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番外】仙洋向-见返柳，衣纹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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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仙道彰是被侍女唤起来的。他的父亲，仙道家的家主仙道宽永从京都回来了，要召见他的儿子们。
下个月底的时候仙道家有个宴会。是为了彰的兄长澈也正式接掌仙道家举办的交接仪式。所以规模很大，但凡是跟仙道家沾亲带故甚或公事上有来往的人家都要邀请到。仙道家已经为这个仪式准备了整整半年。
作为次子的彰当然并不会是这个宴会的重心，但为了他的社交和关系圈，父亲也吩咐他可以专门邀请相好的朋友。仙道彰好脾气的微笑着回应父亲的吩咐，心思早已经不知神游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朋友……啊……
流川棠是不用想了，那个人的脾气是不会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公开场合露面的。宏明还在京都本家，不一定能赶回来。牧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修行，如果他在宴会之前能得到消息倒是应该回来，可惜根本联系不上。藤真……大概他们也没有熟悉到那位清俊高傲的凤子龙孙会专门跑过来参加这种宴会的地步。
三井寿嘛……
三井家是世代依附于仙道家的武士家族，这种场合必然是要来人的。只不过寿那小子脸皮薄得很。如果不专门约一声的话，肯定不会跟他父亲一起来的。
“彰，父亲在问你话。”看着一脸笑意的弟弟就知道他虽然温顺的坐在那里听着，其实心思早不知飞哪去了，澈也简直快忍不住叹气了。一多半时间不在家的父亲大人并不了解彰的脾气啊。
“啊……”彰回过神来，有礼的回答，“我这边的帖子自己理个名单出来之后拿给大哥看，没问题又填发。父亲，这样可以吗？”
恭谨又认真的语调，完全看不出刚才他基本上一直神游。澈也轻轻咳嗽一声忍着笑低下头捧起茶杯。都说他这个弟弟是个天才，真的不假。他总能把什么都做得妥帖又精致。
在老爹眼里也好，钦慕他的各家闺秀中间也好，都觉得云淡风轻的仙道彰是个气质儒雅风度翩翩，温柔风趣又体贴入微的男子。朝夕相处的兄长却觉得，他这个惊才绝艳的弟弟，身上还缺少一些东西。
但凡贵族之家，夺嫡之风向来盛行。仙道澈也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担忧。
如果彰有这样的心思，他并没有必要去挣扎，在彰还很年幼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个弟弟的才华跟自己绝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彰想要仙道家，他根本争不过。
但，彰不想要。
澈也曾经在父亲提起家业继承的时候提出过由彰来继承仙道家。抢在父亲之前提起，结果十四岁大的彰只是歪着头说了一句，哥，你不要害我。
他说他不想要。
“这样就很好。”彰微微的笑，名动江户的仙道彰，有太多的嗜好要去学习，太多要忙碌的事情，太多秀丽的景色没来得及去赏玩，太多美好的人生没来得及享受，继承家业这样劳心劳力的事，他真的没兴趣。好不容易是次子可以把这个差事推给澈也，怎么会凑上去找罪受。
结果如今十六七的人了，反倒比他的父亲和兄长还要忙碌，茶会，武道，狩会……哪一项不要花掉时间。
“随你吧。”宽永也对这个绝顶聪明又从容散漫的次子无可奈何。
“那我退下了。父亲路途辛苦，兄长事务繁杂。也请珍重身体，早些休息吧。”带着温和完美的笑容从容退场，仙道彰开始寻思着下午的活动。
三井半年前进了江户屯所做捕快，之后就一直很忙碌，说起来也很久不见了，要不就去看看他吧。顺便把帖子给他。
“唉。”仙道宽永叹了口气。“他还是老样子。”
“是，父亲。”知道父亲是在说彰的事。这一谈短时间内怕是回不到公事上了。澈也掩上面前的名单，唤侍女来换了热茶。
“都说十四五的孩子定性最小。一日几变的性子都有。彰这么就不是这样的呢？”父亲疑惑的问，比起那些因为儿子脾气多变不定性而羡慕他仙道宽永长子沉稳大气，次子聪慧温和的老友来，他在宽慰之余也隐约有些小小的遗憾。
虽说这样做父亲的省了操心，但彰这样的性子在他这个年纪还是淡得过了些。
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也很令人担忧呢。
“父亲是在抱怨彰太让您省心了吗。”澈也忍着笑问。动手为父亲斟上热茶。
