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微笑右眼泪》樱落·忧燃

23、第二十三章

　　回到家中苏曼只觉得家里的气氛有些异常，下人接过苏曼的外套帽子说是苏老爷难的回来的早，说是已经在书房里了。一个个的脸色说不出来，但是看起来却又极别扭的。
　　白姨太照旧和牌搭子打八圈去了，说道这白姨太，自从自己来了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故意躲着自己，还是她本就牌瘾大，极少在家里能见到她。苏怡也整日里和同学出去，偶尔能碰上头也都是擦肩而过，陌生的就形同路人。
　　“米里怎么会有那东西，不是让你们仔细检查了么？今天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你们得给我查个清楚。”要走到书房请安的苏曼只听见苏老爷在书房里像是对谁发火一般，声音大的还没靠近就已经听得真真切切。
　　也不知道该不该敲门，在门口等了一会直到没有声响了，苏曼才慢慢靠过去，轻轻地敲了敲书房紧闭的大门。
　　“进来！”苏老爷声音里透着疲惫，也许是刚才喊话太过用力。
　　“父亲，出什么事了么？”苏曼小心翼翼的走进去，打量着苏老爷的脸色，书房里并没有开灯的，天色早就暗下来了，苏老爷的脸色在暗沉的光下不能看得真切。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事情，这段时间来这里还好吧！父亲太忙也没时间顾得上你。”
　　苏老爷示意苏曼点灯，拉开灯苏曼才发现，苏老爷的脸上充满了疲惫，竟然平添了几分老态。
　　“我都大了，父亲为生意上的事情已经很忙了，不需要担心我的。”
　　看到苏老爷这样，苏曼竟然为自己这段时间没心没肺的玩乐有了一丝愧疚感。
　　“下个星期商会协会有个舞会，你陪爸爸去吧！”苏老爷看着女儿安心的笑着，到底是长大了。这大病一场的苏曼，醒来以后贴心的乖巧让苏老爷着实的是省了不少的心，本以为曼儿搬过来家里又有一场好闹，俞琬这会竟也乖巧得很每天不是打牌就是安心在家不吵不闹。这样和谐安详的气氛让苏老爷本是期盼已久，竟然终究如愿以偿了。
　　“父亲我不太会跳舞的，我怕去了给您丢脸。”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苏曼，对于这样的场合有些头大，一来二去总是认识这个关照那个的，又都是生人莫名的让苏曼不安。
　　“这东西好学的紧，回头我让你姨娘找个老师来教教你，来了上海免不了要参加这种场合，怡儿太小总是带着她去不太好，这孩子该用心念书才是。”
　　是啊！苏怡才十几岁的年纪，总是出席这样的场合孩子该有的纯真也都被这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抹杀了，苏怡的脾气是任性了些，但是两人几乎没什么感情，想想若是自己凭空掉下来个姐姐，一个妈生的也不见得会亲到哪里去，别说不是一个妈生的，换做自己也未必会立马就亲起来。
　　虽然苏曼也极不情愿，想起刚才听到苏老爷和别人的对话，看到苏老爷这疲惫的样子，苏曼有些心疼。一个男人扛起一个家谈何容易，一大家子的老老小小竟然全靠苏老爷一个人的打拼在过活。想想现代那里两个人出去工作养家都只是刚刚温饱，承受的压力比现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自己能出一份力就该出一份力，一个做女儿的每天只是花着钱玩乐，本就不应该。
　　点点头苏曼应允了。

　　老师是白姨娘花了重金请来的，听说白姨娘嫁给苏老爷之前也是上海滩上叫得上名号的人物，游走于各大名流商客之间也算是小有名气，请的师傅自然也是是极有名的社交圈名人。
　　“陆小姐就烦你费心了，这孩子从小就在乡下长大，免不得对社交的规矩匮乏了些，望你倾囊相授啊！”
　　请来的老师名叫陆婉婉。四五十的年纪，却保养的极好，体态端庄仪态大方，真正是笑不露齿走不落声，连坐也是莲步微并，手也极有规矩的搭在膝上。
