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花）江户月光（年下）》叶霜镜

14、铃兰の季

　　安置好宫城回到自己的寝房已经是午夜了。

　　平时只要一抱住花道就会睡死过去，不是花道抓狂揍人就绝不肯松手的流川枫，却依然目光灼灼的盯着一脸疲惫的花道看，像是恨不得在他脸上看出个洞来似地。

　　要搁在以前花道一定对这种让人十分不爽的目光破口大骂“你盯着本天才看个P啊死小鬼！”今天却没那个心情跟他胡孱，只说了句，“睡得多的孩子长得壮，多晚了你还不睡是打算就这样算了吗小鬼。”

　　“白痴你去哪鬼混了？”流川一脸的不善，气鼓鼓的看着花道。

　　花道看着他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小脸，怔怔的没说话。

　　对于流川枫和彩子的婚约，也许自己没一开始表现的那么不在乎。

　　总觉得有些失落呢。

　　晴子小姐过世的时候，有一阵子花道也曾经有种失落的感觉。

　　第一次知道温柔可爱的晴子小姐居然是那只暴力猩猩的妹妹的时候，花道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跳。模样也好脾气也好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居然会是嫡亲的兄妹，这可以算是江户怪谈的新故事吗？

　　其实跟晴子小姐谈不上熟悉。只见过一两次面。却像是认识了一辈子那么自然。花道有时候会想也许是因为晴子小姐是除了彩子大姐头之外第一个对自己温柔友善的女孩子的缘故吧。

　　所以参加晴子葬礼的时候，花道心里有种淡淡的失落感。再也看不到那个温柔的笑容了啊。

　　但小枫是不一样的吧？他又不是死翘翘了，只是会成亲而已。花道在心里暗暗唾弃了自己一把。去，果然单身汉就是男人的末路么？最近越来越多愁善感了哪里还有天才的模样呢？天才是不拘小节的！我要适当粗糙啊！（花花你居然知道多愁善感这种词吾辈灰常欣慰啊——要你欣慰个毛去SI）

　　再说了，以那个死小鬼的恶劣性格和这六年来更加恶劣的表现来看，花道毫不怀疑这小子就算是娶了亲也不会有啥变化。不管新娘子是彩子大姐头还是皇女内亲王甚至是天照大御神，这种家伙在想要逃家的时候还是会照跑无误吧。

　　“混你个头。”花道抓过小鬼按住他的脑袋就是一顿揉。流川极其讨厌这种明显是把自己当小鬼的动作（难道你不是么喂！）尤其尤其讨厌花道对自己这么做。这一点花道心知肚明，所以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一定会抓住流川揉脑袋。“臭小鬼不会说人话就不要讲啦。”

　　“大白痴！”等自己的专用抱枕等了一个晚上没法入睡的小鬼也非常不爽，以他的年纪和性格肯定也不可能知道“体贴”这俩字怎么写，于是扑上去对不听话的抱枕（？）报以老拳。

　　“切，臭小鬼才学过几天武就蹬鼻子上脸了，以为本天才会像小宫一样让着你吗！”这个半点成人意识都没有的家伙，也不顾自己比那只只到自己胸口高的小鬼大出去整整九岁的事实，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反击着。

　　这死小鬼一天要发好几次疯。一直让着他会没完没了的！

　　闹够了的两只——其实是完全没力了，躺在榻榻米上大口小口的喘着气。小小的房间里回荡着两个人急促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声，可惜一点也不浪漫。因为两只都还不懂这种声音在午夜出现的含义。【还有个未成年人啊你在想什么！】

　　“累死了。喂小鬼，把风灯吹了，睡觉！”花道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或许没那么累，但他此刻就是难得的发懒。于是支使着流川。

　　“白痴！”流川大口的喘着气，花道下手不轻，因为体力和体型的缘故他的消耗比花道大很多，是真的动惮不得了，却不肯示弱，“管他的，反正没多少油了，给他自己烧完了就会熄掉的啦。”

　　花道从不把流川当做什么“上司家的公子”。在他的观念里只有一个标准：工作的人才有饭吃。所以流川来找花道的时候花道常常给他安排一些杂事，比如擦洗道场用的木刀，再比如帮风灯加灯油。

　　“哦，那就算了，困啊。”花道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踢了踢被子盖住肚子，打算就这么睡了。（花花不要怪我多嘴，就是因为你这种大大咧咧得过且过的态度才会被某只狐狸吃得死死的……）

　　花道平躺着舒展开胳膊，流川很自然的躺上去。把自己的脸贴在花道的脖子上，再用胳膊环住花道的腰，像只猫蜷缩进自己最喜欢的窝一样蹭了几下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地方把自己的身体整个塞进去，这才满足的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流川很喜欢用自己的嘴唇贴着花道的颈动脉的姿态入睡。对这种恶心的行为花道暴走过无数次，可惜还是因为某只狐狸过分粗壮的神经和厚实的脸皮而不了了之。

