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宫彩】白露の声，秋蝉の色【下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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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盛放的年华就这么在宫城良田壮士断腕般的决心中如水一般流逝了。
接下来，是惴惴不安的十六岁，辗转反侧的十七岁。越来越疑惑的十八岁。
彩子一直没有结婚。
流川家也从来没有提出过的样子，好像双方都不着急。
十八岁的宫城已经接替了升职而去的组头赤木刚宪的职务，成了江户屯所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长官。甚至连京都的上级贵族们中间都已经在流传着关于“江户的小个子剑客”的种种流言蜚语。甚至于有人传言着宫城是继佐佐木小次郎之后最有天分的小个子剑手。
喂，“小个子”什么的完全可以去掉吧？你们到底有多关注我的身高啊？难道就是因为我的身高才会留意我的吗？宁愿你们谁也看不见我啊混蛋！心里咆哮着的宫城面无表情的走在京都的街道上，心情似乎比天气还要阴霾。
已经是春末了，京都的雨季比江户稍早一些。飘着雨丝的空气比江户湿润许多，如雾春雨中扑鼻而来的是素馨花淡淡的甜香。宫城撑着油纸伞目不斜视的跟在井上靖身后，沙棠木的高屐踩过石板街道浅浅的积水，却几乎没有溅起什么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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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离开了井上家的宅邸到屯所去任职，但说到底宫城依旧是井上家的武士。家主有召他是必须跟从的。所以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井上靖到京都来“出差”了。
到了京都安置下来才知道居然是来出席婚礼的。宫城不由得在心头暗暗腹诽。这样的事情靖大人您先告诉我一声让我准备下礼服什么的也好啊。急急匆匆的什么都没有带，只好找裁缝临时赶制了黑五纹留袖。这才没有误事。
跟在井上靖身后的良田思绪纷乱起来。
京都的气候与江户是不同的，更加湿润多雨一些。如果说热闹明朗的江户恰是彩子那样明快爽朗的性格，那清丽柔美的京都就更像是赤木家体弱多病的晴子小姐那种纤柔雅致的淑媛风度。
赤木家的晴子小姐也一度是良田的嫂嫂绿子属意的弟媳人选。比良田小一岁的晴子温和的性格之外，双方相当的门第，晴子的哥哥与良田是屯所的同事，彼此关系很深。从哪一面将这门亲事都是很合适的。
良田见过晴子几次，既不主动邀约也不刻意回避。他对定亲这种事实在没什么热衷的，虽然没打算逃避却也实在是没兴趣。晴子柔丽婉娈的容貌，清新可人的笑容并不让良田反感。慢慢的习惯了偶尔也会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某一次闲谈时见到晴子的眼神忽然锁定在院子中某处的时候，良田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是在院子的一角跟赤木练剑的花道。
火一样的头发，火一样的少年。即使是晴子那双永远沉静如琵琶湖的眼眸中，也随着花道的影子泛起了丝丝红色的涟漪。
这样就再好也没有了。良田的嘴角挑起一丝了然的微笑。心里有种久违的松了一口气的舒爽感觉。
晴子小姐心里喜欢的人是樱木吧。
所以说这样是最好的。宫城心里想。
如果赤木家最终将晴子许配给花道，可以让这少女的心事得到圆满，而自己也能因为赤木家的拒婚而得到一些转圜的时间——最近家里开始逼迫着良田结婚了。虽然一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事到临头，良田才发现自己对成亲这种事，还是没法很轻松的接受。
而如果最终晴子是嫁给了自己，也不算是一个很坏的结果。良田看过花道的眼睛，还是那么干净纯澈不曾沾惹一丝爱怨的痕迹。他并没有为晴子动情，他不会受到伤害。
而对于心里已经没有一丝爱情可以留给彩子之外任何人的良田来说，娶一个心里爱着别人的妻子可以减低他的罪恶感。
你爱的人不是我。我知道。没关系。因为我爱的人也不是你。
即使是这样，以无视的荣耀和男人的脊梁来起誓。我仍会尽我的责任，尽丈夫的道义。扶养你，尊重你，善待你，信任你。直到你或者我离开这个世界为止。
良田就是抱着这样灰暗的心情跟在井上靖身后坐在来宾席上观礼的。婚礼的排场和派头很大，是良田生平仅见。看起来新人是有相当家世的贵族吧。良田胡思乱想着，直到新娘子散发着柔柔光彩的白无垢下缘从他垂下的眼帘中划过的一瞬间，良田忽然觉得对这一双陌生的新人非常抱歉。
婚礼应该是送上祝福的。良田调整了脸上的表情，集中精神，以诚挚的态度与平和的心境注目着神龛前的新人。
新郎很眼熟啊。良田眨眨眼，再难以置信用手帕擦了擦眼睛，身为捕快他对自己认人脸的能力一贯很有信心。
新人在对饮千岁酒，放下酒盏半侧过脸来的新郎让良田几乎控制不住惊叫出声来。
俊秀的面孔，温柔的笑容，恬雅的气质，不是流川棠又是哪一个？
他不是彩子大人的未婚夫吗？？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他结婚了新娘却不是彩子？不对，即使新娘不是彩子大人，江户名门流川家的长子为什么会跑到京都来结婚？