　　站在她对面苏曼都不由得挺直腰脊，端平肩膀让自己看起来有气质些。至于白姨太说自己是乡下长大的孩子，乡下长大就乡下长大吧！这没什么的，反倒是起点太高了自己有资质愚钝的话更让人捡了笑话。
　　也许白姨娘是不忍心看自己跳着惨不忍睹的交际舞，只是呆上了半天就约了牌搭子打牌了。只是今天的场所不是赵警长家是这里，楼上稀里哗啦的麻将声反复响起，而不知道是打了多少圈了，空荡的大房子里除了那偶尔想起的麻将声就只剩下留声机里有些丝丝杂音的黑胶唱片里徐徐传来的乐曲，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曲子苏曼只知道节奏感很强，强的自己需要每一个鼓点都踏对。前进后退，左则一步右侧两步……
　　“不对，都几次了，说过这里是要停顿的，不能抢拍子。”陆小姐，她让苏曼这样称呼她。
　　陆小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画的细长的眉毛都快拧到一起去了，她坐在沙发上瞪着有些心不在焉的苏曼。
　　不是这个舞蹈难学，以前苏曼在学校参加过舞蹈社团的，这些简单反复的动作比起国标竞技那种复杂变化多端的步伐已经算是简单易学了，只是不知最初因为想起了什么，一来二去的竟让苏曼有些想念起赖名川，突然怀念有手机的日子，即使相隔千里一条短信就可以将人和人的距离拉的如此的近，可现在即使是这样近的距离同在一个城市，却觉得相隔千里般的难以相见。
　　这个年代里禁忌还是有的，即使已经接受了洋文化，可是中国人毕竟是中国人，根深蒂固的老观念并不容易摒除，和名川即使是有了口头上的婚约，毕竟没有实质上的认证，过从甚密还是会落人口实，不到必要的时候也不是总能见到他，苏曼好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苏小姐，我是受你母亲之托，希望你也知道我的准则，在我手下教出的学生都是上海滩响当当的人物。”言下之意苏曼也明白，只是希望苏曼不要给她抹了黑砸了她的招牌，点点头苏曼收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即使不是为了砸她的招牌，不是为了其他的，至少这类的聚会上说大了自己代表的是苏家，代表的是苏老爷。说小了就是代表自己，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怕是第二天就能扬名这上海滩法租界的社交圈，所以丢人的事情万万出不得。更何况在那种场合不知道什么人会看着你，又有什么事情会发生，那里与其说是吃东西喝酒聊天的场合，其实就是和现代社会里酒桌上一锤定音一样，多少买卖往来都是在这样不经意的场合下就促成了的，自己能做的只是这么一点点事情，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好真的是有些对不起苏老爷对她的宠爱了。
　　事实证明专心做事情自然是事倍功半，只是短短一个时辰苏曼不仅记住了舞步，而且和着拍子已经能够很自如的驾驭这种交际舞了。
　　陆小姐也是很满意苏曼的表现，提早结束了课程，按陆小姐她自己说的就是她的时间就是黄金，不能浪费一分一秒。怎么都让苏曼觉得除了那优雅的举止，卓越的风姿，剩下的整个就一个守财奴。
　　送走了陆小姐，苏曼任由留声机响着，以前在家的时候即使不做什么也喜欢开着音乐，来这里一切仿佛平静的过了头，有的时候让苏曼反而定不下心来，难的可以有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放着乐曲，不用顾忌屋子里有没有人。
　　跳了一下午出了一身的汗，春喜这会不在，可能又是陪那些婶子们买东西去了吧！苏曼一个人静静地走上楼，想换件干爽的衣服，这丝绸的旗袍固然薄如蝉翼，穿着在身上触及凉爽，可是粘了汗水就贴在了身上也着实的让人不舒服。
　　“你说你，对那个丫头用得着这么上心？犯不上的呀，苏老爷对你我们都看在眼里，以你现在的地位你也不必去讨好个丫头啊！”
　　“说的是什么，我听说你每年清明还替大房的打理墓地，连苏老爷都不去过问的事情，你讨了这个没趣的差事做的什么。”