　　当然了，神经极粗脸皮倒是有些薄的花道自己也要负责，对小流川这种变态的爱好他只觉得恶心，却也隐约觉得没脸把这种事告诉任何人，一直以来只是跟流川“私下沟通”。而沟通的最终结果就是，虽然觉得恶心，花道还是慢慢的习惯了。

　　就像流川预料的，过了一小会儿，风灯的玻璃罩中平稳燃烧着的火苗跳跃了两下，熄灭了。

　　“喂，流川。”一片黑暗中花道奇异的睡不着。破天荒的觉得自己很想说话。

　　流川没回答，只有均匀平稳的呼吸声一下下传入耳膜。

　　是睡着了吧，臭小子。

　　“你哦，过了五月就要行元服礼了。哪有半点大人的样子啊你小子。”

　　“说起来其实你这家伙从小就不可爱。又臭屁又别扭，说起来，你最近是越来越别扭了。小孩子长大了不都应该越来越懂事的嘛，你小子是长反了吧。”（你有资格说他么花花？）

　　“元服了，就是大人啦。也该结亲了吧？彩子是个好女人。你小子实在是太有福气了，不止得了妻子，还得了姐姐。彩子姐一定会让你小子幸福得做梦都笑出来的，真叫人嫉妒呢死小鬼。”

　　“你啊，结了婚就不要像现在这么任性了，男人成年了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老这样不着家在外面晃悠，彩子会担心的。虽说不是像小三那样整天在吉原泡着，终究不是好事。彩子会寂寞的哦。”

　　“要好好对彩子哦。要承担起男人的责任来。要是你敢欺负彩子的话，一定会揍得你满地找牙的臭小鬼。”

　　“彩子的性格是比较强啦。不过也要彩子那种火热的性格才适合你这冷冰冰的小鬼，话说回来到底是谁说你冷冰冰的？冷冰冰的小鬼会像你这么黏人吗混蛋？不要咬我脖子啦，你是辘轳首妖怪吗臭小子。”

　　“刚刚说到哪啦？啊对，你要让着彩子哦，虽然她比你大，但她是女孩子，你这家伙别老那么任性，慢慢的也该给我长大一些了哦。女孩子那么可爱，是需要好好呵护的。”

　　“最后啊，你这个睡觉的姿势可得给我改一改。彩子不像本天才这么身强力壮，被你这小鬼这么抱着睡迟早要出人命的。你听见了没有？”

　　怎么可能会听见？流川不打呼噜，但轻轻细细的呼吸声随着湿润润的气息一下下打在花道脖颈的皮肤上，花道知道这小鬼早睡死了，压根没在听自己说什么。但唠唠叨叨的说了很多，心情似乎也好一些了的样子。

　　“啊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难道我是你爹么混蛋！”嘀嘀咕咕的嘟囔着，帮小鬼掖了掖被子角，花道的眼皮也渐渐沉涩起来。

　　过了五月，小枫就成为男子汉了。

　　这小子结婚了就不能再经常跑出来了吧。虽然对他做出了那样的劝说，其实花道也明白。彩子可不是那种会因为丈夫不在身边就寂寞流泪的软弱女人，以大姐头的性格，如果真的是觉得自己受了丈夫的冷落而寂寞的话，修理得那小鬼出不了门倒是有可能的。

　　这样一想又会忍不住偷笑起来。三井常常指责花道是个没同情心的家伙，尤其是在对待跟女孩子扯上关系的问题时，花道毫不例外是站在女性的一边对男性加以嘲笑的。

　　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拨动着流川软软的头发，先醒来的花道在早晨淡淡的阳光里难得的发着呆。

　　这小家伙不再来屯所的话，自己会稍微有点寂寞吧。切。

　　终于稍微有点男孩子的模样了。花道的手指无意识的沿着流川渐渐浓密起来的眉毛细细描绘起来。

　　瓷器一样细腻的皮肤六年如一日的白皙光润，在流川小时候花道曾经以为这是因为贵族家的小孩娇生惯养的缘故，有一两年的时间专门带着流川在大太阳的天气出去溜达，甚至在暴晒下在庭院里练剑，却没什么用。几个月下来花道黑了一圈，流川的皮肤却只是被晒到的时候红了一下，第二天就又恢复了那种近乎透明的白皙。

　　小时候的枫确实很像个女孩子。白皙的肤色，纤细的眉，水灵灵的大眼睛，纤细小巧的嘴唇，娇小可爱的身形。甚至是一开始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肯跟花道一起洗澡的别扭。有一段时间花道甚至误认为枫就是个女孩子呢。