太多的疑问让良田的头晕乎乎的，连新郎过来敬酒的时候，都晕乎得几乎失手把酒盏扣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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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宴结束已经是晚上了。良田没什么机会跟流川棠搭上话——何况他的疑问也根本不适合在这种场合提起。
之后没有再回别馆，井上靖带着良田住进了一户据说是“老朋友”的贵族家。乌沉沉的大门一看就是上百年的旧物了。良田嘘了口气，心想，比起举目陈迹遍地贵族的京都，自己果然还是喜欢江户多些。
第二天早起良田有些宿醉头晕，井上靖跟宅邸的主人相携出门去拜访旧友。闲来无事的良田到宅邸的花园去散步，却意外遇见了流川棠。
“棠大人。”良田有些呐呐的。这种口不成言的感觉实在是微妙。
“是宫城大人吧？好久不见，看来您很精神呢。”清俊的脸上温柔的微笑仍然如初见时一般纯净无垢，“我是木暮公延。承蒙您驾临我的婚礼，实在是不胜荣幸。”
两个人站在轻风细雨下的花丛中一本正经有来有往的客套着，有礼的寒暄，之后再彬彬有礼的相互告辞。
因为井上靖的缘故，一行人在京都逗留了近一个月的时间，闲得快长草的良田却意外跟现在称为“木暮公延”的流川棠成了过从甚密的朋友。
木暮是个温和纯净的男人。即使是在认定他就是情敌的那些年，一向爱憎分明的良田也无法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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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从木暮那里听说了很多事。
“一开始就不可能跟井上家结亲的。”在听宫城说起彩子的时候，木暮马上就洞察了宫城那点心思，不由得失笑。
“啊……怎么会？”良田有些吃惊，“井上家和流川家是代代联姻的。据说是从平安时代起就是这样了吧？”
“跟家母这边有些关系了。”木暮似乎稍微踌躇了一下，良田想起江户武士中盛传流川家长子是庶出的小道消息。当然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但会放任着这样的流言也不做澄清，想必是有更加无法言喻的理由吧。于是点头表示理解，“啊，不方便的话不说也没关系。”
“其实也没什么。”木暮笑了起来，“那天婚礼上良田见过内子了吧？”
“啊，是的。非常贤德的美人呢。”
“她叫汕子。”木暮说，“本名是筠宫汕子。”
“筠宫……很少见的姓嘛。诶？筠宫？”宫城惊讶的张大了嘴。不是只有皇室成员才会用X宫的嘛？
“嗯，她的封号是汕子内亲王。”木暮有些腼腆的笑了，“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家母的家族每一代都必须与王室缔结婚约。因为这一代只有家母生育了男孩子的缘故，我早晚是要归宗木暮家的。所以没有必要在江户结下太深的人缘，不需要太经常露面。更不可能定亲。”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良田觉得自己混乱了。“彩子知道吗？”
“当然。”木暮有些摸不着头脑，“彩子一开始就知道的啊。”
她知道？为什么她不曾说起过？良田有些混乱了。
一开始就完全弄错了吗？
虽然从来不曾向彩子明说过，但良田明白，他的心思，她是清楚的。
以为她有婚约在身，为了不给她带来困扰和羞耻才隐忍不言的自己，在知道一方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履行这份婚约。她明明知道，为什么却不向自己说起呢。
整整四年，没有在二十步的距离内看过她一眼。良田猛的站起身来，只觉得血冲得自己的脑子一阵阵晕眩。
她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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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江户，井上靖给亲友捎带了大包小包的土产，自然也有相当一部分是给彩子的。彩子心不在焉的拆着礼物，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父亲说着闲话。
其实是故意求父亲带着良田去京都参加木暮家婚礼的。这样一来，那个呆子多少也该明白了吧。
作为未嫁的少女，即使心仪，能够做到的也就只到这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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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良田回到江户，在良田母亲的主持下宫城家向赤木家正式的提亲被回绝了，作出这个决定的正是晴子自己。
“我的身体自己知道。”晴子慢慢的说，苍白的脸上隐隐然有一层珍珠般莹润的光。“像我这样多病又虚弱的女人，会很轻易的死去吧。有父亲母亲和兄长大人能够记得我，已经足够幸福了。不能够让宫城君也承担这种牵挂啊。”
病弱苍白的少女看着良田静静的微笑着，笑容如白色的菊花一般恬静又高洁。良田低下头，几乎没能忍住灼烫的泪水。
他一直以为晴子天真单纯。原来最天真的人是我自己。
晴子她明白自己的心，就像明白自己已经时日无多。她并不掩饰内心真实的想法，真正的喜欢。就像她不愿自己成为无关人的牵挂。
