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途无忧》白沐雅

14、08 幻境

　　阳光火辣辣的焦灼在林木稀疏的山地上，地面被烧得火烫，连偶尔吹起的一丝微风都带着令人窒息的燥热。

　　乐无忧呆呆地站在大太阳底下，茫然地看向四周，这里到底是哪？

　　恍惚间，听到远方传来模糊的战斗炸响，立刻回过神来，纵身跃到近前一棵苍天大树的枝叶间，悄悄收敛气息隐匿在繁茂的枝叶间，竖耳倾听。

　　“噗嗤”一阵阵利器划破皮肉的锐响声时而响起，偶尔能听到轻微的抽气声，还有几道嚣张狂妄的戏谑谩骂声。

　　听着那些人恃强凌弱的狂语，乐无忧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但本着事不关己的处事态度，他也并不准备多管闲事。如此听了许久，声音渐渐清晰起来，低头望去，能够看到远方的丛林中有四个小黑点正向他所在的方向移动。

　　其中一个黑点奔在最前面，速度并不是很快；可后面追着的三人并不一下追上去，而是不疾不徐地吊在他身后几米的距离，用各种法术或武器一点点在前面的人身上制造伤痕，就像猫捉老鼠般享受着狩猎的乐趣。

　　感受了一下这几人的灵力波动，发现最高的也不过就是心动初期的那名被狩猎者，身后追着的三人则都只有筑基期的修为，只是他们手上拿着的法宝灵符倒都算得上低阶修士中极好的东西，才将这名心动初期的修士逼迫的如此狼狈！不过，既然他们的修为都没有超过金丹期的修士，乐无忧也就不用担心被发现，放出自己的灵识来进一步观察情况。

　　一道落雷符咒冲天而起，化作一道冷厉的黑蓝色雷电向目标劈去。下一刻，前方顽强奔逃的小小身影瞬时被这道威力十足的雷电击中，被击倒在灰扑扑的地面上。

　　“哟，小妖精，你若是哭着求本道爷，本道爷或许会让你死的舒坦点哦！”说话的青年高昂着头颅，傲慢地踱着方步缓缓走到正挣扎着企图爬起来的小妖面前，左脚重重地踩在他的背上，一把抓起他被尘土染成灰黑色的银色长发，将左手捏着的一把符纸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妖被迫仰起的小脸上灰扑扑的，形容憔悴又疲惫，幼稚的面容却写满了不屈，一双冰蓝色的杏眼里满是不逊，小嘴更是紧抿着连一丝呻吟声都没有发出。可当看到那人手里的一把符纸时，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恐惧。

　　“嘿！你这妖孽！莫要不识好歹！”小妖这一举动明显刺激到那兀自洋洋得意的青年，高傲嘲笑的脸庞蓦然一沉，揪着小妖头发的手指猛然发力，硬生生扯下了一把发丝！看着小妖圆瞪的杏眼里有水光闪烁，青年才重又恢复了些笑意，可看到小妖还是只字不吭的倔强表情，就又发了狠地用脚在小妖背上使劲地碾踩起来……

　　这小妖看身形长相只有人类五岁大小，就算在妖中也还只是个孩子吧？看着这么小的孩子被大人虐待，乐无忧可真不忍看下去了，将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开，望向远远观望的另外二人。

　　首先注意到的是穿着灰色长袍的老者，打眼一看还真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虽然满头华发，但身姿清瘦、精神矍铄；几缕雪白的长髯随风飘摇，再加上脸上那慈祥温和的笑意，几乎第一眼就会让人心生好感。可此时，这位神仙似的道人却笑盈盈地望着他的同伴欺凌那么个可怜的孩子，这不由得让乐无忧心里对此人的恶感加倍！

　　另外一人是位身穿杏黄道袍的中年男人，面目倒有几分粗犷，国字脸上是一副认真严肃的神情。他看着同伴的举动虽是面无表情，但略皱成川字的眉间却说明了他并不赞同同伴的做法，但却并没有出生阻止，而是静默着在远处旁观。

　　乐无忧上上下下打量这两位同为筑基后期的修士，尽量忽略掉不远处正在施虐的现场，可耳边却总是能听到“噼噼啪啪”等各种施暴的声响和那青年不可一世的呼喝声，吵得他心情莫名有些烦躁起来。

　　“柯师弟，你先退下。掌门还等着咱们回去复命，剩下的事还是交由本道来解决吧。”
　　终于，中年男人似是不耐烦看到这种无意义的凌虐，摆摆手叫那青年停手。

　　“是，陆师兄。”青年似是还未尽兴，有些不情不愿地闷声回道。慢条斯理地停下作恶的手，一步三回头的向那二人走去。

　　乐无忧此时才敢看向那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原本就灰扑扑的身体此时更是遍布着各种伤痕，他单薄的衣衫多处撕裂，几乎衣不蔽体，身体有多处伤口冒出银色的血液将整个人都裹进这淡淡的银色里。