　　“五筒有没有人要。”白姨太对于那些七嘴八舌的置若罔闻似的，自顾自的打了牌报了名。
　　“等等等等，我要，胡了。哈哈哈哈！今天的手气真是好啊！谢谢你了苏太。”
　　稀里哗啦的声音盖过了悄声的议论再也听不真切，苏曼也快速走回了屋子，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路过的下人看到自己听门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人多嘴杂的总不知道背后别人会怎么说。
　　难道上次去扫墓的时候那些东西不是苏老爷准备的？可是明明一大早他就出去了，说是对自己上心，苏曼虽然没察觉太多，只是从来了这里白姨太鲜少找自己的麻烦倒是真的。怎么这些人说的自己有些糊涂了，再看看这屋子里的装潢，当初苏老爷说也是白姨娘一手操办的，难道自己是受了各种对后妈的宣传而曲解了她，还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另有隐情？

　　几天下来经过陆小姐的指点，苏曼基本已经掌握了现在上海滩上社交需要的各种舞步以及一系列的礼仪，至于其他琐琐碎碎的却也不是一日之功，要知道淑女不是一日养成的。以前见大美女和猴子她们吃饭的时候小口细啄，自己总觉得看上去简单可做起来别扭的紧，这现在有些后悔起来，自己为何如此豪爽霸气？每次餐桌上白姨娘和苏怡用餐时悄无声息的让苏曼都很有压力，在那样的环境下并吃不下多少，总是几口就觉得饱了，想想怪不得这个苏曼这么瘦，淑女应该都很瘦因为吃饭太费神，根本无法集中精神享受美食的精髓。
　　眼看着明天就是晚宴了，苏老爷支了些钱给苏曼，说是让白姨娘带着她买些合时宜的衣服首饰。
　　好久不曾和白姨娘独处，苏曼竟然有些紧张，如果没有听到那些话之前，苏曼会心安理得的和她对抗到底，可那日的话总是在苏曼心头萦绕不肯散去。
　　坐在车子里，白姨娘并不看她这边，自顾自的看着窗外的风景，仿佛同车而乘的是只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一般。苏曼也只能别过头去看着窗外匆匆闪过的各种铺子洋行的招牌，好几家一样的都叫联华洋行的名字都觉得很耳熟，可苏曼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也许是以前坐车子的时候见过吧！这个时代就有连锁经营了么？怎么都觉得那么现代化的经营模式是很久以后才有的呢
　　到了一个成衣铺子门前车子停了下来，司机赶紧下来给白姨娘开了车门撑上阳伞，苏曼见不得司机两头跑来跑去，自己也就开了车门下了车。
　　白姨娘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苏曼没有说什么，走进了大门。
　　‘呈祥成衣店’这名字起的真土，苏曼抬头看了一眼烫金的几个大字，被阳光晃着灼灼耀眼。六月的天气已然升起来了暑期，那种蒸腾闷热，多在外头呆一刻都会让人觉得快要喘不过气似的。
　　走进店里并没有好多少，只是吊顶不停旋转的老式三页风扇加速了空气的流通，让人至少不会有快要窒息的感觉。
　　白姨太掏出帕子拭去额角的汗，但看起来并没有像自己一样快要窒息般的胸口起伏不定。
　　“苏太太您来啦！咱们店里刚到了匹新货，还没来得及通知您，快看茶。苏太太您这边走，我让他们赶紧把新样子那给您瞧瞧。”
　　前柜的人殷勤的招待着，也不顾天热。几拨客人之间来回往返，早就是汗流浃背了，汗水沁湿了那人青色的长衫。
　　跟着接待的人，走进贵宾室。其实说贵宾室也只是比外面装修好点的隔间而已，早就有人沏好了茶，出了太多的汗让苏曼需要迅速补充水分，刚要端起茶痛快的一饮而尽，就看见白姨太莲指轻提慢慢拿起茶盏，只是小酌一口便就放下，看这样苏曼也实在是不好意思拿起来牛饮一番，只能跟着有模有样的轻轻小酌了一口，没想到这所谓的茶原来是用冰镇过乌梅汁，一口下肚清凉不说生津止渴。