“也不是这样。”父亲接过长子敬来的茶杯，“他这样什么都不在乎的性子，小小年纪就如此出世的心思。将来可怎么好。”
“船到桥头自然直，父亲也不要太过担忧了。彰才十六岁。以后总不会一直是这样的。”澈也宽慰着父亲。
“也是的。”宽永放下茶杯，“不说彰的事情了，澈也，你将名单再拿来我看一下。”
“是，父亲。”
终于到了澈也继承仪式的正日子，白天一系列庄重繁琐的繁文缛节之后，晚上的活动就轻松多了。
仙道家的家风在严谨刻板的武士阶层中算是比较宽松的。客人们是分开招待的。南苑招待的是父亲的老朋友们那一辈的长辈，年轻人则聚集在西园。彼此轻松很多。
江户民风开放，民间殷富，娱乐活动也很丰富。贵族家的家宴上有艺伎舞乐助兴也是常见的事。仙道家在吉原最大的青楼霜娥楼早早叫好了局，那天晚上有二十来名艺伎在仙道家大宅中献艺，热闹非常。
仙道彰本以为他的朋友们多半有事，虽按规矩发了帖子，倒也没曾指望他们会来，只有三井寿是一早打了招呼说是必来的。仙道彰本盘算着到那天可以躲个清闲，没料到那天人来得好生齐全。
流川棠不但来了，还带上了他很少在公众场合出现的幼弟枫。
宏明风尘仆仆的从京都赶回来不算还带着他那个热衷小道消息的包打听表弟相田彦一，那小子还神神秘秘的向彰索要一首新作的俳句好拿回去给他姐姐做手信。
牧是天擦黑时候到的。不光是自己来了，还带着牧家下属清田家的一个孩子和跟牧家交好的神官世家的嫡子神宗一郎。
就连最不可能出现的宗室子弟藤真健司都来了，这个娇贵的大少爷还带着他的侍卫长花形和属下的武士长谷川永野伊藤……浩浩荡荡一票人。
于是原本打算找个不起眼的角落跟三井随便混一晚上当壁花的仙道彰，就被这些原本笃定不会出现的家伙簇拥着以“好久不见”的名义各种灌酒。
我说你们约好了的么？今天又不是我成亲，灌我有什么好处啊？心里腹诽着的仙道彰还是维持着从容的微笑周旋在这票损友之间。
想灌醉我你们还早得很。
酒到三巡的时候几个经验稍浅的都已经晕乎了，三井脸红红的靠着壁板，清田已经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相田靠着清田也已经模糊了，还尽力支着耳朵听着周围人的话题里有没有什么八卦。
流川棠的弟弟枫才六岁，熬不得夜。已经打发下人先送他回去了。只有藤真家的那一票人马约摸是因为戒律精严的缘故喝得斯文，还全员幸存。
就在越野和仙道彰咬耳朵起码要把藤真那一票放倒一两个来挽回脸面的时候，司仪的仆役高声报道，“霜娥楼铁子局（注）献唱了。”
【注：局——游女（其实就是妓【河蟹】女啦）分为许多等级，最高级的游女称为太夫，其次为格子、局、散茶、次女郎等】
铁子是近来吉原名声鹊起的一名歌姬，精于鉴赏美好事物的仙道少爷自然不会错过，于是暂时止住了宏明，专心去听她是否能对得住第一歌姬的名声。
这个铁子并不能算是个美人——起码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和式美人。身形太高，不够纤瘦。眼睛太细太长，眼神又不是一个烟花女子该有的过分锋锐。神情太过冷淡，没有艺伎当有的温顺体贴。气场太过强大，不像烟花女子倒是颇有一方极道女杰的风范。
总之，谈不上是美人，但有种吸引着人离不开眼的魅力。她略略沙哑的嗓音并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圆润清甜，而是低沉偏沙哑一些。铁子的演唱技巧极为出色，连调子里最深沉最细微的变化也能演绎得丝丝入扣。合着尺八三味线空灵苍凉的调子，能让精通音律的仙道家二少爷都微微眯上眼睛仔细去听。
除了歌喉，难得的是配器也十分精妙，尤其是尺八，虽然还稍有青涩，单就技法而论也已经是江户一流的水准了。仙道一时兴起去看台座周围演奏乐器的乐手们，很快就找到了吹奏尺八的人。
是个眉目如画的少年。还很年幼的模样，头发也没有剃过。并没有上妆，皮肤在灯光下有种接近透明的水嫩。他似乎并没有留意别人对他的打量，低敛着眉眼专心的吹奏着自己的尺八，一双虽不如女子样白如春葱，但指节均匀而显得十分修长的手如夜蝴蝶般轻巧伶俐的翻飞在琥珀色的尺八上。
那孩子身上是件宽条纹的附下着（男装），颜色居然是当时还很少见的蓝色。
仙道稍稍有些惊讶，虽然并不禁止伎者阶层穿着，但这个颜色的料子很罕见，造价也比较高。看起来这孩子在霜娥楼地位不低的模样呢。虽然一身男装在花花绿绿的新造（还没有开始接客的雏vv妓）们中间显得有些突兀，完全不理会旁人打量的作风也跟顾盼生姿的艺伎不太相似。
不过前阵子起江户市井间就很流行女子着男装，约摸花楼也是这样吧。仙道轻轻一笑，不再去看，细细倾听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番外】仙洋向-见返柳，衣纹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