　　小妖的整个小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看不出原样，唯有那双冰蓝色杏眼还能勉强看出一点曾经的色彩来，可那双原本灵动而不逊的眸子此时却有着深深的绝望！他睁着空洞的双眼直直地望着天空，似是渴望着什么，眼睛里却什么景象也没有映照出来。

　　“哒哒哒——”

　　中年男人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临近小妖，最终停在小妖身前站定，看着小妖这副凄惨的景象，也不由唏嘘着叹道：“虽说你生为物妖，却因尚且年幼，也未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但毕竟师命难为，吾等奉师门之命寻找上好的炼丹药材，可这好药材如今却是越来越难寻得，如今遇到已经生出灵智的你，也算是你时运不佳……”

　　“陆师兄，你跟个妖物讲这么多做什么？不是说了要赶紧回去复命么？直接解决掉就好了！”那青年听到中年男人的话倒是不乐意了，忙插嘴嚷嚷起来。哼！区区一个小妖物凭什么让陆师兄同情？

　　“柯师弟说的是，除魔卫道本身就是我等修道之人分内之事！此次我等也算是替天行道，陆师兄您又何需理会这么个妖孽呢？”那灰袍老者也轻捻胡须，温言附和道，一脸的义正言辞。

　　听着这几人的对话，乐无忧更是眉头紧锁。

　　前世，他随师父修真也只局限于小小的忘忧谷内，对于外界的规则约定本就知之甚少；而他师父本身也只是一介散修，年轻时还常年混迹混乱星域那种龙蛇混杂之地，所以对于正道这种除魔卫道为己任的说法也只是一笑置之，并没有放在心上。因此，他就从师父那里继承了师父的想法，却没有师父的眼界真正见过正道的这种行为。

　　今天，看着这些明明是自诩正道的修士在觊觎那物妖的原型，正在做烧杀抢掠的勾当，却还能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状态，说自己是在为民除害！看着他们这副伪善的嘴脸，乐无忧恍惚间想起了几乎就要遗忘掉的两张同样伪善的面孔，瞳孔瞬时紧缩起来，手掌不自觉地用力拳起……

　　“两位师弟，切莫急躁，陆某这就动手。”看这两个师弟都一副不赞同的表情，中年男人只得将心头的那一点同情压下，召手唤出师门为他们此次任务赐下的极品宝器——封妖壶。青色的光芒环绕下，造型古朴的青灰色小壶赫然出现。小壶只有巴掌大小，中年男人将它置于右手掌心，开始汇聚全身所有的灵元输入这小壶内，以盼能够使用它。

　　青年眼也不眨地望着中年男人手心的小壶，满脸的艳羡之色；那灰袍老者倒是用灵识覆盖四周，谨慎地给中年男人护法。

　　时间静静的流逝，中年男人脸色越发苍白，拖着小壶的掌心也开始轻微的震颤起来；小壶周身的青色光芒则越来越亮，周身开始散发出灵力的波动，眼看着马上就能使用了。

　　小妖一旦被吸入那封妖壶内，怕是永远也没法再拥有自己的灵智，只能被动的等着自己的躯体化为原型被炼药。可小妖却对眼前这些人事物丝毫都没看一眼，只是睁大眼睛望着天空。

　　此时，天空中回旋起轻柔的琴音，似有还无的飘渺之声在空气中回荡，仿佛天外之音。原本正耗费心神使用宝器的中年男人，正专心观看施法的青年和那正在警戒四周的老者都不约而同的神情飘忽起来；而那正绝望的看着天的小妖眼中也划过一丝异色。

　　舒缓的琴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蓦然又变为幽幽诡秘的渗人音调。瞬时想起三声撕心裂肺地哀嚎，只见那三个正派道人此刻都一扫之前的恬然安适，面目变得狰狞可怖起来！他们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和皮肤，双目暴突似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东西……

　　直到一曲《摄魂曲》弹完，乐无忧惆怅地收起了那把转生后从未弹过的“流音”，才翩然从藏身的树枝上跳下来，几个弹跳起落，来到这几人面前。

　　无视掉那三个已经毫无理智在自残的道人，竟自走到瘫在地上的小妖身前，低头正好与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对个正着。

　　还未来得及说话，突然发现眼前的画面竟如玻璃碎裂般开始支离破碎。

　　惊讶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发现自己站着的地方已经不再是炎热的山地之中，而是一片冰雪覆盖的冰冷世界！低头看着脚下的冰面，乐无忧终于明白刚刚自己在山地之中所发生的一切，不过只是一个迷阵，一场幻境罢了！

　　他就纳闷呢，挪移阵怎么会传送自己到那么炎热的地方，玄阴灵泉是永远也不可能出现在那种地方的。想明白了，乐无忧又重新燃起探宝的乐趣来了。

　　正准备找个方向开始探险，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

　　“人类，你为何而来？”