晴子，是个勇敢的女孩子呢。那样勇敢的，高洁的品性。如山茶花一样高贵自尊的女孩子。
冒着被晴子的哥哥刚宪杀掉的危险，良田偷偷带着晴子去参加了那年夏天的最后一场花火祭。当看到晴子如山羊一样浑圆漂亮的黑眼睛在看见宫城特意约来的花道而绽放出惊喜神采的那一刹那，良田从她因为惊喜而散发着生命光彩的脸上看到了彩子灿烂的笑脸。
还好，终于还是赶得及。
深秋的时候，晴子去世了，没有等到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参加完葬礼回屯所的路上，良田掸开飘落在肩头的雪花，将手藏进宽大的衣袖里。绣着橘纹家徽的黑色羽织上还残留着寺院的檀香气息。恍恍惚惚的细细香气，像是隔绝天界和人间的信息。
十八岁那年的残秋格外漫长，长得像是看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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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那年抱着绝望的心情踏出井上家大门的那一刻，良田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机会抱着交织喜悦、羞耻、忐忑又期盼的心情，再次坐在彩子的会客室里等着她。时光在这一刻仿佛倒流回到四年前那漫长又懊热的，对良田来说如噩梦般的一天。
四年没有再来过，这个房间的温暖舒适一如当初。壁上挂着的东风平栗次郎手书已经换成了一首松尾芭蕉的俳句。字迹非常熟悉，是彩子的手书，只是字迹比起从前更加圆熟流丽。
一字可知她越来越出色了。良田的心里又是快慰又是沮丧，这样光彩夺目的彩子，总共是令他心存恋慕又自惭形秽。
从半敞开的窗子看出去，四年前小小池塘中摇曳生姿的睡莲已经换成了冬雪中静静等待着雪花落下的冰面。
听着彩子的脚步声在走廊上轻轻响起的时候，良田觉得自己甚至比跟湘南第一剑客牧绅一对阵时也从未有过的紧张心跳。不自觉紧紧握起的手掌心里全是冰冷的汗水。
“许久不见了，有何贵事吗。”久违了的彩子，比起四年前更加光彩照人。
却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留情面呢。良田苦笑了一下。“许久不见，不知彩子大人最近可好。”
“很好。承蒙挂念了。”有礼的寒暄，彩子的态度似乎有些冷淡。是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和彩子之间也会是这样客气却生疏的问答呢。良田有些难过。
从未在两个人之间出现过的，长久的沉默。终究还是分开了太久。因为自己懦弱的逃离，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会到这样无话可说的地步。良田咬咬牙，男子汉理应是先开口的那一个，“彩子，请恕我冒昧。”
“冒昧？”彩子手里玩着一把崭新的折扇，洁白的樗绸扇面上绘制着如火一般鲜艳炽烈的枫叶。“哪里的话，良田你这次又想要调职到哪里去呢？京都吗？”
听着彩子毫不留情也毫不避讳的讽刺，良田的心像是被扔进针线盒子一样瞬间被扎了个透。终于扔掉了最后一丝犹疑，“请允许我向靖大人提亲。”
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原本笃定宫城根本没有胆子开这个口的彩子反而怔了一怔。笑了，“你知道吧，井上家与流川家是有婚约的。”不是像宫城家和三井家的那一种，而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每一代都在缔结的婚约。
“我已经见过木暮大人了。”良田坚持，“汕子内亲王贤德大度，木暮大人告诉过我，他很幸福。”
“流川家并不是只有棠哥哥一个儿子。”彩子轻轻合起手上的折扇放在矮几上。“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来找我呢？良田，要是只因为棠哥哥已经成亲，就以为一定可以得到什么的话，也未免太过于傲慢了吧。”
宫城的瞳孔如针尖般缩紧，看着彩子的背影像四年前那样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矮几上孤零零的一把折扇，雪白的樗绸底板上，绘制着血一样鲜红炽烈的枫叶。
流川家的小儿子良田是认识的，从两年前被同心花道捡到起，就常常来屯所缠着花道的孩子，漂亮得像个瓷娃娃也冰冷得像瓷娃娃一样的孩子。
那孩子的名字是，流川 枫。
宫城慢慢捡起那把扇子，轻轻揣进怀里，嘴里泛起一丝铁锈的味道，又腥又甜。
你对我的指责我没什么可以辩驳的，确实是因为我的轻信和懦弱才会让事情走到今天的地步。但绝不是因为傲慢。恰恰相反，是因为太在乎你，太害怕你受到伤害才会如此拼命的隐忍，结果，却是我会错了意。
真的很对不起，自以为你考虑，其实是把你推到了离自己更加遥远的地方。
即使是这样的我，也希望能够走在你身边，牵着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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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の声，秋蝉の色】～完～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宫彩】白露の声，秋蝉の色【下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