　　切。真是的，本天才一定是睡迷糊了，这种讨人厌的别扭得要死的性格生在男孩子身上都嫌太过差劲，哪里像女孩子啊？这小鬼要真是个女孩子肯定会嫁不出去的！（人家是贵族家的小孩再差的个性也会嫁出去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可爱的长相和差劲的性格还真是反差强烈呐。花道唇角泛起一个恶作剧的笑容，伸出手轻轻捏住流川挺秀的鼻尖。

　　“唔……”睡梦中的流川无意识的挥动着手，想要挣脱梦中窒息的感觉。

　　花道恶劣的松开手，等流川呼吸上几下，再避开他乱挥的手捏住他的鼻子。像在逗小狗似地玩得不亦乐乎，不管怎么样，就在这种时候流川其实还是蛮可爱的。没睡醒的流川不像清醒时那么尖利刻薄。尤其是在半清醒状态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像只没睡醒的猫一样，逗弄起来特别有趣。

　　捏了几次，半梦半醒的流川发怒了、猛的一下坐了起来。正逗得有趣的花道没注意，被流川的小脑袋撞到了脸。

　　“小鬼你搞什么啊？”花道乱没形象的捂着自己的脸叫起来。

　　“白痴。”其实并不是很清楚自己被作弄了的流川，只是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的御用抱枕跑掉了（其实没有跑掉，只是空出一只手来捏你的鼻子而已）所以起床气的直觉反应而已。

　　“给我起来去洗漱了，不要每次跑到屯所来都给我睡懒觉啊混蛋！”花道有些心虚的嚷嚷起来。虽然今天确实是自己睡过头了的缘故才没有及时把流川弄起来，但不想让自己作弄小孩子的恶劣行径曝光。

　　为什么这两个人的相处一直那么热闹呢？已经在院子练了半天剑的宫城和三井无奈的对视了一眼。

　　嘛，反正等元服以后，就算短时间内不会结婚，作为贵族家的继承人，流川枫那小子也需要开始接受各种礼仪家业方面的教育。会忙得不再有时间来找花道了吧。

　　会稍微有点寂寞哦，这样元气满满的早晨大概也不会在江户屯所常常出现了吧。

　　别别扭扭又鸡飞狗跳的一天终于过去了。吃过晚饭。流川坐在花道卧室门口走廊的地板上一下一下的点着脚尖。

　　在流川家是绝对不会被允许出现这种孩子气的行为的，就算枫确实也还是个孩子。只有花道不会管他，有时候甚至会跟着他一起疯，不对，枫其实是被花道带坏的。

　　“小鬼你到底在烦恼个什么啊。”花道刚刚冲过澡，端着福田大婶切来的冰过的西瓜放在枫身边，一只手拉着挂在肩头的毛巾擦着头发。“你这种性格很差劲啊。什么话都闷在心里不说会长不高的哟。”

　　“我一定会长得比你高的。”流川有些反常，并没有暴走。只是把脸侧开不看花道，闷闷的说。一月份才满十二岁的流川已经比宫城略微高出去一点了。照这个势头下去，在他身材长定之前能够赶上花道也很有可能。

　　“不能告诉我吗？”大概是今天的月色太温柔了吧。也许也因为流川今天意外温顺的缘故，花道的语气不知不觉间也柔软了很多。

　　“不是。”流川还是有些别扭，其实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就是向花道发出参加自己元服礼的正式邀请吗？为什么会搞得这么难张嘴。

　　是因为元服礼的话，就会扯出那件事吧。流川心里默默的想。

　　其实婚约的事跟井上家已经说清楚了。只有彩子这一个后代的井上家必须招赘才能延续。而只剩余枫一个子嗣的流川家是不可能答应这种条件的。

　　从小就像姐姐一样照顾和欺负枫的彩子跟枫之间的感情其实比嫡亲的姐弟还要亲密些。小小的枫甚至知道彩子有了属意的丈夫人选。以彩子的性格，就算流川家坚持要履行婚约她也绝对不会屈服的。

　　其实枫心里清楚，就算不是彩子，也会是其他人。但枫对自己很有信心，他是不会接受跟花道之外的任何人在一起生活的。

　　虽然小小年纪的流川还不清楚所谓“结婚”的意义，但看了父母也知道，是要在一个房间里睡觉的关系吧？

　　才不要跟大白痴以外的任何人睡一个房间！流川黑着脸想。

　　说起这个来。花道呢？他为什么一直没结婚？

　　大流川九岁的花道，早已经是适婚年龄了，大概过不了多久，他也会有自己的妻子和小孩。

　　我不要这样。枫任性的甩着脑袋，想要把这种讨厌的想法像灰尘一样从脑海中彻底根除。

　　拒绝去想花道会离开自己的可能性。

　　我要跟他在一起——只能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