,可隔着衣服传来的热度却是扎扎实实沁的人浑身暖洋洋的。
“好。”展昭应了声,扶着展穆一步步缓缓朝着山下走去。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踩在地上枯枝的声音。行到山脚下的时候,月亮爬出云朵,照的大地明晃晃的。展昭停了脚步,看着靠在肩膀上的展穆,欲言又止。
展穆笑了,曲起食指,轻轻的在展昭脑袋上一敲:“有什么要说快说吧。哥听着呢”
“。。哥,我听人家说,做兄弟都是有今生没来世的。”展昭搂着展穆的手紧了几分。
“胡扯”展穆一口啐了出去:“你是我弟弟,就一直是我弟弟,什么今生来世的,你听别人瞎说什么。”
“哥,你这辈子当了我哥,你下辈子还做我哥,成么?”
“你啊。。。。。”展穆伸出手,摸了摸比他高半个头的展昭:“傻弟弟,你是我弟弟,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今后都是。”
彼时,月光正好。岁月静好。现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