　　坐了一会就有人把一件件成衣用架子架好送了进来，前柜的人也逐一解说衣服的特点和流行趋势，苏曼百无聊赖听了半天，也无非就是这些衣服是当季流行的，租界里哪位有头有脸名流的夫人买了哪件之类的，估计这经营模式就好像现代那里的什么C牌L牌得旗舰店之类的吧！有了新品总是会第一时间通知贵宾名单上的客户，让他们第一时间消费到当季新款，要是你有钱也可以定做自己喜欢的款式，没想到自己这穿越来了这里竟然还享受了一会VIP的待遇。
　　白姨娘的眼光着实不错，因为时间赶来不及定做，只是挑中了几件看起来并不华丽却清丽脱俗的小晚礼服，做工用料当然不能用现代的审美来审视，可在这个年代也算是极品了吧！可是看看这满街青衫马褂的，能穿上这样衣服的怕真就是近乎于现在的高级订制了吧！看看来这店里的人的穿着打扮也知道非富即贵，脖子上耳朵上的钻石都能把人的眼睛闪花了。
　　本以为司机会进来取东西，没想到还有送货上门这种贴心的服务，估计白姨娘已经是老主户了，连地址都不用报只是说了句送到府上就先苏曼一步上了车子。
　　剩下的鞋子首饰白姨娘也是参照了刚才选的衣服，合理的搭配了一番，同样是送货上门，结果半天逛下来东西买齐了不说，还不用自己动手拎包，真是有钱人的生活啊！即使电视里小说里看上了千百遍，可这么实际的体验，让苏曼再一次感受到了贫富生活的差距。

　　“你先送大小姐回去，晚点再来接我。”到了一个叫仙乐居的门口，白姨太让人停了车，独自一人撑着伞进了门，苏曼有些纳闷这仙乐居是什么菜馆子，可看起来又不像，门口一些骨瘦如柴的看似乞讨的人徘徊在那里，眼神空洞失魂落魄的。
　　“小李，这仙乐居是什么馆子，做的菜好吃么？”车子驶出离那仙乐居渐远，苏曼回过头还是忍不住看向那里，怎么都觉得白姨太与那里有种格格不入的突兀感，白姨太那样的人就好像天生应该坐在洋气的西点屋里酌饮咖啡品尝西点。
　　“哎！太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这东西。”司机小李只是摇了摇头并不多说。
　　“染上了什么了？”看着小李语气里的无奈和一丝厌恶，苏曼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起来。
　　“鸦片膏啊！太太最近时常来这里，小姐你回头可别老爷说，不然太太以为是我告的状，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找了这份工作不容易啊！”
　　听到这三个字苏曼早就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机械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小李。鸦片，这就是早起的毒品啊！这鸦片战争以后，不禁没有杜绝毒品进入中国，反而让洋人以各种借口大量的向中国倾销鸦片，一段时间内中国国力衰弱，劳动力下降都是因为这个东西，现在更何况是在租界区洋人的地盘，大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让苏曼没想到的是竟然让自己活生生的见了这样的地方，而且身边最近的人也在吸食，染上了这个就是在填一个无底洞，虽然不知道到底上了瘾是什么感觉，可是那些吸食毒品的人犯了毒瘾可怕的样子电视里苏曼看过的不止一回，在现代时隔三差五的就可以看到在些人流密集的公共场所，大张旗鼓的宣传毒品的危害以及贩毒吸毒的明文法规，那些图片不禁凄惨甚至让苏曼觉得有些恶心。想起那些苏曼从脚底开始泛凉气，仿佛是被人一下子扔到了冰窖子里。
　　即使自己再和这白姨娘不对盘，可是这东西害人不浅，轻则是一条人命，重则是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啊！想到这个后果苏曼就觉得不寒而栗，即使苏家家大业大可也经不起这样的去填一个无底洞啊！
　　一定要想办法阻止白姨娘继续这样，人都是失意或者受人引诱才走上这条路，好端端的白姨娘怎么就能沾上这个东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