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惜，蜉蝣之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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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邶风•式微》
壹：惜，蜉蝣之羽
后元二年的风自宫廊呜咽而过，凝噎般地回旋散去。年迈的宫人略略紧了紧衣衫，干涩的喉中逸出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他是依稀记得的，数十余年前入了夜的宫室，并不似现今这般，肃杀得令人心悸。冤孽作祟，他也曾听闻少不更事的小宫女们暗处流传的闲言碎语。真是不懂规矩，可毕竟也算天真无邪。重重宫闱下的血腥隐慝，从来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如今老朽的自己，也许亦是一身的污浊吧。朔风栗冽，于一片凄冷中，他微微阖上满是皱褶的眼睑，游离的思绪竟也似乎得到了隐秘的回归，回归那段极盛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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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孙的琴总是这般琤琤有如玉裂之声，琴如其人哪，卫青，你说呢？”广袖玄衣的年轻天子近乎狎戏地将目光转向一直默然跪坐于旁的少年。少年略略垂下了眼眸：“臣不通音律，还是不敢贻笑大方。”
一身明丽装扮的韩嫣轻嗤一声，道：“陛下可莫要欺侮老实人啊。”
刘彻微微一笑，毫不避讳地就着韩嫣送至唇边的手咽下一口上好的糕点，然后闭上双眼，不知回味着什么的一派餍足姿态：“还真是美好的日头。卫青，你的期门军训练得如何了？”
“承蒙陛下不弃，期门军士皆我大汉精锐，青虽驽钝，亦能以慎微足事。”少年干净温润的嗓音显然不似前番那么恭谨，隐隐地可以听出些这个年纪特有的欣悦。
刘彻望向少年垂下的优美颈侧，兴味地笑道：“好，明日出猎上林，让朕看看卫青的能耐。嗯，王孙？”
韩嫣拂了拂不曾沾染零星碎屑的前襟，一挥衣袍便起身离了天子近旁，回过头那笑容倒当真称得上“巧笑倩兮”：“出猎、出猎，所猎者究竟为何物？陛下，您可得考量周详了。”
少年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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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饥寒，逐金丸”，贵族子弟骄纵风流的眉眼、天子矜持威严的仪态，一切本应是卫青无法想像的，而这，究竟是始于何时？许是一曲入了那位年轻上人耳的《桑中》吧。繁复而处处透着尊贵气息的宫室，挂着有礼而凉薄笑意的宫人，竟让自己感到不可名状的些许悚然。此番因祸得福的自己怕是又要被讥为靠着姐姐的裙带了吧。上林的天空，毕竟可算是宫里的天空呐。只是，又有什么相干呢？人奴之生，得毋笞骂即足矣，而自己，业已得到太多。
“卫青呐，你可是朕属意的我大汉未来的大将军啊。”刘彻似笑非笑地将目光掠过卫青，一径望向树林深处。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呵，”刘彻轻笑一声，“卫青方才在想些什么呢？”韩嫣虽然狂傲，却也是个知事的伶俐人，可是现下身旁的少年，清澈宁静，真是、还太小了啊。
“臣、臣在想陛下待青甚厚，臣惶恐。”刘彻狭长的双目微微一眯，映出少年因着自己靠近而直直漫上耳际的红晕，便刻意轻佻地撩起少年的一缕黑发，略略揉捻，“卫青的发，倒是如子夫一般的柔顺，性子也是。”顿了顿，敏感地觉察出少年轻微的颤抖，更是添了几分肆意，“这四下无人，卫青也大了……”
“陛下……”少年终是抬起了头，黑眸染上一丝惊惶，直直望向刘彻。
“为将者，须刚直果敢之勇。卫青，君无戏言。”刘彻敛去轻薄之色，双目炯炯正是不可逼视的天子之气，“终有一日，朕要漠北草原尽属我大汉，朕要他匈奴永世不敢再犯！卫青，你可明白？”
“朕要你取冒顿孙首级，朕要你战功彪炳，朕要你让他们看看，你卫家究竟因谁而起、因谁而兴！”
树林因穿梭于间的大风发出簌簌声，那一刻，仿佛可以清晰听见铁马冰河、刀剑拼杀，那一刻，仿佛可以清晰听见朔方的狂风带来失败者的哀鸣。
“诺。”
那一刻，少年清朗坚定。那一刻，宛若蜉蝣。回溯，山河静默，既喜且悲。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惜，蜉蝣之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